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31、第三十章

　　托孤
　　兰陵和离烟在四名侍卫的护送下拼命向前飞奔，他们没想到在这样短短的一段路程上就遭遇了伏击，而损失了两名侍卫和四匹马匹，兰陵痛下狠心让剩下的马匹由主路飞奔而去，他们则选择一条穿过密林的小路徒步而行，虽然道路崎岖，速度减慢，却使得力量集中，也就更加安全，对于不会骑射和剑术的离烟犹甚，因为兰陵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怕离烟受伤，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满地枯叶的密林中不会留下脚印，并且这是一条离猎场最近的捷径。
　　“离烟，你要不要歇一会儿？”兰陵拉住气喘吁吁的离烟。
　　“不，不要，我还能走，前面就到了，已经可以看见了。”
　　“王爷，后面有追兵。”一个侍卫由后面赶上来。
　　“我们两个留下阻住追兵，你们快送王爷走。”另一个侍卫刚往后跑去，就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胸前贯穿了一支箭。
　　兰陵一看，想回身救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侍卫，却被离烟死死拉住：“王爷，快走啊，他已经救不了了，快走吧。”
　　“是啊，王爷，敌人已经很近了，再耽搁大家都没命了，离烟姑娘说的对，您快走啊！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再不走就前功尽弃了，您难道要我们的血白流吗？”
　　“王爷，走吧。”其他两名侍卫也恳求道。
　　兰陵心头一阵绞痛，转首拉着离烟往围场奔去，只留下一名侍卫来阻住追兵。

　　追兵没有追来，而那个侍卫也没有再跟上，兰陵俯在猎场外的草丛中，不禁落下泪来。
　　“离烟姑娘，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们不能贸然进去，我们一路都有追兵追杀，按说宫里的敖潜已经不可能指挥了，除非他是诸葛再世，能对我们每一步动向未卜先知，否则就是——”
　　“就是秋猎行宫中有和大哥串通的逆贼！”兰陵捂住双眼，行宫中都是皇族和大臣，但叛变的不可能是无法指挥兵将的文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同族至亲！
　　“那我们直接进去岂非很危险？”
　　“王爷，您不要伤心了。我有办法进去了。”离烟看到了在围场前略现焦急，踱步而行的伊宁。

　　“这位兄弟，这位是伊宁大人的宠妾兰兰夫人，我们奉大人之命接夫人入营。”
　　“哪一个？”
　　离烟接过侍卫的话：“当然是包着头帕的是夫人，我只是婢女。”
　　守门将看了一眼害羞地低着头的夫人，天色太暗也看不到样貌，但却闻得香风裂鼻的浓重檀香，再看那夫人露出的如葱段般的纤纤玉指，心里不由得发痒：他妈的，这个好色大人还真会享受，就这么两天都受不住，从家里接来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明天自己也的找个娘们乐一乐才行。
　　旁边的侍卫看他不停打量，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守门将手里：“这么晚还要劳烦大人了，这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给将军买些酒吃。”
　　守门将一听□□了：不仅叫我将军，还白给银子！于是大手一挥：“好好，你们进去吧，反正是伊宁大人的家眷，量别人也不敢乱说的。”
　　“多谢大人。”离烟扶着夫人急忙走进伊宁的帐篷，两名侍卫左右守在门口。
　　“大人，兰兰夫人来了。”离烟刚进帐就叫道。
　　“什么兰兰夫人？”伊宁抬起头来，看到离烟大吃一惊，再一看自己的夫人更是张大了嘴巴：“兰陵王爷！”
　　兰陵脱掉罩在头上的长衣：“伊宁，皇上在哪？”
　　“王爷，”伊宁拉住兰陵的手痛哭起来，“皇上快不行了。”

　　在皇帐中，元徵躺在塌上，拉着兰陵的手，眼泪不住地流下来。兰陵握着哥哥的手，心里刀绞一般：这真的是自己英姿勃发的哥哥吗？面容苍白，眼神枯憔，胸前厚厚的白布浸透了鲜血，嘴角还残有未擦干的血沫，这让他想起了父皇驾崩时的样子，心里难过至极，但却不再害怕了。
　　“兰陵，你来了。”
　　“是，皇上。”兰陵拭掉腮边的泪水。
　　“离烟，你也来了。”元徵的眼中现出一些光彩，挣扎着要坐起来，伊宁连忙上前扶住他。
　　“是，皇上。”离烟低头跪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只两天不见，不可一世的元徵就成了眼前这个样子。
　　“兰陵，你没来时我拟了好几道圣旨，已经让伊宁放出去了。我对不起你。”
　　“皇上，先别说这些了，行宫中一定还有叛贼——”
　　“我知道，是拓拔哲，他和敖潜同时在宫中和围场叛乱。”
　　“四叔？！皇上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他现在——”
　　“兰陵，你别再说这些了，你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元徵痛苦地揪住兰陵的袖子，“我要策立璞淳为皇太子，你作辅政摄政王来辅佐他。”
　　“可是哥哥，璞淳才两岁啊。”
　　“我知道，我不能立长子，否则正妃娘家的势力就会坐大，我不想把大魏江山拱手送到外戚的手中。侧妃纯儿没有什么势力，你完全可以压制住他们。”
　　兰陵心头一惊：哥哥是想把大魏的江山和未来的皇帝交托到自己的手里吗？
　　“瑞，你不会杀了我的儿子自己称帝的对不对？啊？”
　　兰陵的心中猛然一颤，是啊，要是自己在小皇帝登基之后作了摄政王爷，要除掉没有实力的皇帝自己称帝，简直太容易了！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尊崇，竟然如此轻易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样的机遇根本就是百年不遇，是敖潜、颛坼乃至拓拔哲梦想都梦想不到的，可现在居然这样触手可及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血液中对权力的追求立刻像野兽一样咆哮起来，疯狂起来，那正是拓拔一族血脉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兰陵以自己没有它，可现在它却像山洪一样在他体内奔涌起来，冲垮了他心中的一切。
　　“我，我。”兰陵犹豫不决了。
　　“瑞，我们是同胞手足，我是你最亲的哥哥，你不会杀了自己的侄子，不会背叛朕的信任的对不对？”元徵近似哀求地看着兰陵。
　　“我……”兰陵在他的注视下愈发心虚，躲开元徵逼视的目光。
　　“元瑞？拓拔元瑞！”元徵拉住兰陵的胳膊用力地攥紧，血红的眼睛透露出一种伤心欲绝的疯狂。
　　“哥哥，我，我——”
　　“别答应他，否则你会后悔的！”离烟站起身，按住兰陵的肩膀。
　　“离烟，你——”伊宁惊叫起来，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离烟竟然这样铁石心肠。
　　“伊宁大人，大家都是各为其主。”
　　元徵闻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好吧，我不强求你了，大魏的江山落在你的手里总比落在颛坼的手里要好。伊宁，你去把虎符拿来。”
　　“是。”
　　伊宁片刻将一个小铜盒拿来递到元徵手上，元徵打开小盒将两瓣虎符交给兰陵和离烟手里。
　　伊宁吃惊地叫道：“皇上——”
　　元徵挥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是什么？”离眼看着手中的一块铜块：一面刻着浮突出的花纹，另一面则打磨得十分平滑，整个是一只老虎的样子。
　　“离烟姑娘，这是调动兵权用的虎符，皇上将左右两片交给王爷和你，就是交给了你们大魏军队的统兵权，你现在只要将两片虎符合起来，就可以指挥整个大魏的任何兵将了。”
　　离烟连忙跪下，捧起虎符：“离烟不敢，请皇上收回去吧。”
　　元徵看着离烟，眼中露出难得的温柔：“离烟，是朕对不起你，这是朕给你的报偿。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不要恨我……”
　　“皇上。”离烟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元徵在月华宫中那凝视着她淡淡一笑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贱婢不敢，请皇上收回吧。”
　　“离烟，你不要说了，皇上——已经驾崩了。”兰陵扶着倒靠在他身上的元徵，眼泪沿着木然的面庞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