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18、第十七章

　　寿宴
　　玉妃的寿宴如同以往一样仍在月华宫中摆宴，而今天所来的不仅只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其他的亲王。
　　虽然纬琦没来，但兰陵还是很兴奋，一早带着敬嫔和离烟、锦帔来到月华宫，一进殿就看到元徵和伊宁站在殿上，宫人则已经开始准备酒水和调动丝竹了。
　　“哥哥，你好早呀！怎么不见舒嫔来？伊宁哥哥也没带夫人来吗？”
　　“王爷，臣可担不起这‘哥哥’二字，臣只不过是个小小侍郎，王爷可不要折杀了小臣啊。小臣真是受宠若惊，真是——”
　　“好了，好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兰陵心头一喜，连忙转身，果然是弘农王乾磬，“你们天天在一起，都知道到心肝脾肺了，还客气什么？他们两个肯定都是嫌麻烦，不肯带妻妾来罢了。”
　　“二哥！”兰陵激动地跑过去，拉住这个久不得见的哥哥，喜不自盛。
　　乾磬疼爱地扶住他的肩膀，仔细地端详，兰陵长高了也张大了，俊美的面容和玉妃极其地相似，清澈的眼眸犹如一鸿泉水般灵秀动人，让人一望既醉，倘若不是飞斜入鬓的浓眉、高大俊朗的身型和爽朗潇洒的举止，真是让人会直接想到天姿国色的玉妃，两个人实在都是太美了。不禁调笑：“你倒是长了个好模子，站在这里把我们都比得不成人了。”
　　兰陵羞涩地一笑：“哥哥，你又玩笑我。”
　　“二哥。”
　　“王爷。”
　　元徵和伊宁走过来，乾磬点点头算是答应，转而拉过元徵：“你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就是高了些。我在外藩好想你们啊。”
　　“我们也想你，四年了呢。”元徵不禁有点心酸，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却在及冠之年就被配往蕃国，以后只能在几年间的朝贡之时才能得以见上一面，兄弟间的情谊都淡了。”
　　伊宁一见元徵眼中微红忙道：“王爷这件银丝披风真是漂亮，怎么还微显紫光啊？不会是什么宝贝吧？”
　　“哈哈，什么宝贝，不过是银丝中混入了紫貂毛织成的。”
　　“紫貂毛？那岂非还要到北寒之地获取？又是银丝又是紫貂，只怕下臣一年的俸禄都花净了也难得半片。”
　　“不至于吧，不过这件披风的确耗费了我不少功夫，光请的织造匠人就换了八个，抽丝的银子也花上千两。倘若今天不是玉妃娘娘的宝庚，我也不会穿来了。”
　　大家一听无不乍舌，一千两那可是宫内一个亲王一整月的配银啊，可见这蕃王虽然远在封国又难以继承皇位，但财势之厚也是在内廷中的其他亲王所难以企及的，这也应算是对他们难以夺得皇位的补偿吧。
　　“哎呀呀，皇弟回来了！”
　　众人一回头，只见一个身材肥硕的老男人领了一个颇为秀气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宫人，但却相貌平平，没有什么值人称道的地方。
　　离烟抬眼一看，那小姑娘朝她笑了笑，还挥了挥手，原来就是初夏送绸缎来的华冉郡主，可她今天却是一身水红华服，又头插珊瑚宫花，和当日的“小宫女”打扮很是不同，但笑容却依旧如上次般甜美可爱。
　　离烟也对她浅笑一下，看到牵着她手的老男人，不由心中一恶，此人从头到脚都鼓鼓实实，肥厚异常，连双腮的肉都垂在脸旁，五官挤在一张大脸上，一双小眼睛却灵活异常，咕溜溜地直转，不时闪现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光彩，让人一见就莫名地讨厌。再加上他竟然穿了一件从头裹到脚的土褐色锻袍，却用一条赤红底色翡翠绿玉带系在腰间，更让人觉得俗不可奈。不过此人仍是有所称道之处的，站在这几位身姿挺拔又容貌俊美的王爷大臣之中，仍能谈笑自若，也实在是难得的坚强了。想到这，离烟差点笑出来，好在止住了。
　　“大哥，您好。”兰陵并不在意别人对敖潜的鄙夷态度，躬身问好。
　　“容庆王爷安好。”伊宁也躬了躬身，但脸上却是难以言表的笑意，并不算得恭敬。
　　敖潜看来已经习惯如此，并不介意：“好了，好了。不知四弟怎么不在啊？”
　　正在这时，一个内侍从暖阁走了出来，用他那惯用的阴柔怪声念道：“玉妃娘娘架到——”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玉妃一身锦缎霞衣由左右的两名宫女扶出暖阁。莲步婀娜，通体透香，嘴角微翘，眼间的神采顾盼神飞，绝世的姿容在华服珠宝的映衬之下更现雍容华贵，一眼之间便可以让人难以忘怀。
　　伊宁看了不由两眼放光，元徵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伊宁这才赶快低下头，心里仍旧狂喜不已。他本来就是个好色的风流鬼，平时看到美丽女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更何况眼前这么美的玉妃？但也自知玉妃早近不惑之年，算得上自己的母亲了，现在他也不过是欣赏罢了。
　　“恭贺娘娘华诞之喜——”
　　“多谢各位亲王，劳烦了。”玉妃盈盈而笑，“婷嫣也来了。”
　　“是，母妃。”敬嫔略显尴尬，她原本是以为各位亲王都会携带妃嫔而来的，才要兰陵带她一起来，而且还一并带来了这么多婢女，相比其他只身而致的王爷，的确是太过兴师动众，不合大体了。
　　“你们都落座吧。”
　　“娘娘，俞成王爷到。”
　　兰陵循声望去，颛坼一手拿着一个小锦盒走了进来，另一手解下配剑交于躬身跪立的宫人，眼睛却直盯着玉妃不落旁视：“我献给娘娘一盒南海珍珠，不论内服外敷皆有驻颜之效。”
　　玉妃浅浅一笑：“谢谢王爷关心。”
　　伊宁靠在元徵耳边：“你看他送此物何意？是否暗讽娘娘有衰老之实？”
　　元徵眉头一紧：“你不必如此究诘，今日是母妃大寿，我不想多寻事端。”
　　“是，臣知道了。”伊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还“记恨”自己“欣赏”了玉妃，还是单把此次相见记恨在心里鉴于场合而不敢发作，但心里明白，到现在元徵早就处处与颛坼为敌了，争位夺嫡的战争早就将两人由亲生的手足变作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四哥。”兰陵依旧像往常一样对颛坼躬身行礼，但和敬嫔躬了半天也不听得以往一个“嗯”字，不由抬头一看，颛坼只是犀利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玉妃，根本不在意他和敬嫔的行礼。
　　一旁的元徵看到颛坼只是直视玉妃，不由心中怒火丛生：有什么可看的！就是韶华已逝，年近不惑，但你的母亲不也一样，想有由此看出色衰爱迟的影子吗？
　　伊宁在一旁看到元徵嘴中微动，怎会不知他正切齿，忙低声道：“王爷别气，他不会真如我所言的，眼神并不像。”
　　元徵一回头，伊宁已低下头去，但心中却怒火少缓，在这深宫之中最会体察他心思的怕是只有这个从小陪伴长大的朋友了。
　　玉妃也被颛坼看得略显难堪，自知姿色随年华而逝，比不了小过自己几岁的冯妃了，不由娇容微残：“俞成王也请落座吧。”
　　“多谢娘娘。”颛坼依旧是平常那冷冷的语调，不揉半丝感情，但眼里却比之平时温和许多，甚至略有温暖的感觉。
　　大家这时才落座完毕，玉妃端起酒杯：“玉鹇敬各位王爷一杯。”
　　大家刚端起酒杯，一个宫人疾步跑进大殿，险些仆倒。
　　“你怎么如此无礼？”元徵见他进来大声呵斥。
　　“王爷恕罪。奴才，奴才实在是一时情急。”宫人一副慌张至极几欲痛哭的神情。
　　“何事？你慢慢说。”兰陵见他那个样子，不由皱了皱眉，按说今天这样的寿诞之日，这个宫人如此放荡的确大不合礼数。
　　“娘娘，快到尚德殿一趟吧！皇上头中斜风，已经不能言语了！”
　　“什么？”玉妃一听，手中的酒被杯“哐——”地一声从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