30、原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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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之的死，给后宫妃嫔们极大的精神刺激，大家都噤若寒蝉。再加上寒冬腊月里外面也是冷，妃嫔们躲在屋子里不出门，怕无故惹了皇上不高兴。
楚妃投毒皇后未成，反倒害死了自己腹中孩子。这一乌龙事件，经常被一些妃嫔拿来取笑。
平日里楚濛做事高调，行事张扬，很多妃嫔奴仆早就看不惯她的大小姐做派，又终日被她管着骂着，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日，自然是墙倒众人推。
昔日有太后护着，楚濛的宫中富丽堂皇，衣食住行都是极好的。没成想，因为一个许云之，害得她满盘皆输。
没了孩子，她虽然还是楚妃，境地却和冷宫无甚差别。她再如何，没了的也是自己的骨肉，哪有不痛心的？
可即便她心碎成千块万块，皇上却一次也不曾露面，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安慰，有的只是变着花样嘲笑，构陷，害得她境遇一日不如一日。就连过冬的炭火都不知被何人浇了个透，燃起来满屋的烟熏火燎。
境况凄凉至此，怎能不叫她意冷心灰。
从墙上摘下莫邪宝剑，抚摸着冰冷的剑身苦笑。
这把剑，是她的陪嫁，楚家一共两柄传世宝剑，一把干将，一把莫邪，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只因为她入宫是极大的荣耀，爹爹才将莫邪交给她，希望有朝一日生下皇子，后继有人。
可是她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一念之差，断送了她的后半生。
她恨透了这里，恨皇上薄情，恨许云之寡义，恨吴真夺走了她全部的宠爱，恨所有笑里藏刀的妃子……
提着宝剑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她眼睛是红的，不知是哭红的，还是熬夜熬红的，那不只是血丝，还有仇恨的怒火——她要报复！她恨透了这里每一个人！
楚濛即便是落魄潦倒，她依旧是楚妃。一路上太监宫女看她杀气腾腾，纷纷避之不及，却也不敢阻拦。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闯入了紫宸殿。侍卫阻拦不止。她好歹也是皇上的妃子，他们下手不是，不下手也不是，犹豫不决时，让她闯入了内阁中。
楚濛盯着一脸无辜困惑的女子，疯癫大笑着举剑向她刺去。侍卫完全没料到皇帝的后妃中竟然也人会剑术，且动作迅速异常，想阻拦的时候，楚濛的剑已经直逼孙禹熙喉咙。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黑衣人影，不但挡住了楚濛刺出的冷剑，还一拳将楚濛打飞。
侍卫们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纷纷擦眼睛寻找黑衣人的踪影。黑衣人来去无踪，那几般招式迅速至极，他们只觉一眨眼，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楚妃就已躺在地上，赶忙上前按住，怕她再次动手。
周禹胤闻声赶来，将吓哭了的女子搂着怀里。以前的孙禹熙从不轻易在他面前哭，就算打得遍体鳞伤也没掉一滴泪。如今她失了忆，险些被杀，竟吓得痛哭不止，哭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你为何要杀皇后？！”
楚濛狠狠盯着眼前薄情寡义的男子，心中再无任何眷恋，仰头大笑道：“为何杀她？我为什么杀她？哈哈哈……”
看着她痴狂疯癫的模样，周禹胤紧皱英眉，捂住怀中女子的耳朵，说道：“把她带下去，关进天牢，随后发落。当值侍卫保护皇后有功，各人赏十两黄金，下去吧！”
“谢皇上！”
几个侍卫们纷纷退下，互相使眼色示意刚刚神秘黑衣人要保密。若坦白，他们不但护驾不及要挨板子，还要彻夜搜查防止陌生人伺机行刺，又要几个晚上睡不好觉。现在有钱拿，他们才不愿多管闲事。
安慰了怀中的人好一会，才止住哭泣颤栗，想来是真的吓得不轻。刚刚他在书房和周禹乾议事，没想到就突然有宦官来急报说楚濛要杀熙儿。楚家以剑术闻名，楚濛想来也不差，他连忙扔下周禹乾飞奔过来。
楚濛投毒一事自己也受了教训，他本不想再追究，却不成想，她还不知教训，竟然疯癫至此。原本顾念楚家曾效力朝廷，给她一次机会，如今看来是大可不必了。
他低头看着又昏睡过去的女子，刚刚喂她喝过章太医送来的安神汤，她又睡着了。女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洁白的脸颊还有淡淡潮红，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失忆前，他整日提心吊胆，她失忆后，他仍然提心吊胆。
无论她什么样，都不能不让他忧心。
低头吻了吻她哭过的眼睛，抱她躺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离开。折腾了这么久，刚刚太监来报说周禹乾还在书房等着。是他把人叫来的，不好叫人干等，从此离去。
待众人纷纷退出，从窗帘后闪出一个黑色身影，身影绰约，灵动迅捷，手里提着一把锋利的斧子，泛着银光。
黑衣人立在床前，掀开帐幔道：
“熙儿，睡了这么久，也该醒醒了。”
*
令周禹胤意外的是，周禹乾干等了自己两个时辰，为的是给楚妃求情，免她一死。
楚妃被贬为官奴，理应由刑部指定发配，而周禹乾竟然指明向他要人。他不由地想起前几日家宴上他这个皇弟看楚妃的眼神，心里顿时明了。
太后在世时就向他提到过，说周禹乾曾向她讨要过楚濛，只是那时他们还忌惮楚家的势力，楚濛是他们钳制楚家的最好王牌。而后来楚家被灭门，他也觉得对楚家不住，才纵容楚濛在后宫仗势欺人。
虽说曾经是他的女人，但他此刻除了对她的厌恶和嫌弃外，没有任何感情。既然周禹乾喜欢，他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楚濛拱手相送？
周禹乾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与世无争，可他还是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疏远隔阂。二人从小到大都没发生过什么大的争吵，他称帝后派人监视周禹乾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轨企图，整日不是吟诗作赋就是徘徊于花红柳绿。
可他还是对这个唯一的弟弟有着忌惮。
为了一个废弃了的女人，犯不上和皇弟撕破脸，料理好了周禹乾和一些奏折，他又回到了紫宸殿中。
此时夜色已沉，月色如勾，照映得雪景格外美。他远远望见紫宸殿亮着的灯光，感觉心里有了温暖。
遣散众人，撩开厚重的门帘，就看见窗台边坐着的红衣女子，慢慢回过头来，浅浅一笑。
看见那双眸子，他一愣，站定。再仔细望去，那双眸子里的深沉又渐渐清澈起来。
一瞬间，他还以为孙禹熙又恢复了记忆。
绯衣女子仍然什么也没说，拉着他的衣角，抱着他，像抱一只喜欢的玩偶，满足而幸福。
他抱着她，和她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楚妃下毒害人不成，反倒因为蓝灵和许云之的失误而害了自己，他是如何担心她被楚妃利刃所伤，周禹乾如何向他求情，如何将楚濛送给他，关外如何有些乱民叛乱，如何……
他一直喃喃地说着，说到他是如何担心的时候甚至眼眶都湿润了。怀中的女子察觉到他声调的异常，抬头捧着他的脸，伸手抱住他的肩膀。他那一刻突然觉得很幸福。
宫女传来晚膳，她和他用了些。她醒来后头一次给他夹菜，看他吃下去便浅浅地笑，笑得让他觉得世界竟然还能如此美好……
后来，他渐渐觉得困了，牵着她来到床边，还没坐下多久，就沉沉地睡去。睡着的时候，还握着她的手。
孙禹熙盯着伏在她膝头的男子，清澈的眼眸渐渐浮起深沉的暮霭，愈发深沉无底。窗帘后闪出了黑衣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面前，笑着说：“怎么，舍不得了？”
孙禹熙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安置好周禹胤，拍拍身上的褶皱回复道：
“死吴风，要不是因为你我何苦在这狼窝里遭罪！你早就醒了是不是？你要是早些来救我，我又何必当了那么多天的白痴！笑得我脸都抽抽了！你等着，回去后有你好看！总舵主玩忽职守是什么惩罚来着？”
吴风后退一步，捂住心口做受伤状道：
“别别别！我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呢！你总不会如此狠心要我跪搓衣板吧？再说你试试躺在床上两个月只喝参汤续命的滋味，我也得恢复的差不多了了才能来救你啊！再说了，抖老爷子明明就派人来带你出宫，不知道是哪个人架子大，非要本尊来请的……”
“行了行了，快些带我离开这鬼地方，对了，离开前你先带我去接个人。”
“你的另一个相好的？我的姑奶奶，我要死了，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离我而去吗？不……”
孙禹熙一个巴掌扇过去，却被吴风握住手臂，嬉笑着拉起她来，跳窗飞上了房檐。
吴风来救她是属她意料之外，一来她以为吴风无药可救，如今她尽然能不药而愈，想来也和姬家脱不了干系；二想来冬雪还算是良心没都被狗吃了，将她的信送回风云会了。
那日冬雪给她送来的药，是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皇帝要她喝下忘生水的事，蓝灵是告诉她的，而那药瓶里的忘生水的配方也是她曾交给蓝灵的。
蓝灵虽然自己也研制忘生水，可是尚未成功。她和她闲聊的时候偶然提起自己的配方，没想到用在了此处。
这就是蓝灵的第三步考验，考验她是不是完全相信她，敢吃下她制成的无色无味的丹药。
蓝灵的试探她有没有才，能于众人中察觉出被下毒之人，她赢了；试验她有没有义，考验她是不是遵守预定奉陪到底，她赢了；试验她有没有胆，敢在孤立无援之地相信兰陵，她又赢了。
见一蓝衣女子立在庭院中，悠然地吞云吐雾，笑靥如花地看着她。孙禹熙便知道，这个女子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人在江湖，没有几个朋友可怎么混？
当她即将失去吴风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依赖她，没有她，她不可能一个人撑到现在。
所以她需要和她志同道合的人，不需要周禹胤那样想要禁锢自己的人，也不需要冬雪那样对自己所作所为心怀芥蒂之人。
无论他有多好，皇宫有多巍峨，与她而言都是个牢笼。
她是自由而高贵的。
望着吴风挎着孙禹熙从天而降的蓝灵妖孽地笑起来道：“哈哈，孙禹熙，我算明白了。难怪你看不上那皇帝，原来是有个这么俊俏的小官人啊！”
吴风不但不辨驳，还特别沾沾自喜地表情看着蓝灵说：
“真的吗？姑娘真会说话，我家熙儿麻烦你……哎呦喂！”
孙禹熙一脚踩在吴风脚上，脸色绿了绿，转头望向蓝灵道：“她不是小官人，是个小娘子！”
蓝灵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上前捏住吴风的脸颊道：“天哪，是真皮啊，竟然有这么俊俏的人，看着真令人……讨厌！”
“哎呦~”吴风揉着脸，无辜地看着她。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和孙禹熙怎么都不吃这套啊！
“没事没事，反正她都是穿男装，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孙禹熙笑着道。
吴风被蓝灵狠狠地掐了一下，委屈地揉着腮帮子，心里很是担忧。以前有一个孙禹熙就够她受的了，现在又来一个蓝灵，两个恶女在旁，叫她如何安稳度日啊！
“那皇帝你打算如何处理？他要是发现你不在，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蓝灵担忧地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醒来什么也不会记得。”
蓝灵惊讶地望着孙禹熙，好一会才淡淡微笑，轻声说：“还是你狠啊！”
自她初次见到孙禹熙就对她身上某种特殊吸引，虽然说不清楚，但总能让她为之着迷。她早就想离开这座皇宫，却被毒瘾所困，外面的人事物所也令她无所适从。但跟着她们，她就不再害怕。她已经用行动给了她信心，跟着这个人，她不会抛弃自己。
除非自己背叛。
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东西前几日已经都送出宫了，这阁楼里的就是皇室的全部蛊毒幼虫，我已经按照你交代的处理好了。”
蓝灵从怀中掏出打火石，递给孙禹熙道：“最后一步，应该由你完成。”
孙禹熙点燃火石仍在地上，刹那间火星四射，浓烟滚滚。
三个人影立在熊熊火焰前，在众人闻讯赶来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烧掉所有的蛊毒，制毒秘籍，是她一直想做的事。蛊毒害死了她的娘亲和爹爹，查点害死了吴风，还险些害死了自己。
复仇？
张雨蓉已死，周禹胤失忆，陈太后病逝，已经够了。
她才不想染指政权，那会要流更多的血。
她不喜欢血，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和皇室的斗争，也该告一段落了。从此周禹胤不会记得乐正长歌，也不会记得孙禹熙，只不过一梦醒来，他们又回到原点。
她要让一切回到原点，只有如此，她才能前进。
周禹胤，再见。
若在相见，你我从未相识。
火红如血，娇媚如虹。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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