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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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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永远是一个多久的概念?我不知道。
当然我觉得练红霸也不会知道。
人在死之前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多久,这素来都是万古不变的定论,而我也从来不曾想要去推翻——因为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葬身于何处,以及,究竟是谁的手上。
喉间是从那夜开始之后就不曾停歇过的窒息感。
即便是之后再也没有去过练红霸那里过夜,这种如随时都在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却仍是一直挥之不去。特别是在夜晚入梦之后,痛苦更甚。
——我大概是第一次明白,死亡,原来是这么让人恐惧的事。
“苍。”
“……!”
从梦魇之中被惊醒,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就要去抽枕头下的匕首。
但来人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一步,红影掠过眼睫的瞬间,手腕已经被硬是拉过的按在了头顶,接着如安慰般的轻吻便落了下来,印在唇上湿热一片,反倒是让我察觉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然后我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蓦地僵硬了一瞬。
“你……”练红霸妃色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又换了个姿势,拨开额发抵住我的额头,微微皱起了眉,“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我这才终于顿悟,原来我接下来不是要被人弄死而是要被病死。
……怎么好像结果都差不多呢?
“你干嘛?”身上骤的一凉,我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练红霸给掀了被子,就算是烧着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抵抗一下,“我这都病了你还要做什么啊?”
练红霸瞪了我一眼,脸色很不好看:“闭嘴。”
“可我……”
“不闭嘴就咬你。”
“……”
我妥协了。
以练红霸这绝对是说到做到的抖S性格,我要真和他杠起来那简直就是作死。
而我还想好好的留着我的命。
“红霸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
“去传太医过来。”
与我自己的住所不同,练红霸的寝宫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总是燃着温暖的炭火。
虽说在那晚的事情没发生之前,我偶尔也会过来蹭些暖气,只是可惜了自那之后我就没再来过,此时又重温了一遍,倒感觉甚是怀念。
脑袋里一阵一阵的难受,像是被灌了大桶的浆糊,搅也搅不动。
耳畔的声音逐渐开始变得遥远起来——练红霸的声音,他手下的三名女魔导士的声音,匆忙赶来的太医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如同被一道厚厚的墙壁所阻隔,将他们的世界与我的世界逐渐分离,最终融为一片寂静的虚无。
……不,不是寂静的。
那样细微而又琐碎的声响,是我这么多年以来,都从未忘记过的声音。
——是下雪了吗?
鞋底踩在积雪上会发出的咯吱声,雪兔奔跑过白茫留下的一长串脚印,松枝被积雪压断发出的咔擦脆响。
那般空空荡荡,而又被无数片段所填满的,我所熟悉的,白茫一片的世界。
「苍。」
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吗?
像是自地底的万丈深渊之中传出的,那样让我感觉熟悉,而又异常陌生的声音。
「哪里都不要去,留在我身边。」
不停的,不停的诉说着这样的话语。
「即使是死也不可以。」
明明是这般疯狂而又偏执的话语,但听在耳中,却如同是在述说着自己的无助一样。
“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只有你不可以”——与听到的声音不同,意识到的,只是这样的感情。
是寂寞吗?
是寂寞吧。
说着这样话的人,一定,很寂寞吧。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
手指轻动,触及到的却是缠绕在指间的柔软发丝——练红霸此时正伏在我的床边,如同固执的孩子一般,连睡着的时候都不肯放开抓着我袖子的手。
尝试着触碰了一下他的面颊,温热的皮肤与微微起伏的身体证明着他此时睡的很熟。
少有的毫无防备。
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我沿着他脸颊的侧线一路向下勾勒——小巧的鼻子,柔软的嘴唇,微翘的下巴,还有证明着男性特征的喉结……
与平时相比起来异常安静的这家伙,反倒是让我有些不太习惯啊。
将视线投向窗外,落入眼中的景色却让我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红霸大人。
——煌的雪,是这样美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