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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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说来过得也快，书雁逐渐适应了在御药局当差，而说起差事，书雁也不过是做些粗使杂活，间或给几位教习太医砚墨倒茶，十分不起眼，加之上次刘凌云挑出事端后，倒再无人去找书雁的麻烦，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书雁端着茶壶正巧和崔鸿迎面碰上，崔鸿只恨书雁不争气，道：“别人都找着机会去几位教习师傅面前晃悠显摆，恨不得多让看几眼，若能有幸陪同出诊，高兴地都能跳到屋顶上去，你倒好，一会瞧不见你，就猜准了你在这成教馆啃书呢！”
闻言，书雁低头笑了笑，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入了御药局，她才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
书雁得了洪太医的允许，书雁可以在成教馆随意走动，成教馆里存放着许多医学著作，让书雁惊奇的是，这些可都是正经八百的原版印本，可不是她在市面上所见的手抄誊本，缺张少页的叫人看着不自在，这其中不乏孤品，着实难见，一得空书雁就埋首其间，恨不得把这些书吃进肚里消化掉，仿佛找回了在大学时期，在考试前蹲守在图书馆内备考的紧张感觉。
成教馆有规定，馆内典藏书籍，只可借阅，不得私带回家，书雁常常觉得不够看，恨不得多生出几对眼睛来。
未时，兰草堂内，洪太医正在讲义，所有人严阵以待仔细听着，这位洪太医严厉的出了名，在他讲义时，可是要当场问答的，凡是被点到答不出者，便自行去领罚二十小板，好以惩戒不用心研习之过，因此在御药局内，所有人见了他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洪佩扫了堂上数十人一眼，忽然叫了崔鸿的名字，也许是受上次“吵架事件”的影响，崔鸿被点名的几率出奇的高。
洪佩问道：“我平素教你们要学以致用，就拿这血府逐瘀汤来讲，你且说说看要怎么个用法？”
崔鸿擦了擦汗，平时嘴皮子挺利落的人，这会倒支支吾吾起来，只听他答：“此方为胸中血瘀证的良方，以胸痛有定处，舌苔暗红或有瘀斑为诊治要点，若胸中淤痛甚者，可加丹参活血止痛，加瓜蒌、薤白理气宽胸，有淤血淤块者，可加郁金、丹参、文术、三棱化积消结。”
洪佩中指与食指并拢捏起，捋了捋胡须，满意的点点头，崔鸿如获大赦，正欲坐下，又听洪佩继续问道：“此方以用途变方，又可为哪几种？”
洪佩此言一出，崔鸿当场愣住了，心道这洪太医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答不出？”洪佩的眉毛挑高，他素来看人挺准，这崔鸿资质聪颖，可就是太年轻，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会很容易吃亏。
崔鸿心急如焚，刘凌云就坐在他不远的地方，这会托着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崔鸿气愤，今日若是答不出，免不了又要遭刘凌云那厮笑话了。
崔鸿脑中运转挺快，可却想不出要如何应答，天本就炎热，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汗水已经湿了后背，眼瞧身侧坐着的书雁，暗暗与她打起了眼色。
他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救星哪！
书雁了然，站起来向洪佩施礼，道：“洪师傅，这个问题我替崔鸿答了吧。”
“你讲。”
书雁定了定神：“此方以活血祛瘀为主，其中川芎、红花、桃仁、当归、赤芍为首要，凡淤阻头面者，可用通窍活血汤，肚腹积块者，可用膈下淤血汤，少腹疼痛，有胀满之感者，可用少腹逐瘀汤……”
洪佩一边听着，再次点头，他打量起眼前这面若粉桃的女子，不到双十的年纪，讲起这些却是头头是道，洪佩多日观察来，发现此女十分勤勉好学，悟性也极高，是个好苗子，便有心栽培，几日前书雁也曾经恳请他允许查阅成教馆所藏医经医著，虽然并无前例，洪佩却也允了她，他身为左院判若无这点权利也太说不过去。
“……另有身肩腰背，腿痛身痛，周身不适，痛有针刺感，可用身痛逐瘀汤，这并称五剂逐瘀汤是也！”书雁一句一顿，回答流畅，待她答完，崔鸿眼中钦佩之意显露无疑。
洪佩手一摆，瞥了眼崔鸿，慢悠悠道：“老规矩办。”
崔鸿几乎当场哭出来，这些时日他都领了多少次罚了，忙叫苦：“洪师傅，学生好歹也答出了一半，您就网开一面，罚个十小板意思意思吧！”想起那方寸来长，打在手背上的戒尺，崔鸿心中叫屈。
众人不免一通哄笑，然而洪佩却板起脸来，严肃道：“这也要讨价还价，你可知咱们侍奉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容不得一丝半点的差错，今日不过小施惩戒，他日若犯了错，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洪佩所言在理，这也是他为何这般严厉教学的原因，崔鸿看左右也逃不过这皮肉之痛，颓丧的坐下，书雁拍拍他的肩膀，摇头叹息安慰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珍重！”
崔鸿白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洪佩讲义还没结束，忽然传话太监从外边急急跑了进来，洪佩格外讨厌被人打断授课，因此十分不悦，正要发作训斥那不长眼色的太监，就见他跑到洪佩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洪佩的神情立马就变了。
洪佩眉头皱起，面沉如水，低声道：“今日授课到此为止，在座诸位都散了吧。”
登时，堂下一片唏嘘之声，崔鸿小声问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不然洪师傅不会撇下我们不管的。”
书雁摇摇头，“不知道呢。”她看了看四周，又问：“怎么不见严祯？”
崔鸿反问：“你不知道？早上时他就和赵太医一起去定国候府上看诊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呢？”
洪佩得了传话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时，忽然灵光一闪，回头看了正在收拾东西的书雁，便出口叫住了她。
洪佩沉声吩咐道：“别管这里了，快跟我走一趟！”
待洪佩带了书雁前脚刚走，众人就把方才来传话的太监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问出了什么事情。
而他们还不知道，定国公府上已经上下乱作一团了。
定国候府长媳徐氏自生产以来已逾十几日，正在月子里，日渐虚弱，情况不乐观，书雁跟在洪佩身后，还未入内院，洪佩问书雁：“平日和你们讲得可还记得？”
书雁知他所指，点点头，洪佩常教他们在侍奉时，若无所问，绝不可多言，不可多看，书雁记得清楚，低着头跟着洪佩入了内院。
门口的人跪了一大片，书雁匆匆看了眼，赵太医和严祯也在门口跪着呢。
严祯跪得笔直，眼睛看着地面，丝毫没察觉到有人来，倒是他身边的赵太医长吁短叹，脸色古怪，可见跪了有些时候了。
在前面带路的侯府管事进去通报，洪佩在门口站定，书雁背着药箱低着头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严祯一侧首见是她，也是吃了一惊，书雁朝他点头笑了笑，随即又垂首站立，一副乖巧的不得了的样子。
洪佩压低声音和赵太医说话，问：“怎么了这是？”
赵太医跪得脸色发青，直叹怎么接了这么个苦差事，便道：“世子夫人月子里身子亏虚，早上我来时，听近侍说，世子夫人大汗不止，我便下了固表止汗的方子给世子夫人用了，只是不知怎得，昏迷了过去，我前去把脉，才知世子夫人生产后有淤血阻滞在腹内，时日已久，再拖下去性命堪忧，我刚要施针破血散瘀，就被赶了出来，还被侯夫人大骂不敬，说要治我的罪，瞧我这不是跪在这等候发落呢！”
书雁看赵太医一脸苦相，下巴比平时更歪了。
洪佩挖苦他道：“你当侯府是你家呢，规矩都忘了！”
赵太医吹胡子瞪眼睛，“我这不是救人心切吗！”
书雁听着二人间的谈话，也是叹息，难怪侯夫人将赵太医撵了出来，不过遵循男女之大防，这里是侯府，赵太医虽有一身医术，却也无法施展。
侯府管事出来，请洪佩入内，屋中坐着的站着的加起来有十几个人，书雁粗略一扫，不敢细看，便跟着洪佩一起行礼。
书雁垂着头站立，只知道正中央端坐的便是侯夫人，身侧有两个侍女候着，听人通报见是太医院左院判洪佩到场，按耐不住道：“院判大人快去瞧瞧。”
洪佩应首，由侍女带领入了内室，室内宽宽大大的六扇屏风将里头遮挡的十分严实，里头虽然焚着香，书雁却隐隐能闻见血腥之气，眼睛在地上一扫，便瞧见地上有一堆刚刚撤换下来的被单，上面依稀可见有血迹，另一位侍女赶忙将赃物清理了出去。
床上躺着一位美妇人，她便是徐氏，此时她双眸紧闭，面色煞白，嘴唇泛青，毫无血色。
洪佩上前半跪下，书雁赶忙将药箱打开，取出腕枕头垫在徐氏纤细的手腕下，一旁的侍女拿了一方丝帕，覆于徐氏手腕上，洪佩这才敢扣上徐氏的寸口，开始诊脉，书雁在一旁安静跪着，仔细瞧着徐氏的面色。
半晌，洪佩诊完脉，示意书雁上前，书雁心中一跳，这是洪佩在给她试脉的机会呢。
书雁忙接过手去，细细诊脉，徐氏脉象细数小而滞涩，此时已经昏睡了过去，再摸她手脚不温，她月子里身子太虚，恶露不止，生产时耗损了气血阴津才会如此虚弱。
“你有何看法？”
书雁撤了手，道：“学生觉得赵太医诊治无误，世子夫人生产后，血亏气虚，寒邪趁机而入，寒凝血瘀，所以恶露不止，腹内有瘀阻定是疼痛难当。”
洪佩点了点头，心中不甚满意，书雁说得句句在理，可见她诊脉细致，十分老成，遂对她放下心来。
洪佩问那侍女：“世子夫人可有此症状？”
侍女被问到，连连点头，“世子夫人常说小腹冷疼，可府里的老嬷嬷们说女人生了孩子后是要疼上几天的，侯夫人心疼世子夫人，便让奴婢们用当归红枣炖了补品给夫人补养，可没想到……”
书雁听了，皱起好看的眉毛，对洪佩道：“这便是症结所在了，世子夫人产后血虚，本来是应当补养，可是腹内淤血不去，新血则不生，瘀阻不通，不通则痛，也难怪赵太医着急下针。”
洪佩又仔细询问了侍女世子夫人近日来的饮食起居，在此时，侯夫人在外头等的心急火燎，便来催促了。
洪佩让书雁留下，自行去回话，书雁又问那侍女道：“世子夫人可是头胎？”
那侍女看她眉目生得俊秀好看，穿着的官服毫无品级，乌黑的头发用布巾包裹着，方才说话时，细声细语的，便不难瞧出她是个女子，回答道：“世子夫人先前曾小产过。”
书雁点了点头，收拾了腕枕。
洪佩来到外室，正准备下跪回话，就听侯夫人急不可耐道：“这些虚礼就快免了，洪院判说说我儿媳如何了？”
侯夫人情真意切，长媳十月怀胎生下孙儿，本是喜事，可不料会病卧不起，幼子尚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侯爷定要怪她看护不周。
洪佩回话：“世子夫人产后寒邪入体，寒凝血瘀，聚结腹内，故而恶露不已……”
“我叫你来这不是让你给我讲这些，你快说要如何治，尽管用最好的药。”
洪佩的话被情急的侯夫人急急打断，也是有些不快，可无奈对方是侯府的主母夫人，略微一顿，言：“赵太医精通针灸之术，可下针破血散瘀，令加服生化汤，可保无虞。”
侯夫人手一挥，“快快去办，那个赵太医何在？”
“回禀夫人，赵太医在门外候着等您问罪呢！”侯府管事回答。
“还跪什么跪，快让他进来。”
赵太医在门外跪得久了，走路都有些不稳，严祯在一旁搀扶着他，听管事传他入内，定想着是洪佩给自己解了围，进门便冲着洪佩使了眼色。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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