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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后世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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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威说罢,饮尽杯中酒,唉声叹气的,“选夫一事也不用操之过急吧,难道你舍得女儿这么早嫁人?哎,我可舍不得!”
姜氏又是笑着捶打了他一下,“说的我多急似的,你舍不得,我自然也舍不得!”
对舒威而言,那拳头的力气弱的跟小猫似的,他朗笑着,起身环住爱妻的腰,“那不就行了,你就暂且把我们的宝贝女儿往边上放一放吧,眼下要想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姜氏被他的厚脸皮给羞红了脸,二人相依,步进内室。
另一边,舒锦和一夜好眠,睡到自然醒。
香华和梳洗丫鬟早在一旁候着,听见动静,便挂起床帘,伺候她起床梳洗。
“姑娘,今日可出门去?”香华突然问了句。
“不出门。”舒锦和照例摇摇头,可见香华欲言又止,疑惑问道,“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香华提醒道:“姑娘先前不是说要给二爷做福袋吗,眼下离春试的日子也近了……”
这一提,舒锦和才一拍脑袋想起来,确实,二哥舒锦宽参加了今年的春试,以三甲入殿试,表现不俗,深得皇上的欣赏。
虽然知道春试的结果,但这福袋还是必须要做的。
舒锦和看看自己的手,太久没碰过针线,也不知道这针线的细致活还做不做的好。而且,自己在家确实也闷了很久,照她以前耐不住闲的性子,怕家人早就觉得奇怪了吧。
她朝香华扮了个鬼脸,“还好有香华提醒,要是我忘了做,二哥准要生我气了呢。”
于是,在向爹娘请过安后,舒锦和由香华与两名护院陪着,上街去了。
京城最好的布料丝线都在海绣阁,而海绣阁有名,却不仅仅因为此,还因为店铺独特的设计。
以皇宫为轴,城分四区,每区又分十街十巷,街巷交通,井井有序。京城地贵,遍地黄金,所以街边店铺大多是个门面房,面向街开店门,有钱的则会加高一层或两层。
海绣阁的老板突发奇想,买了相邻两街相同位置的两间铺子,打通隔墙,合二为一,做成了一个南北通透的大铺子。如此铺内采光好,布料也能敞开摆,让进店的客人挑选起来更不费时费力。
舒锦和是从海绣阁北门进去的,挑好材料后想着再到别处逛逛去,便从南门出去了。刚走出来,一抬头,却再也迈不动步了。
南门正对着座二层茶楼,名润心。这座茶楼门面半旧,不知开了多少年,虽然此时默默无名,但数年后却因荣得新皇青睐而一夜爆红。但奇怪的是,出名后不久店主就将茶楼转手,接店的人对茶道不通,纯粹冲着这块招牌,结果可想而知,润心茶楼在硬撑了几年后,便从京城消失了。
看着熟悉的店招牌,舒锦和百感交集,她与司时雨缘起于此,感情热烈过,迷茫过,摇摇不定过,最终统统都消失不知去处,空留怨恨难忘。
润心茶楼一楼大堂内只有掌柜一人坐在柜台看书,他看得很专注,连舒锦和进店也只是令他抬头看了眼,木木起身虚行一礼,同时拉了拉右手边的一根细绳,而后又坐下低头看书。
整个过程,掌柜甚至连个笑都没有。
由此可想,也就不奇怪为何润心茶楼端着好茶好物什,生意却一直不温不火了。京城富贵多,天子比官官比民,哪个阶层没有人捧?而在润心茶楼,进店者一视同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掌柜的态度也是一样一样的。
不为富贵躬身贱笑,不因贫苦欺语眼轻。
这也是舒锦和喜欢这里的原因,茶楼的气氛十分宜人,在客席坐上一坐,品一杯茶,身心皆是舒畅放松。
柜台左右对称各有一扇挂着印花蓝布门帘的一人半宽的门,一位碧玉年华的少女自右边门走出来,作采茶女打扮,但衣饰上稍作修改,变得更脱俗了一些,是亲于京城人的审美。
少女向舒锦和等人简单一礼,盈盈笑问:“女主子坐哪?”
舒锦和对这儿熟悉,没等少女层层细问,直接一骨碌将要求说出:“坐二楼青三居……不了,还是坐白五居吧,暖雪银针一壶,配盘时令果子,再在居里搁个暖炉。对了,烦再请位茶师,近儿可有位新来的,叫润清的茶师?”
少女在听到舒锦和提到“暖雪银针”时明显一诧,再听到“茶师润清”时更是结结实实愣住了。
也难怪她有此反应,宇天国对茶的喜好偏苦涩味重,所以市面上流行的以绿茶居多,而暖雪银针是白茶,茶汤色淡,茶味清淡回甘,对喜茶的人来说,味道不够,寡了些。这茶知者甚少,茶楼备有这茶还是因为店主爱好收集,每得一种茶,顺手也会放些到茶楼去。
至于茶师润清……店里确实有个名号叫润清的,年前被送来学茶,顶多是个负责杂活的茶童,压根称不上茶师。
少女并不知道,数年后,宇天国对茶的喜好发生了很大转变,这暖雪银针正是新皇最爱喝的茶,而润清,日后也因着手艺精湛成为了润心茶楼的招牌茶师。
舒锦和从少女的神情中也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不妥,但她重生后口味没变,想了想也不打算改了,如果真有人问起,就以年纪小随口说的搪塞过去,总不会有人跟个女娃娃过不去吧。
二楼共六个茶居,以茶种命名。
舒锦和由少女领路,自楼梯向上行往白五居,途中经过先前改口的青三居,她还是忍不住侧头多看了几眼。
与两旁茶居一样的雕花木门,落进她眼里,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青三居是司时雨必坐的茶居,他曾对她戏言,他之所以钟爱青三居,只因为这名儿好像是专为他起的。
舒锦和收回目光,心中怅然若失。这样的情绪令她气恼,她可以忘掉很多东西,但有些记忆却越用力忘记越清晰,对于还想着司时雨的自己,她感到气恼。
白五居按要求布置好,润清也被叫了来,因着他是男子,所以中间隔了块长方形屏风。
舒锦和看着投影在屏风上的模糊人影,突然很想叫人把屏风撤走,看看润清到底长什么模样。前世未嫁前要守女规,嫁人后要守妇道,是以她喝了许多回润清煮的茶,却一回也没见着润清的真容,等到自己权大到无人敢说闲话了,润清也随着润心茶楼消失不见了。
理智在前,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屏风那头,润清没想到自己会被叫来煮茶,受宠若惊地声音都有些发颤,“女主子,准备妥当了,茶是现在煮吗?”
宇天国虽不推崇白茶,但暖雪银针作为白茶中的精品,价钱也不便宜。润清心想,会点暖雪银针的人必定是懂茶之人,而且身份非富即贵,因此他神经更是紧绷,不敢有一丝松懈,在得了舒锦和肯定后,便开始专心煮起茶来。
茶碗上桌,舒锦和轻咂一口,眉头皱起:“第二道茶?”
屏风后,润清的声音更加的颤:“我……我……”他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稳住发音,“对,这是第二道,第一道……第一道茶我……煮过了……”屏风上的人影低了许多,“请让我再为女主子重煮一次!”
舒锦和摇了摇头,一想他看不见,便道:“不用,这茶不便宜。”
“不用女主子出钱,所有的钱理应由我来付!”
“你有钱吗?”
短暂沉默之后,“我虽没钱……但茶因我而费,若我连这点错误都不能承担,又有何颜面再面对这些茶这些器具!”
原本舒锦和还在悔恼,担心为私欲叫仍未出师的润清煮茶,会使润清因此受打击而变得畏手畏脚,如今听润清的回答,令她放松之余,也很惊喜
即便提早了数年,润清也依旧是那个珍茶尊茶的润清呐!
笑意在舒锦和的眼角眉梢蔓延开,“我娘曾说,在煮出一杯好茶前必定会有千百杯差强人意的,你如此珍茶尊茶,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茶师!”
预想的嗤笑并没有如期到来,反而得到意想不到的鼓励和赞扬,润清全身微微震动一下,有些难控情绪,他正欲开口,几声轻轻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门吱呀打开,舒锦和听见润清问来者何人。
“我听闻友人在此品茶,特前来打声招呼。”是位男子,声音尚轻,如玉珠落玉盘,悦耳动人。
舒锦和却手一抖,差点没端稳茶碗。
这声音她就是老到耳背也能听出来!
司时雨……是司时雨!
她脑中嗡嗡作响,只觉眼前一团混沌。他……他怎么会在这?该死!她明明躲了这么多天,怎么这么巧,偏偏今日一出门就撞见了?!
香华也听出了司时雨的声音,她见舒锦和没反应,只好自个轻咳一声,硬着头皮替小主子答道:“请问,来者是三公子吗?”
屏风后有脚步声响动,不快,很稳。
舒锦和盯着屏风,尽管声音是他的,脚步声是他的,但她仍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是香华叫错了,来的人并不是他。
短短几步的距离,她紧张得快停了呼吸。
一位少年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看着那张略带青涩,又已显出些成人之姿的熟悉到闭着眼也能分辨出来的面孔,舒锦和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强劲有力地加速撞击起来。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一半是铺天盖地的喜悦,一半是疼痛入骨的绝望。
她竟然还爱着他。
这个现实,让她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