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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舒父夜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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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好奇,舒锦和揉揉眼伸了个懒腰,佯装醒来,动作不轻不重,但也让说话的妇人停了嘴。
姜氏抚了抚她的发,柔声问道:“这就睡醒了,怎不多睡会?”
方才还说得起劲的夫人听见这话,涨红了脸低下头去,心中捶骂自己一张破嘴。姜氏这话明面是关心舒锦和,实则是暗责她胡乱说话扰了舒锦和休息呐。
舒锦和摇摇头,眼睛溜圆溜圆地问道:“娘,你们刚刚在说谁?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姜氏瞧她那娇憨模样,呵呵直笑道:“你怎会没听说过,是睡迷糊了吧?平毅小侯爷卫宸与你二哥同岁,是一同读学的同窗。睿安王世孙钟离谦比你长三岁,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几面呢。”
见过几面?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
这也不能怪她,小时候他们见面都在勋贵交际的正经场合,人多规矩多,被自家爹娘领着挨个问礼,谁是谁还傻傻分不清楚呢,转身就忘了。而且,钟离谦在爹娘殒后被送到外庄养着,几乎不涉足京城里的交际圈子。
“我真的同他见过几面吗?”舒锦和歪着头道,既然比她大,那只可能是钟离沣的儿子了,细细一想,名字确实有些耳熟。
终于,她双眸一亮,长长“哦”了声:“是他!”
众人都道舒锦和是想起了与钟离谦儿时见过面的事,可舒锦和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忆起,数年后钟离家出了个情痴,名字就叫钟离谦。传闻他心爱的女子另嫁他人,佳人爱而不得,他终身未娶妻纳妾。
对钟离谦,舒锦和是好奇的,对他所倾慕的那位女子,舒锦和是羡慕的。
痴情的人少之又少,男人不论贫富都有几房夫人姨娘,而勋贵之间的婚姻,大多基于利益,连带着女子也寡情淡漠。谈感情,变成一件可笑的事。
她突然很想见一见这位钟离谦。
心有所想,口有所问,舒锦和却不知她这一问引来了闲言。
“娘,为什么三姐姐好奇世孙殿下能问,我好奇三殿下,你却不让我问呢?”一个稚嫩声音响起,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正巧戏子唱完一段,乐曲停了,让在场的都听了个清楚。
顿时,全场安静的能听见掉针声。
舒锦和循声转过头去,说话的是个七八岁的女娃娃,正侧仰起头,捏着身旁一位少妇的一角。她眼中满是天真无邪,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少妇见大家都投过目光来,有些慌乱,紧张地讪笑道:“家女年幼,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说着,垂下眼捏了捏女娃娃的小手以示警告。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少妇身上,只有始终留意女娃娃的舒锦和看见了,女娃娃在听到娘亲慌乱解释后眼中露出的鄙夷。
是的,鄙夷。
按理说,这并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况且还是对着自己的娘亲。但这一切放在这个女娃娃身上,却不显得奇怪了。
这女娃娃名叫祝嫚儿,与舒锦和是三代开外的表亲。
要问为何是祝嫚儿就不奇怪,原因就在她有一个极厉害的祖母。祝家前几辈曾出过一个妃子,祝家靠着她风光过一段时日。可花无百日红,祝家有出息的又没几个,至此萧条。祝祖母一心想重振祝家,无奈一家男人扶不上墙,就把希望全系在孙女身上,希望她能重走前代之路。
舒锦和暗暗赞叹,不愧是日后在后宫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祝昭仪。不过,一句童言无忌就想挖个坑推她下去,到底是年龄差摆在那——嫩了点。
她无辜又困惑地眨眨眼,软软歉笑道:“是我对不住五妹妹了,原以为前个话题已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壮起胆子发问的。其实方才我睡得迷糊,姑嫂姨母们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呢,不如再请各位姑嫂姨母们多说些,也好解解我的好奇心。”
祝嫚儿一愣,本想往舒锦和身上泼点水,怎知对方反泼回来,倒成自己才是那个不知羞的了。她羞恼地暗自瞪了舒锦和一眼,却没想到舒锦和也看着她,四目相对,赶忙心虚地别开目光,涨红了脸。
而祝嫚儿的娘明显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道歉话,赔罪似的接过话头,一众女眷又谈笑起来。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小笄后一连数日,舒锦和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虽然接受了重生的事实,可若出门遇见了司时雨,她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呢?她不知道,她也没这个勇气。
一日,入夜。无月当空,繁星零零。
香华正伺候着舒锦和净面脱衣,却听屋外哒哒哒脚步踏来,是个家丁喜气洋洋跑来通信:老爷回来啦!
舒锦和激动的从床上跳下来,连鞋袜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往外跑。香华喊也喊不住,只得叫一个丫鬟提鞋子,自个拿了件狐绒小披肩追了出去。
舒锦和穿过长长的廊道,呼呼夜风吹乱她的长发。
她太想念父亲了。
舒威与姜氏并肩,温氏随后,正行在去往舒锦和院子的途中,就见舒锦和风风火火跑过来。
初春的夜晚寒气依旧冻人,舒锦和只着里衣裤还光着脚散着发,这副模样真叫三个大人倒吸了口气。
“爹——”舒锦和一下跳起,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揽进宽阔的胸膛里。
“丫头!想不想爹?”舒威朗朗笑问,边解下大氅裹住舒锦和。他在家的日子太少,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所以归家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屋卸下一身风尘仆仆的行头。
“想!和儿做梦都想着见爹呢!”舒锦和环住舒威的脖子,小脸贴着舒威的胡子脸蹭了蹭,痒痒的,“爹和哥哥们怎么也不回来看和儿……”说着,悲喜交加,眼泪珠儿就滴了出来。
舒威在外领兵御敌,刀光剑影,何等气势,此时却笨拙地擦着舒锦和的泪,生怕一下收不住手劲,就伤了这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分毫。同时他心里又欢喜又自豪,被儿女念想亲近,当然是件自豪的事。
也许因为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也许因为夜色的推助,舒锦和哭得停不住,谁哄也没用,最后哭累趴在舒威的肩头睡着了。
送舒锦和进被窝后,舒威才从怀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递给温氏,“这是锦严写给你的。”他看看年轻的儿媳,又看看爱妻,是感激也是抱歉,“这个家,多亏有你们。”
嫁给武将,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意味着离多聚少,要忍耐过一个个独守空房的春秋。
对于这些,温氏都是做足了准备的,但听到家公这句话,还是感动地湿了眼眶。都说女怕嫁错郎,有这样一对恩爱如初的公婆在先,她又有何惧呢?
时候不早了,姜氏知温氏的心思都飞到信上去了,便笑着让她回屋歇息,自己也同舒威回了屋。
推开屋门,便见一桌饭菜散着袅袅热气。
舒威柔了眉眼,揉住爱妻的肩,满足地叹道:“还是你了解我。”
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直奔入宫面圣,还没好好吃顿热饭。
“都这么多年了,怎会不了解?”姜氏笑着依偎在丈夫怀里,“这一次,能待几日?”
“待不了多久,最多五日,明日还得进宫去。”舒威在姜氏的伺候下更衣、沐浴、用膳,两人难得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姜氏见舒威吃得差不多了,便给他斟了杯酒,说出压在心头已久的事来:“和儿小笄也过了,这郎君,爷可有相中了的?”
先前说过,宇天国男女婚嫁得晚,勋贵阶层也不例外,但又有些不同。
勋贵间的婚姻,一是择优嫁娶,二是其中千丝万缕的宗族利害关系,所以在儿女小时,为其选妻择夫一事就早早被提上日程,但凡哪家出个优秀的,都是被虎视眈眈着。
舒威沉吟了会,道:“你可有人选?”
姜氏轻轻摇了摇头,忧虑道:“与和儿年岁相衬的都还没个形,不好说。年纪稍长些的我倒是相中几个,不过也得等和儿再长开些的时候再看看。”
舒威闻言竟哈哈直笑起来,“你也太挑了些吧?也对,你嫁给了我,眼光自然不能低到哪儿去。”
姜氏捶了他一拳,嗔骂道:“你这人怎么总没个正经!女儿家嫁人一辈子的事,能不慎重点吗!”
“慎重!必须慎重!但我有句话在先,皇家子不考虑。”
“你……唉,我知了。不过你倒提醒我了,你对睿安王世孙可了解?”
“睿安王世孙?”舒威眯眼想了会,不太确定道,“你说的是钟离沣的儿子钟离谦?怎么。你相中他了?”
姜氏转到舒威背后,一下一下替他捶打肩膀,:“不是我,是和儿对他似乎有些好奇。你久不在京许不知道,睿安王世孙回京不过一年,便恶名在外,我是担心……”
舒威拧眉不语片刻,道:“眼不见不为实,我曾听闻钟离谦自幼在钟离老太爷跟前养着,老太爷的为人没话说,应当不会教出顽劣的曾孙。正巧这次回来我也打算去看望老太爷,顺道去见见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