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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你欠我一个人情。
      舒皇”
      陈靛看着机屏,唯一感觉就是一个嚣张的人起了一个嚣张的名字做了一件嚣张的事说了一句嚣张的话。
      贝程风摸黑近前低语:“你设计的?”
      陈靛在黑暗中饶笑:“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贝程风不再问,这朋友是什么人——稍稍一猜便也明了。
      侍者匆匆进来点了烛台,房里渐渐明亮,宾客均神色如常,却已各怀心事。舞娘扑入贝常德怀里撒娇,撞住陈靛往他衣兜里丢进一把钥匙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陈靛佯作不喜雪茄的烟气行至窗边,晾开窗子把衣兜里的钥匙乘机伸出窗外。贝程风上前侧身挡过人们视线。陈靛将钥匙来回翻转,对贝程风无声一笑,以表谢意。
      “下一步准备怎么办?”贝程风向陈靛说了句唇语。
      “周旋。脱身。”陈靛亦然。收回钥匙,旋身向贝常德:“贝老有兴趣么?尝尝我调得鸡尾酒。”
      贝常德朗笑:“好啊。这是我贝某人的荣幸。”
      “见笑见笑。”陈靛附和,向侍者列了用品清单,已经着手开始准备。
      众宾讶然,唯贝常德凝眸深思——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呀,陈靛的目的何在?在贝常德看来,陈靛完全就是在画上陷阱自己往里面跳,哪里像是脱身之术?
      而贝程风正准备看这精彩的最后一搏。
      陈靛三指捻着马提尼杯的杯颈,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点着杯口。看来,第三局——明争——已经开始。
      *** *** ***
      “我会努力的。”
      苏卿卿斜睨着说话的生华,明明连衣角都握皱了,却还倔强的有些无意义的孩子气。很挣扎吧,这样的女子,这样下去,反而会不知不觉地向更深的地方去。傻瓜么?也许吧。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也许并不是努力就可以的,”苏卿卿含着曲奇,意兴寥落,“根据你说的,我肯定陈靛是已经爱上你了——不论是重拾记忆还是一次新的情感经历,对于陈靛的现实地位而言,在他责任、隐藏、无意义的存在下,你的出现,你对他的感性的呼唤,包括你说的照顾、呵护和温暖是让他爱上你的充分理由,我以我的资历作担保——他爱你。而爱,是情感,情感是抽象的,因此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不是努力就可以……她知道,她清清楚楚,爱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因为,她曾经这样坚决坚决地要忘掉他,到头来还是要对他好,甚至是去无言的表达她的爱。这,也是陈靛如今的感受吧,被伤害就努力摆脱但是那根本就是徒劳。靛……你看……我不小心,就伤到了你……
      “当然,”苏卿卿正视生华,“我没有情感经历,即使阅人无数也还是不能够非常肯定地说努力不行,也没有这个资格。就像我没有资格指引你到底是选择阳弈还是陈靛一样。”
      “……怎么办?怎么办才能让陈靛不爱我?”生华把头埋入怀里,轻轻地问,似乎是害怕把什么东西弄碎了。
      苏卿卿眼微阖:“大概……只有失忆了吧。”
      “再次失忆?”生华喃喃,眼曈骤然收缩,一时间,她的呼吸就停在了那里。
      “你说陈靛当年的失忆是选择性的,那也就是说陈靛是有意识的要忘记一些东西。那么……在选择忘记你的时候,应该是恨你的。对于那么爱你的他来说——忘记——就是他认为的对于你的最大的伤害,而其实这伤害也是对他自己的毁灭——至少是精神上的毁灭。他恨你,所以他要忘记你;他爱你,所以他要忘记对你的恨,连带着对你的爱,一起忘记。这样的爱,即使被忘记,但曾经深刻的存在的东西,在遇见这致命的熟悉后,也是会被唤醒的。因此你对于他而言是陌生的,而对于他的爱而言是熟悉的。他陌生地爱上了熟悉的你,用再一次的方式,无法抹杀的来对待你。”
      这样的藕断丝连,就是宿命么?“那如果……我死呢?”生华呆呆地目视前方,当“死”这个音节洞穿她的灵魂,她忽然觉得,罪无可恕。
      “陈靛会毁灭——至少是精神上的再次毁灭,再次。”苏卿卿旋即坐到生华身边,扶正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你听着,你们是相互被存在的。我不管你们曾经是如何相爱的,我只知道如今的你们是相互被需要存在的,只有对方才能成为彼此的依靠——你们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中一直在扮演着一个被依靠或者说是保护的角色,人是会厌倦的生物,你们下意识的其实已经厌倦被依靠和保护,而去寻求依靠和被保护,而你们彼此就是对方的目标,在对方那里可以找到依靠和被保护的地位,又能够在适宜的时候颠倒过来,如此恒温,你们寻找到了幸福也感觉到了存在的意义。你们是相爱的——相互的被存在。所以你们其中任何一个的背叛,都会是对方致命的伤害。”
      背叛……是伤害?而且是致命的?生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紧紧攀住苏卿卿的双肩:“你说,我适才对陈靛的背叛是对他致命的伤害?”
      苏卿卿深呼吸,然后点头。“伤害是必然的,无论如何。”
      生华一滞,冷笑两声:“我……我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处心积虑的去逃避去伤害,那根本目的不就是给他最好的么?为什么到最后才知道这竟是对他致命的伤害?她看着自己那双痉挛的手,而她就是用它们将她最最爱的陈靛推向绝望。
      “生华,你要知道,”苏卿卿用手去抚摸激动的生华,想要暂时的抚平她心中的罪恶感,“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初衷并不是要去伤害他,相反的,你是希望他可以好好的、幸福的,不是么?你只是用错了方式,因为太爱,而迷失,而用尽了全力。”
      *** *** ***
      酒料齐备,惊艳的调酒即将开始,就再此刻,手机开始震动。陈靛拿着手机向一众人抱歉的笑笑,出了房间。
      “陈二,我们到了。”
      “几个看守?”陈靛单刀直入。
      “只有两个,可是……”施□□欲言又止。
      “佯火,把人引出来。”陈靛蹙眉。
      施□□沉声道:“陈二,我跟你直说吧,要是仅是看守的问题我们自己也能解决,问题是楼里还有一群孩子——我们不能进行任何有伤害性的策略。”
      “孩子?”陈靛一紧,“看守有没有威胁到孩子?”
      “这倒没有,置之不理而已,倒是没什么警惕性……其实用火攻的话那些孩子的安全应该可以保障。”
      “什么叫‘应该’?”陈靛厉声问,“不准再有一丝这样的想法,保护孩子们是首要任务。对策我自会对你下达,那么现在还有什么事情么?”
      “……陈二……”
      “什么?”陈靛思忖着该怎样解救陈胜而不伤害孩子。
      “……生病了不要站在风里,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较真,太累了就不要坚持了。”施□□滞了一滞,把生华嘱托的话说了出来。
      “……”
      生病了不要站在风里,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较真,太累了就不要坚持了……陈靛有点力不体支地向后退了两步,他拿着手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最后无法呼吸。
      “陈二,你怎么了!”施□□大惊。
      “……那句话……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生华告诉你的?”
      施□□一愣,随即应和。
      陈靛眉头紧拧,陡然间竟心痛绞如割,用最无法抗拒的感情,心绞如割。而当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愈行愈近的贝常德,一时真是百感交集。
      “□□,不要挂,把我下面的话录下来,这就是对策。”
      “是。”

      “陈二少还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呦。”贝常德踱着信步,有意无意地打着哈哈向这边过来。
      陈靛握着手机,但笑不语。
      贝常德嘿笑:“陈二少,我可是心急的老头啊。”
      “如此失礼还请贝老见谅,我这也是身不由己,”陈靛应承着,把贝常德向房间引去,“贝老如此抬举小生,我又怎能弗了贝老的好意。”
      “陈二少这么一开口,我贝某人还真是小气了!”贝常德大笑,随陈靛往回走,并无为难之意。
      “岂敢。”陈靛礼尚往来,想这老谋深算的贝老头此际至今为何还不下狠手,如果克辰和生华是这件事的王牌,那这样一系列的事件的打击也太没力度,可不像贝老头的手段。
      这样想着,陈靛已站在吧台后,面对这一众人的期待,明白当务之急还是陈胜,也是贝常德牵制陈家的最终把柄。
      “若只是调酒也太无情趣,”陈靛从冰桶里取了些碎冰,言语里已在暗示什么,“在下不才附庸风雅,感谢众位赏光。”
      陈靛将15毫升的辛辣琴酒置入调酒壶,捞出用来降温的碎冰。“水落石出。”
      然后是30毫升的白兰地在透明平低杯中卷起浪花千万,待液体静止,陈靛持杯而观,“隔水问樵夫。晶莹剔透,上品。”继而倒入调酒壶。
      “若非群玉山头见。”陈靛手握无色朗姆酒的瓶颈,悠然摇晃,似乎极为满意,取了15毫升入酒壶。
      无色柑香酒,陈靛凝眉深嗅,醺香醉然。“松风夜带秋。”10毫升足以纸醉金迷。
      “龙舌兰——魅惑的名字。”15毫升,销魂足矣。陈靛勾起嘴角,优雅冰凉:“碧海青天夜夜心。”
      经典的柠檬汁,陈靛掂起20毫升,“潭影空人心。”
      主佐已具,陈靛阖住调酒壶,酒壶锃亮如银,烁烁着阴冷的光。“岁寒见后凋。”
      并无花式,陈靛上下有规律的摇晃着调酒壶,接着把液体倾入碎冰的力乔杯。提醒众人:“闻道春还未相识。”
      “栏围红药盛。”浓郁的仿佛要留下汁液的樱桃百试不爽,陈靛随手拈来。
      莱姆片无论如何都有惊艳的视觉效果,“春雷一声发。”
      当然,柠檬片的色泽总是让人浮想联翩,但如果是被明火烘干后的呢?陈靛在小型炉灶上反复脱水烘干,不禁要称其另辟蹊径。“带火移星陆。”
      在鸡尾酒酒面上撒一些清新的桃花花瓣会不会很浪漫呢?陈靛的指尖轻抚花瓣上的绒须,面向惊呆的众人:“桃花尽日随流水。”
      调酒至此终结,陈靛将鸡尾酒提于贝常德,意味深长:“怎一个风雅多情了得?”
      *** *** ***
      施□□蹙眉倾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施先生为何不将二少的对策说来听听。”舒皇把玩着车钥匙,似笑非笑。
      施□□一惊,刚才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不请自来,真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念想之际,舒皇却已经顺手牵羊,取过手机来听录下来的陈靛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舒皇听着陈靛的所谓的“对策”,不觉严肃起来。施□□冷笑:“舒总有何见解?倒是说来听听啊。”
      舒皇不怒反笑,向施□□作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道:“给我一张纸。”
      施□□不以为意,从随身的记事本上扯下一张纸给舒皇。
      “谢谢。”舒皇拿了纸找到一块齐腰的平台,拿出一支笔开始在纸上写东西。
      施□□跟过去,发现舒皇在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长长短短的全是诗句,而且俱是陈靛适才说过的句子的上句或下句。
      舒皇写完对着诗句冥想,未几拿起那张纸惊呼:“妙极妙极!”
      施□□将信将疑:“有何玄妙?”
      舒皇朗笑:“没想陈靛从小在英国长大,却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运用的如此自如,我舒皇真是不得不佩服!”
      “什么意思?”
      “陈靛前四句呼之欲出的上下句依次是:
      山高月小。
      欲投人处宿。
      会向瑶台月下逢。
      潭水寒生月。
      取四句中关键字则是:高处逢生。
      中间四句依次是:
      嫦娥应悔偷灵药。
      山光悦鸟性。
      疾风知劲草。
      走傍寒梅访消息。
      取四句中关键字则是:偷光疾走。
      后四句依次是:
      架引绿萝长。
      惊燕亦惊蛇。
      升云出鼎湖。
      洞在清溪何处边。
      取四句中关键字则是:引蛇出洞。
      最后一句‘怎一个风雅多情了得’意在‘情’字,由‘引蛇出洞’可知,这‘情’应该指的是‘擒获’的‘擒’。
      “高处逢生——意思是让你在废楼附近寻找一座相邻的楼。偷光疾走应该是说借用穿透力强的灯光在楼上向废楼内扫射,这样看守看到不安定因素就会派一个出来把风,我们就趁此将他擒获,另一个会在一段时间以后看不到同伴而出来寻找,这样就把两个看守都引蛇出洞,并一举擒获。”舒皇异常兴奋,“陈靛呀陈靛,就算与你为敌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 *** ***
      陈靛静静的抹掉脸上的鸡尾酒和花瓣,淡淡的眼神总有一种无声的震撼。
      贝程风看着父亲手中空空的酒杯,五味杂陈。
      “哼,太聪明的男人就是贱!”贝常德冷笑着站了起来,与陈靛对峙。“别以为假借调酒援救陈胜就万事大吉,我贝常德最不喜欢的就是让别人打我的如意算盘。”
      陈靛索然:“我还说狡黠的贝老今天怎么后知后觉了,看来这后话的风采果然不减当年。”“枉陈二少如此看得起我,我怎敢‘怠慢’了陈氏总经理?”贝常德哼哼。
      “贝老目的何在,不如开门见山。”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贝常德理顺小胡子,眉峰一展,“放走一个陈胜,换来一个陈靛,再值不过!”
      听闻如此,除贝常德和陈靛,在场三人俱是一惊——陈靛以防打草惊蛇所以单枪匹马的来迎战贝老头,却没想上了贝的金鱼钩,如今脱身难矣。难怪贝迟迟停滞不前,不,是早已暗渡陈仓要坐收渔利!
      贝程风眉峰一耸,看了看举重若轻的淡淡的陈靛,可是这一刻不论陈靛再如何的安之若素他都无法镇定下来,毕竟,他要承认,陈靛是真的出不去了。
      “未必。”陈靛失笑,“贝老认为真能拦得住我?”
      “拦不住?”贝常德仰天长笑。不用说都知道这座房间里的哪一个不是他贝常德的亲信,擒住他陈靛还不是小事一桩?更何况……
      陈靛嗤笑,转身立马向房间大门走去:“那就来试试吧!”
      贝常德讽笑:“程风,把他给我拦下来。”
      离陈靛最近的贝程风紧了紧,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程风!”
      贝程风别过头,还是没动。
      “贝程风——”
      贝程风只觉头痛欲裂,抬起头来看陈靛,却见他对自己轻轻一笑,那笑容虚弱地要化掉。贝程风一咬牙:“不行!”
      贝常德自嘲:“枉我养你这么大,还不如一个外人!”气极,抄起手中的酒杯就向陈靛摔过去。
      杯子摔在墙壁上支离破碎,陈靛险险躲过,踉跄了一下,已显窘态。
      贝常德大喜:“红,抓住他!他已经站立超时,经不住任何打击的!”
      陈靛低头自下讪笑。
      贝常德惊觉不对,环顾四周,哪见舞娘的影子?
      “你的小娘子早觉情势不对逃之夭夭了!”一言未发的贝夫人冷笑着瞪了贝常德一眼。
      贝常德一瞬间觉得头顶隆隆作响,就在眨眼的功夫,局势竟拦不住地向一边倒!他陈靛到底有什么能耐,把他贝常德的人马一举蛊惑?
      “差一点忘记提醒贝夫人,”陈靛站在房间门口忽然停下来,优雅的向贝夫人鞠了一躬,以表歉意,“贝夫人,请麻烦您拿出适才贝老给您的那枚戒指,想必……现在已经升华的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贝夫人一惊,揭开戒指盒,果然那颗“钻石”“神不知鬼不觉”地小了一大圈。
      陈靛忍俊不禁:“贝夫人,您应该好好与贝老长谈一番了,我这里在此别过。”继而出了房间。
      没有人看到,那一刻贝常德无声地抬起了嘴角。
      “陈靛!”贝程风顾不得那么多,追出房间。
      “贝先生还有什么问题么?”
      “枉费我如此信任你,你知道挑明戒指的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么?”贝程风扣住陈靛的肩。
      “当然,”陈靛不以为意,“事先我就对你说过,不要信任我依赖我。而且你父亲当年为了你母亲背后巨大的财团诱惑而迎娶你母亲,又在多年后视婚姻为粪土,如今倘若你母亲一朝气不过与你父亲离婚然后收回财产也是你父亲咎由自取。”
      “可是……你难道一点没有为我考虑?”贝程风压低声音,无助地看向陈靛。
      陈靛转过身睨着贝程风:“我说过,不要依靠任何人。”
      “你怎么可以……”贝程风无力地垂下手臂,不可致信地看着陈靛。
      “我也说过,”陈靛无悲亦无喜,“我是陈靛,踩死你们,很容易。”
      你是陈靛,踩死我们,很容易……贝程风看着愈行愈远的陈靛瘦削的背影,终于明白——他是陈靛,本可动用更极端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却宁愿被克辰指桑骂槐、被贝常德泼得满脸酒水而以最和平的方式摆平一切。陈靛说:“不要依靠任何人。”潜台词其实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却为何要矛盾的费尽心机以保他们一家的安稳?也许一切就像他自己说的——被迫的——一切都是被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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