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32章 ...
-
侯夫人熬了一整日,这会身上腰酸背痛的,加上一屋子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她心烦意乱,便将闲杂人等一通哄了出去,只留了近身的侍女给她拿肩捶背,才一会的功夫就急了一头汗,身边侍女忙递了一盏莲心茶过去,打起扇来。
世子夫人眼下昏睡中牙关紧闭,喂不进汤药,洪佩和赵太医商量了一下,一致认同先用针灸之法疏通气血,可就在此时,赵太医摇头晃脑道:“不行不行,还需另想办法,男女之大防还是要顾及的。”
赵太医瞥了眼侯夫人,仍旧心有余悸,不禁摸了摸脖子。
洪佩沉思不语,严祯看看这二位愁眉不展,提议道:“不如让书雁去试试?她是女子,自然近得世子夫人身去。”
洪佩点头,他眉头皱着,沉声道:“正好我也有此意。”
赵太医连连反对:“那丫头片子资历尚浅,行针最讲究稳准,增一分减一分都需要手上有个拿捏准头,没个几年功夫是练不出的,不行不行!”
洪佩急了:“你这老家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耽误了医治降罪下来,让咱们几个陪着你蹲大狱去!”
书雁听得动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见洪佩和赵太医争得不分上下,上前道:“二位师傅别吵,可否让书雁去试一试?”
赵太医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背手转过身去,不再和洪佩争吵。
书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严祯按下,他摇摇头道:“赵师傅这是默许了。”
书雁会意点头,冲着他笑了笑,论起察言观色,她是真不如严祯。
屋中,洪佩站在最前,他身为左院判,详细禀明了侯夫人。
侯夫人等得焦躁,连喝了几盏莲心茶,也压不住火,一听说要让一个毫无品级的医员给世子夫人施针,侯夫人这火气又上来了。
侯夫人打量一眼书雁,见她是个女子,不免轻看了她,便斥责道:“竟想不到你们太医院就这么敷衍了事的!”侯夫人猛地站起,正欲训斥,却是晕眩了一下,身侧的人赶忙扶住她,稳坐下后,侯夫人这才缓过神来,幽声道:“真是气煞我也,回头定让侯爷参你们一本!”
听她这么一说,赵太医头垂的更低了,洪佩更是心底发寒,侯夫人脾气急躁,任他百般解说,竟是这般难以说服。
洪佩为难之时,忽见书雁走到他身边来,冲着侯夫人跪下行礼,道:“侯夫人心急世子夫人,可也要保重身体。”
侯夫人揉着额头,脑中一阵轰鸣,厌烦的看了书雁一眼。
只这一眼,书雁看她此时双目发红,料想定是肝火上扰,气血翻腾的厉害,才会带动她这头晕头痛之症。
书雁咬了咬唇,大胆道:“敢问夫人可是头目昏沉晕眩,此时发作起来是否如重物压在头顶?”
侯夫人五十出头的年纪,身材略微发福,此时她歪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耳侧,身旁的侍女为她揉着头两侧,侍女又换了茶水来,莲心的甘苦味道浓郁的很,侯夫人只是抿了一口,润了润嘴。
听书雁这么一说,侯夫人撑开眼帘看她,极轻的点了下头,问道:“你如何知道?”
书雁猜想自己说中了,继续问道:“夫人平时可常感觉头晕目眩,耳鸣口苦,心烦难寐?”
侯夫人忍着不适又点了点头,她知晓自己这是老毛病了,此时由一个丫头片子说中,再看她知礼能言,也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遂开口道:“继续说下去……”
书雁应是,言道:“夫人乃是肝阳上亢证,常觉心烦易怒,咽干口燥,我瞧夫人偏爱莲心茶,而莲心最能清心去热,解烦解渴去苦,平和五脏之气,可见夫人五心烦热,阴虚火旺,潮热盗汗,难以入眠。”
书雁这番话说到了侯夫人心坎里,不止她连连点头,洪佩更是大叹,这丫头说得挺准!洪佩曾经给侯夫人医治过头疼之症,此时听书雁明言断症,竟也能说准十之八九,当真有两下子!
洪佩瞥了眼赵太医,见他弯着腰站在那,直擦冷汗,不禁有些得意,今日这人情,看他以后怎么还!
书雁上前走到侍女旁边,示意了下,那侍女便让开了去。
书雁着手按压侯夫人脑后风池穴,力道不急不重,按揉片刻,书雁撩开侯夫人的袖口,按压手腕内侧神门一穴,而后脱了侯夫人鞋袜,用指尖按压揉捏太冲、行间二穴,书雁一边按着,一边观察侯夫人面色,见她此刻闭目松神,眉头渐渐舒展开。
赵太医看的发愣,他见书雁找穴精准,用疏泄之法为侯夫人降肝火,看来十分奏效。
赵太医暗叹,竟是小瞧了这丫头了。
书雁初显身手,侯夫人对她放下心来,便准了她去给世子夫人施针医治。
施针时,洪佩与赵太医、严祯在屏风外头候着,里面只有书雁和世子夫人的侍女在,书雁吩咐让解去世子夫人中衣,她则备好了待会要用的银针。
屏风外,赵太医指点道:“可先试入关元、血海、三阴交。”
先前赵太医还担心由书雁来行针,会达不到效果,看来是他多心了,书雁依言照做,找准了穴位下针,则觉得针下沉紧,赵太医问:“如何了?”
“下针一寸,气至甚紧。”听闻,赵太医点头,暗想书雁的针感还是不错的。
“很好,留针片刻,可用艾柱灸穴。”
“是。”
书雁集中精神,停针后观察世子夫人面色,听那侍女道,世子夫人昏睡前是疼晕过去的,世子夫人曾经小产过,并发此证不是偶然,足月生产后更加剧了病情,可尽管如此,太医们诊治时还要顾及男女之大防,若能早些医治,世子夫人也不用延误了病情,书雁不禁要叹,这人命与礼教相比起来,究竟孰轻孰重?
世子夫人终是有了反应,虽未醒来,书雁看她眼皮微睁动,手脚抽了抽,喉间发出极轻的哼声,定是留针后得气之兆,使她酸疼难当,不久后便转醒。
侍女高兴叫道:“世子夫人醒了!”
这一句如醍醐灌顶,洪佩与赵太医皆是一惊,而后深深舒了口气。
……
世子夫人转醒,侯夫人大喜过望,连忙去照看。
洪佩已写好了药方拿去给侯夫人过目,侯府里药材具备,严祯和书雁抓好了药,拿去煎熬,严祯打着扇子,把炉火烧得旺些,因离着炉火近,很快他就出了满脑袋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书雁看不过去,递了手帕给他,“拿去擦擦汗吧。”
严祯接过后到了声谢,手里藕粉色的帕子带着些香味,严祯略微脸红,不自然的背过身去,炉火的烟熏起来呛得他直咳嗽,脸色是越发红了,书雁想起他有低血糖,折腾了这么一阵,更加担心道:“若是不舒服就坐下歇歇,熬药交给我吧。”
严祯忙摇头,“不妨事,就是太热了,这炉子又不好使,熏得很。”
严祯匆匆看了书雁一眼,不敢正视,见她目露关切之意,言辞温软,情不自禁的嘴角抿出笑意。
书雁看他公子做派十足,想也不是干活的料子,只好接过手去,严祯是御史府的公子,沾了他爹的光,严祯出门在外没少被人拥戴巴结,上天独厚的条件可他却入不得眼,硬要去御药局做个下等的医员,这一点,书雁百思不得其解,可却不好问出口。
严祯不停擦汗,“今日你大显身手,洪师傅让我多跟你学学,往后就连赵师傅也不敢再小瞧你了。”
严祯平时较为沉默,如今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倒让书雁吃惊了,不好意思道:“我比你们还紧张呢,逼出一脊梁的汗,给侯夫人拿捏时,十个手指头都是抖得,不过是你没看见罢了!”
严祯叹气,“想来侯夫人该不会再为难我们。”
书雁跟着他叹气,连语气也相仿,道:“想来咱们这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语毕,两个人同时笑出声来。
世子夫人转醒,已是能在侍女的照顾下喝些粥食,几日未进食,才慢慢恢复了气力,问及感觉如何,世子夫人大叹,疼痛减轻许多,身上也轻松了,喝下汤药,世子夫人终于安稳睡去。
洪佩为其把脉,终于放下心来,所有人都长舒了口气,走出内院时,赵太医长呼一声,“回去我定要喝一壶去年圣上赐我的好酒压压惊。”
洪佩冷瞥他,这老家伙又开始显摆起来。
书雁和严祯背着药箱走在两位太医后面,天色已经渐晚,侯府管事匆匆赶了上来,说是已经备好了房间与膳食,请洪太医与书雁二人留宿在侯府,方便夜里为世子夫人诊治。
洪佩自是点头应下,刚要答谢,见书雁呆头呆脑的站着,忙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呆什么?还不赶快回谢侯夫人盛情款待?”
书雁这才回过神来,连连致谢,听管事来报,书雁实在惊讶,心里毫无什么准备,天色已晚,今夜若是回不去了,那萧烈要怎么办?想到此,书雁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