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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独行之人 ...

  •   时间如飞驰的马车,带着一身的灰尘匆匆驰过春天,驶向夏季的开端,跟随在它之后,一年一度的芒月季雨终于来到了大平原,天空开始被银灰的云层所覆盖,风澜州以北的锦江与君临江流域已经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伫立在君临江北岸,曜城山麓的一座城池,亦笼罩在细雨轻烟中。
      漠漠的雨雾在辽阔的江面上徘徊不去,弥漫天地的水汽间,隐约可以看见一段连着一段的黑色城墙,仿佛伫立在江畔巨大怪兽。盘桓如游龙的岚气笼罩着它,与它一并凝视着如缎的江面上穿梭在雾气间的无数黑点——那是来往于鹿川运河与君临江之上的船只,即使平时看起来体型庞大的船,此时此刻,在这些城墙与巨大云团的俯视下,也都化作了蝼蚁。
      而在这恢弘的城墙之后,就是那座以星宿之海为名,记录了人类最伟大的帝国的辉煌的城市,红莲帝国的故都,星宿城。
      船只驶入了平静的港口,这里是天白区的风平港,这个区是专门供港口使用的大区,紧邻着风平港的还有风宁港,风轻港,因为大区以风星的名字命名,它被赋予了航行顺利平安的寓意,也因此成为了港口专区。
      雨丝绵绵地垂落在江面上,大胡子的船长吆喝着让乘客们下船,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也从船尾悄然离开,从别的船上来到了港口之中。
      雨水打湿了兜帽,少女随手将它掀开,仰头迎接阴云的注视,冷光让她的脸庞看起来像是冰白的瓷器,而她身披的斗篷也像是宫室中华丽的帷幕。
      “终于到了,星宿城……”
      在她的身边,另一人——不,还是该称他为精灵更合适——别西卜没有将兜帽摘下。虽说究极体精灵都拥有可以化形成人类的能力,但是此时此刻,别西卜依然维持着精灵的姿态——这对于能量的消耗要求更高,但相对的,对于危机重重的他们来说,也是更安全的选择。
      “好了,接下来前往你说过的地方吧,等到了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易就结束了。”
      绫正芳点了点头。
      他们穿过了整个风平港,进入了天白区,别西卜沉默地看着她前进的方向,忽然问道:“你想去的地方在北辰区?”
      绫正芳没有看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眼下,星宿城已经被斯帕提伪军所盘踞,高高在上的红莲宫也因此被占据,而在红莲宫脚下的北辰区,也就是著名的贵族聚居地,几乎已经十室九空。别西卜不知道绫正芳到底在那里有什么要找的。
      但对于雇主的要求,他无意过多打探,只是陪着她穿过了大半个城市,在正午的时候抵达了北辰区。
      高高的蔷薇花墙依次伫立,疯狂的植物在失去了人类的照顾之后,变得葱郁野蛮,无限地向着道路的方向扩张。绫正芳穿过横斜的蔷薇花枝,在即将越过凌水河——也就是星宿城中的一条小河——之时,她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幢古老的贵族宅邸,它与其他的萧条的宅邸一样,花蔓疯长,遮蔽视线,但奇特的是,它门口伫立着一只深青色的龙形生物,见多识广如别西卜,立刻就猜到了它是什么——
      传说中,只有在星周期符合时才能进化出的精灵,圣辉V龙兽。
      这也指明了这个贵族宅邸到底从属于谁。
      那个曾经给他颁布勋章的智慧女帝,安苏尔·阿尔图,她曾成功与圣辉V龙兽签订过契约,那个契约也被视为红莲帝国和精灵王国恢复邦交的象征之一。
      毫无疑问,这座宅邸属于五大贵族之一的阿尔图家。
      绫正芳站在宅邸的面前,一时陷入了沉默。别西卜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但很快,她拿出了那串水晶手串。
      一道清濛的圣光从水晶中浮现出来,绫正芳的侧脸在恢弘的天光之下竟意外显出了冰冷与沉着。随着圣光越来越明亮,她的面容逐渐模糊了。
      “你要去见阿尔图家的人?”别西卜略感无聊地开口问她。
      绫正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阿尔图是我母亲的姓氏,我只是去见那个我母亲的下属而已。”
      “那为什么要使用圣光?”
      “消除痕迹而已。”
      别西卜轻哼一声,不置一词,只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已经安全把你送到了这里,我们之间的交易就算结束了吧。”
      绫正芳淡然冰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转头看着别西卜,“等我出来吧,一会儿就好,出来之后我把尾款给你。”
      别西卜有理由怀疑她其实身上早就没钱了,只是找人讹骗一点来还他而已。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挥起了手,“那你快去。”
      绫正芳笑着应了一声,转身推开了那扇装饰花纹的大铁门,往里走去,身影消失在小庭院的树影之中。
      任务结束之后该去干些什么呢?
      其实别西卜也没有什么想法,事实上,他在星宿城早已没有了落脚的地方,即使抵达了这里,也只是为这座伟大的城市再添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而已。
      但即使如此,他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先来星宿城。
      很难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毕竟这一个月里,别西卜觉得自己做过的莫名其妙的事已经太多了。
      想到这里,他轻啧了一声。
      他心想,等到绫正芳结了尾款,他就赶紧找个旅馆好好大睡一场,然后再考虑自己该去哪一个地方浪,再然后……
      还没等他想完,铁门开了,绫正芳的身影匆匆出来。
      她一伸手拉住了别西卜,迅速地就往前走去,别西卜一时没反应过来,挣脱了她的手,“你怎么——”
      “快走!”绫正芳没有回头,再次一伸手拉住别西卜往前走去,别西卜愣了一下,虽说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这里。
      两人很快出了北辰区,进入了相邻的平民区震方区。
      在七拐八拐走近了小巷之后,绫正芳长舒了一口气,停在了一处幽暗的小巷之中。
      “先生……”她低声说道:“抱歉,这次连累到你了。”
      听着她的道歉,别西卜有种不好的预感,“刚刚——”
      绫正芳沉默了片刻,嘴角扯出一个不带笑意的弧度,“我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彻底效忠了阿尔图家族的现任主事人,他想要将我献给他的主人作为礼物,所以……我趁着去换衣服,从窗户逃跑了。”
      别西卜突然有些好奇绫正芳的身份,但深知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他也不好多问,只得瞪着她,“那我……”
      “你如果留在那里,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我把你也带到这里来。”绫正芳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先生……你也尽快离开吧,我把尾款付给你。”
      别西卜冷漠地看着绫正芳从口袋里掏出所剩不多的钱袋,开始一枚一枚数金币。
      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女孩连买烧鸡要找零都是不知道的,直接丢给了店主一袋金币,而现在她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生活将是拮据的,被迫学会了精打细算。
      他忽然伸手,按住了少女数金币的手,收获了她一个惊愕的目光。
      “先生?——”
      “你是不是没处可去了?”别西卜打断了她的疑惑。
      绫正芳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风澜绫氏看来也没有接纳你。”别西卜回想起风澜州边境的事,肯定地说道。
      绫正芳苦笑了一下,“我的母家无法接纳我,而风澜绫氏,他们只会……不,算了。先生,我的亲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没能挽救她,也没能完成她的心愿,我……”
      “跟我走。”别西卜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多管闲事,但是看着眼前故作冷静,其实掩盖不住彷徨的少女,他遍搜心底,却没有找到一丝后悔。
      别西卜呀。他暗想着。大概你这辈子就只能当冤大头了吧……
      绫正芳愕然看着他。
      半晌,她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目光第一次褪去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露出了淡淡的忧虑。
      “先生,我现在……”
      “麻烦缠身是吧。”别西卜不耐烦地挥手。
      “不止。”绫正芳苦笑道,“但愿我的行踪没有暴露在贵族们的眼中。”
      别西卜冷笑一声,“你难道觉得老子会在意你们人类的贵族吗?”
      绫正芳轻轻吞咽了一口,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服别西卜,却换来了他一句问话,“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绫正芳抬头望向别西卜。
      “我不在乎你们人类的麻烦,”别西卜冷漠地说,“我也不在乎你是什么来头,之所以让你跟着我,不过是我不允许帮到我的人在我面前陷入窘境而已。”
      绫正芳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轻轻笑了出来,“究极体都是这样自尊心极强的生物吗?”
      “你以前没见过吗?”别西卜反问道。
      绫正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细说,别西卜也不追问,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确认时间还来得及在星宿城落脚,便招呼道:“跟我来吧,我看看到哪里落脚。”

      一人一精灵最后去了寒准区的旅馆,那里是商业区,人流混杂,三教九流,虽然时常有恶性事件发生,但对于他们来说,掩人耳目更加重要。
      订好两间客房之后,别西卜毫不客气地拽着绫正芳进了一家餐厅,开始大快朵颐——毕竟在船上虽然能啃烧鸡,但烧鸡吃得太多也会腻味。
      餐厅中人声沸腾,食物的香气若隐若现地盘踞在四周,别西卜在角落里胡吃海塞,甚至没有时间去品味食物美味与否,绫正芳坐在他对面,长时间的风尘仆仆让她看起来有些形容憔悴,可一双眼睛却明亮得惊人。
      那是重新产生了希望才会有的眼神。
      约莫十分钟之后,别西卜终于迎来了一轮的中场休息,他抹了抹嘴,不太在意地看了一眼绫正芳:“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要去哪里之类的。”
      绫正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真巧,他也无事可做呢。别西卜冷漠地想。真不知道他和她两个人千里迢迢来了星宿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虽然你的母家并不接受你,但你以前认识的人呢?”
      绫正芳嘴角逸出一丝苦笑,“他们都被斯帕提杀干净了,就算没有死去,利益之上的他们恐怕也……”
      别西卜沉默了。他撑起下巴,若有所思地低头望着满桌的食物,忽然间想起了莉莉丝,想起了他那幢居住已久的房屋。
      也不知道院子里的花是否还像玫月时那般鲜艳,遗憾的是,从被魔王们发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那里也不再是他的院子,花也就不再是他的花。
      可是至少,千里之外的此时此地,他能帮另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做到些什么。
      “跟我去见一个人。”他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羊骨随手丢进盘子里,没等绫正芳答话,就径直往前走去。
      在他的身后,少女匆匆站起来,找来侍者结账收好零钱,又急匆匆地跟上了他。
      东街在寒准区的南侧,因为紧靠天白港,自精灵的国度和光丘北上而来的一切珍奇货物,全部在这里流通集散,也正因地处要位,这也是整个星宿城变化最大的一个部分之一。
      三十年来,东街的地形已经变得连别西卜自己也认不出来了,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该转弯转弯,该直行直行,黑色的房屋层层叠叠在视线里铺开,远处漆黑的江面上偶尔亮起一盏灯火。
      绫正芳跟在他的身后,保持了乖巧的沉默,只是呼吸听起来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精灵的步速对于这样足不出户的贵族小姐来说,果然还是有点勉强。
      别西卜丝毫没有照顾她的意思。
      他微微眯起眼睛,步伐丝毫不曾减慢,这里已经离开了相对安全的地段,但是……
      “哈哈哈,你听说了吗,北街那群家伙,已经在曜城山中迷失,再也回不来了。”
      “是被野兽吃掉了吗?”
      “听说他们得罪了拉蒂老爷——”
      别西卜突然停了下来。
      各式各样的酒馆和工会名称映入了眼帘,卖艺的,拉客和占卜的,无数精灵和穿着奇怪的人类进进出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绫正芳眼疾手快地跟着停了下来,目光谨慎地在四周逡巡。
      她看见一个小丑兽挥出白布将周围的观众一一变成人偶,看见阴暗的街角里一个人类剑士将剑刺进小偷的身体,一股属于地下世界独特的腥甜气息弥漫在整条街道之上,相互械斗的精灵,交流信息的雇佣兵,成群结伙进入酒馆的游侠……
      “欢迎来到暮色街。”
      绫正芳睁大眼睛,垂落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角。有醉鬼和流氓从不见天日的地下酒馆中走出来,来到她面前。
      “哟,漂亮的小妞儿,要不要跟大爷我走一趟?”
      然后,她听见一声哧响。
      “呃啊啊啊啊!!!”
      断手掉在地上,鲜血溅在灰色石板路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流氓抱着手臂惨嚎着在地上打滚,在上方,别西卜高大的身形化作浓重的阴影笼住了他。
      “肮脏之手,不配玷污她。”阴暗狭窄的巷道中,魔王的声音显得冷漠狰狞。
      绫正芳看见一点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裙角。沉默了片刻,她抬头望向别西卜。
      “这是……”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发涩。
      四周来往的人仿佛对此处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流氓的惨嚎渐渐弱了下去,别西卜擦去指尖的血迹,转过身向前走去。
      “跟紧我,小丫头,”他冷冷说,“原本这不是你该见到的世界,但是……”
      但是……?
      昏暗破败的房屋间,绫正芳看到别西卜的三只眼中同时闪过凶狠的光芒,如同血管中流淌的血液,灼热且刺眼。
      “……现在,我们有不得不过来的理由。”他在巷子的尽头停住了脚步,转而走进了左手边的房屋中。
      一股扑面而来的腥味让绫正芳追随的脚步微微顿住。
      她抬头,看见了一盏幽绿色的灯火,尘封的知识泛上她的脑海——那是借用了含有岁正星曜力的矿石粉末所燃烧出的色泽。
      她闻到了腐烂和血腥的气味。
      走进这间并不起眼的房屋,她听见了满屋低低的呻吟,借着幽暗的灯光,她看见了满地板的伤者,一个背影正蹲在伤者中间,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我说,你身上只带了这么点钱也就罢了,我救你也只是随随便便救一下,但是你带着这种要掉脑袋的消息,你让我怎么能忍住不把你交出去呀。”
      “还有你,都说了要低调,别和戍卫军冲突,你非要去挑衅那帮疯子,啧啧,还当自己是红莲帝国的英雄呢……”
      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中,这絮叨声音不大,但是看到他的时候,别西卜松了一口气——不,或许该说是它——一片昏蒙的屋子里,那个“人”对着他们转过了身,露出了一张诡异的,仿佛小孩涂鸦一样的脸庞。
      绫正芳几乎是立刻认出了它的身份——成熟体精灵,稻草人兽。
      那双简笔画般的眼睛在脸上转了转,似乎是将他们扫视了一圈,然后那张脸上露出了笑容,“真是稀客啊,让我看看,别西卜先生,还有一个人类——”
      别西卜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满地伤者身上扫过,最后露出了一个嗤笑,“怎么,你终于把自己混成了收容所了吗?”
      稻草人兽悠闲地伸手摸了摸右手上停着的乌鸦的羽毛,“这不能怪我呀,这是他们自己不要命,非要在这种时候浑水摸鱼。”
      “然后你就收留了这帮危险分子?”
      “话不能这么说呀。”稻草人兽放下双手,脸上咧开一个滑稽的微笑,“作为一个情报组织,如果拒绝了所有可疑人物,那别西卜先生,你应该是第一个该被赶出去的人。”
      别西卜摸了摸鼻子。
      绫正芳默不作声地站在他身后,仔细地观察这个小小的房屋,整个人低调得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但这个时候,她忽然开口了,“你是这里的主人?”
      稻草人兽的笑脸移向了绫正芳的方向,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滑稽地挠了挠脸,语带无聊,“你才是真正要找我的人吧。”
      “你猜出来的?”
      “这不需要猜测,以别西卜先生独来独往的个性,他有事找我怎么会带一个累赘来。”
      别西卜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刚想开口替绫正芳解围,却听那小姑娘声音平和地说:“确实,他不会带一个累赘来,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什么,而我应该给你们什么。”
      稻草人兽脸上的笑容更加盛了,他又挠了挠脸,很快放下了手,来到柜台前坐下,用很专业的姿势说道:“如您所言,我们这种小组织,靠的就是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得到不同的信息。”
      “那么,您有什么呢?”
      绫正芳斩钉截铁地说道:“告诉我最近红莲帝国发生的事。”
      “一个金币一条消息。”
      “十条。”绫正芳没有犹豫,自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放在了柜台上。
      稻草人兽的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柜台下方取出了一张纸,意味深长地推到了绫正芳面前。
      趁着后者取过纸张,仔细阅读,他伸手掂过钱袋,开始一枚一枚地数了起来。
      “风澜州总督英锦城自号勤王,成立风澜义军……逐日州总督穆尔加勒称帝……”绫正芳一目十行地将纸张扫了下来。
      数到第九枚的时候,稻草人兽停了下来,因为面前的钱袋已经空了。它抬头看向绫正芳,对方恰巧因为看完了消息,也抬头望了过来。
      稻草人兽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笑容。
      “抱歉啊,小姐,我想你可能无法离开了。”
      绫正芳愣了愣,在她没来得及说话之前,沉默已久的别西卜先拦在了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稻草人兽腼腆地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九枚金币,“您可还差一枚金币——”
      别西卜呆了一下,回头看绫正芳,却见对方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她不紧不慢地将那张纸折好,又一条一条地撕碎,叠在一起引到了油灯之上引燃,在火苗的微光之中,她眼神如同漆黑夜幕上的星辰,悠远又明亮。
      “我可以用一条消息,来和您交换这枚金币。”
      稻草人兽哦了一声,颇感好奇地问道:“您知道的,我们不是什么消息都要。”
      “红莲帝国王室戍卫军副统领克拉·阿尔图已经向远东将军卡特·阿尔图宣誓效忠。”绫正芳淡然说道。
      稻草人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锦山州的阿尔图?”
      “对,他似乎有意独立。”
      稻草人兽轻啧了一声,然后坐了回去。
      “好吧,”它撇着嘴说道,“小姐,您提供的消息超出了一枚金币的价值范畴,我总得向您回点礼。”
      “那倒不必了。”
      “您先别急,我和您说一件闲事。您应该知道北大陆信奉玄召的那些黑魔法师吧?”
      绫正芳容色不变,露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知道,他们怎么了?”
      “最近他们似乎出现了一位奇怪的领袖,将他们的聚头暗号改了。”
      一侧旁听的别西卜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你连这个聚头暗号改了都知道?”
      “别打岔。”稻草人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呢,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他们改了什么暗号。”
      “哦?是什么?”
      “金色月光。”稻草人兽笃定地说道。
      别西卜皱了皱眉,开始品咂这个暗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不经意地转头,目光扫向绫正芳,下一刻目光却顿住了。
      因为即使是极其昏暗的灯光,他也看出了从进来开始就喜怒不形于色的绫正芳,她的脸色彻底地变了。
      “你——”
      “感谢您的告知。”绫正芳一把抓住了别西卜的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再次露出了言笑晏晏的表情,“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您照顾伤者了。”
      “等等——”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告辞。”
      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别西卜,头也不回地闯进了夜色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独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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