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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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屋子冷得冻人，连炭火都没烧吗？”胡渊站在床前跟我说，“抱歉，未经允许就上去了，我不在自己的属地就耐不了寒，手脚末端会结冰。”
“没事，那你早回。若是见到林森，帮我带句话，就说我有要事相商，望他速归。”
“好。”
他消散之后，我再度将门打开，侍卫跟上来，问我是否需要备轿。我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一步一步地，认真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月光皎洁，但光也冷，我用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指纹，陷入沉思。
林风阑处理公事的时候很认真，鲜少抬头，我就坐在一旁等他。等他终于将最后一卷阅完，把笔放下，我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指已经僵了，炉火就在他身旁，却还是很冷。我为他暖手，活动骨节，直到自己的手也不再温暖，才小心翼翼地触碰上面的纹理。
他问：“在看什么？”
我说：“上次你受的伤，痂结了很大一片，怕是以后落了，肌肤会凹陷下去。”
他说：“不碍事。”
我叹气，将目光从他手上移开：“林风阑，长生刚才都跟你谈了些什么？”
“关于延国战俘的事情，他希望我尽快将他们斩首，以绝后患。战后已有一段时日，我会遵守当日约定，与他平分延国土地，待边界确定，再考虑迁都的事宜……”
“没有其他更私人的事情了吗？”
“你知道的，他想让我迎娶公主，我已经拒了。”
“仅此而已？”
林风阑反过来将我的手紧握，按下：“你担心他跟我透露什么？”
“没什么，我突然间不担心了，我只是有些迷茫，我想你应该也是一样。我前世杀了你，但你并没有报复我，对我的感情也出现得莫名，好像与爱情相距甚远，也无法解释成因，对吧？”我看着我们紧握的手，语气平静，“原来是我弄错了自己的感情，你确实比我清醒。”
他的手更加用力：“弄错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也不确定，可是自己对自己的感情，怎么能称之为爱呢？他的指纹，大概的纹路与我是相同的。当然，指纹比对不该用肉眼观察得出结论，但五根手指指腹的纹路走向都如此雷同，再加上胡渊的话，让我不由得往这个方向想。
他就是我。
堕入永生道后，我已经不再像我了，长生说我已经丧失了神性，他不得不放弃我。
他选择了林风阑。
“公主很美，对吗？”林风阑见我久久没有接着讲下去，偏头靠近，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柔声问道。
“对，是超越了性别的美。”我点头，想到了那流动着命运的红线，“你曾经有机会，也应该和他相守的。”
“那你呢，若是有机会，你可愿意？”
我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说：“没机会了。从一开始，我就不想要这个机会。”
“那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林风阑说，“自从你昏睡又醒来后，就变了，常常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而且有事对我隐瞒。”
“那你呢？对我可有隐瞒？”
“我没告诉你的，都是你不知道会活得更好的。”
“我们应该共享秘密。”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想让所有矛盾都终结在这一世，也许正是因为逃避，才让我们俩都前尘尽忘，然而过往不可能磨灭，我们也终将走向故事的结局，“林风阑，今晚我要和你秉烛夜谈。”
我执意留下，也不可能真的与他彻夜对坐。能与他共枕，倒是意料之外。我们俩仅着里衣，平躺着，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吭声。我组织措辞很久，试图把林森告诉我的事情复述出来，至于我们为什么会由一个人变为两个人，这个疑问只能先悬在这里，以后再想办法探究。重要的是，现在，所有的选择我都想和他共同作出。
他先开口：“有件事我确实没告诉你。前段时间，我国与延国交战的导.火.索，就是你。看守你的守卫叛国，散播自己有能够解决我国土壤毒性方法的消息，被延国统领秘密接见。他所透露的方法就是……你的血。灵九山是我国境内唯一能长出植物的地方，其他地方若想栽种什么，只能去那里挖土。他认为，你身体内流不尽的血液，养育了那座山。”
“他是说过，我体内的血多到不正常，常人若是那样失血，早就毙命了。”我问他，“所以，这是真的吗？”
林风阑说：“是真的。”
“血是可以再生的，你可以取一些去，改善部分区域的土地。”
“不。”林风阑僵硬而果断地拒绝了。
我靠近他，挨着他的肩膀：“不管怎样，谢谢你。接下来，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冬夜足够漫长，让冗长的叙述都有时间安放。
我好像从没拥有过如此平静的心情，从我此生情窦初开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踏上了患得患失的旅程，总是不断地、反复试探和确认对方的感情，仿佛这是唯一重要的事。
现在，不重要了。
讲完一切后，我问他：“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选择？”
他翻身侧躺，面对着我，问：“我们？”
我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至少我觉得，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必须离开这里，重新成神。而物魂是独一无二的，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的灵魂不断降级，直到降无可降，成为死物。现在我已经是E级了，只要再杀你两次，就可以让你成神，我愿意成全你。”
“好。”林风阑握住我的手，再慢慢地把我的手打开，放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把刀握紧，朝这里捅。”
他的身体朝我倾斜，刀抵住的地方是他的腹部。
这把刀，是哪里来的……他早有准备？
长生插手我们的事，什么都没告诉他，反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国家的统领，只和他谈论国事，可能吗？
他了解我，即便他与公主真的共结连理，我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我只可能把刀子对准自己。所以，他想让我心甘情愿地送出这一刀。
他想要的，就是这一刀。
我僵在原地没有动，他用手撑起上半身，整个人朝我倾轧过来，直直地往刀上撞。
我抵住他的肩，把刀移开之后才懈了力，他落下来，撞入我的怀抱，我伸手把他抱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其实，我不在乎你蓄意谋划这一切，我真心想成全你，只是我实在是下不去手，死亡和痛苦都是真实的，我把刀子送进过自己的腹部，特别疼，换个死法吧。”
“换个死法？意思是无论如何，你都要我死了？”林风阑的心脏跳得非常快，他身上滚烫，说话声音格外低沉，“为了陈以，你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太可悲了，你把刀撤走的那刻，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林风阑，你在说什么？从头到尾，我只是为你。”
他有些歇斯底里：“只是为我？就连你自己编造的故事里，陈以都是你堕入永生道的原因。我算什么东西？我只是任你编排的表演对象。你想杀我，何必如此？我完全任你宰割。”
我不明所以，看着他的眼睛，也难过起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编造故事，是长生还是陈以跟你说了什么吗？你不信我，信其他人？”
“我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即便在古希腊神话里，纳西瑟斯所爱上的都只是自己的倒影。你要我相信，你这个活生生的，独立于我之外的人，就是我？”
“古希腊神话你也知道，你带着记忆活过几世了？”
“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萧新阳吗？”
“萧新……”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胸膛的起伏慢慢放缓，眼帘半垂。
“不记得也好。其实我也很希望我们俩可以把一切都忘掉，重新开始。但总是用遗忘来逃避是无用的，我们必须正视彼此的关系，做出正确的死后抉择。”
“什么才是正确？”林风阑靠近我的耳廓，“萧新雨，这么久了，你所认为的正确还是正确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