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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章 ...

  •   诏贤
      兰昕阁正殿上灯火通明,却只有兰陵和伊宁两个人在上面,兰陵愁眉不展,伊宁则是一副悠然自得,不焦不急的样子。
      “伊宁,你难道不着急吗?当初是你向孤推荐谭贡的,现在他死都不肯出仕,你又不愿作丞相,到底要孤王怎么办?”
      “王爷,他是夏侯老丞相,哦,不对,应该说是罪臣夏侯澹泊的得意门生,我亲手杀了他老师的一家,他当然不愿意受我的推荐出仕了。我量才而荐,量才而任,像我这种在宫中斯混出来的人,至多只能帮您传传话,探听一些消息,作一个御使大夫已经可算作到达极限了,要是真的让我担当百官之长的丞相,您一定会后悔的,我真的不是那种治国辅政的材料。要是让我去东魏或南朝作奸细,给我这样的位子,我一定不会推脱,以我的聪明‘好好地’干上几年,您随便派谁来一定就能让他覆国了。”
      “那怎么办?”
      “现在新朝一始,百事待兴,大魏现在最需要一个如同以前夏侯澹泊一样的丞相,谭贡就是这样百年难得的治世之才,除了他我实在也想不出其他人来。”
      “可是本王已经亲自去过好几次了,他说他宁肯饿死,也决不出仕。”
      “连王爷去都没有用,臣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气节孝义上往死倔强,让他出仕怕是很难啊。”
      “唉,那怎么办?天都快亮了,一夜之间什么办法都没有想出来。”
      “王爷,”伊宁眨眨眼睛,低声道,“以晴真的很好吗?值得您抛开王妃来专宠她?反正这里没人,您给我讲讲吧。”
      “伊宁!”
      “好好,我不问了。唉,只是可怜有的人跟着主子那么多年,现在反被新人夺宠,连见都不得见啊。”
      兰陵自然知道伊宁是在影射离烟,冷然道:“你不是不让我宠幸她吗?不是还要我把她嫁出去吗?我现在疏远她,难道不好吗?”
      伊宁一下子语塞,嘿嘿笑了两声,站起来:“王爷的嘴巴愈来愈强了,臣自认多嘴,我去离烟那里讨些茶点,顺便送封书信,哎呀,说了一夜累死我了。”说罢伸了个懒腰。
      “什么书信?”兰陵低下头。
      “宇文将军的书信啊,唉,天下还是薄情少,痴心多啊——”
      “那你就快去吧!”兰陵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出正殿。
      望着兰陵的背影,伊宁气得一顿脚:“怎么这么笨!连激将法都不知道,先皇也要比你聪明些。”

      离烟刚刚梳妆完毕,柔雪就在屋外叫道:“姐姐,伊宁大人来了。”
      “有请,再赶快回锦帔一声。”
      “是。”
      “何必这样麻烦,”伊宁反倒先柔雪一步进来,“我不过进来讨些茶点。”
      “大人。”离烟欠身问安,转而对柔雪道,“快去到膳房准备。”
      “唉。”
      伊宁看了看桌上的刺绣,笑了:“离烟,你好清闲啊,绣这么多花样。不必管家事吗?”
      “现在的掌房丫鬟是锦帔,我不必管了。”
      “哦。”
      此时柔雪端着茶点近来,离烟端上:“大人请吧,只是这样奴婢住的房间不配大人品茗的雅兴。”
      “唉,有人想来这里还进不来呢!我何其有幸。”
      “谁啊?”
      “宇文闵成啊,那,第六封了吧?这次又是约你去何处啊?”伊宁从秀中掏出一封信札,放在桌上,微笑着开始狼吞虎咽。
      “大人,何以吃得这样急,小心哽噎。”离烟故意不理那封信。
      “唉,你以为我愿意陪瑞王说一夜,把自己饿成这样吗?说来说去又没有办法,白白耗去了我一个良宵。”
      “是什么事,说了一夜都悬而不绝?”
      “还不是那个不识抬举的谭贡!王爷都亲自去求他了,他还——”伊宁说得义愤填膺,看着离烟脸上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心里却暗自偷笑:这下兰陵和自己都不必忙,谭贡也能出仕了。

      窗外的小雨沿着房檐垂下的茅草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茅屋里谭贡正忙着给自己煮粥——这就是他今天的晚饭了。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谭贡忙喊:“来了,来了。”胡乱地把手里的木勺插在锅里,便来开门。
      “潭先生。”离烟深深地一欠身,她身后的柔雪苦着脸打着伞,为了不让离烟淋到雨,身后已经全被打湿了。
      “怎么又是你?我说过了,我谭贡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出仕的。”说罢“砰——”地一声关上木门,“你给我滚!”
      “潭先生,我不是来劝你出仕的,我此次前来是来送一些酒菜,点心。今天不是先生的宝庚吗?我是特来道贺的。”
      谭贡心里一酸:自己的生日连自己都忘了,世上难得还有人记得。遂打开木门:“你进来吧!”
      “多谢先生。”离烟忙进来——她来了九次了,这次总算可以进屋了。
      “请坐,我这里没有茶,你将就地喝点水吧。”
      “多谢。”离烟接过粗重的陶杯,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谭贡,见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衫,发丝枯樵,面泛菜色,显然是因为生活不济,虽然人很儒雅,但无奈的面容和周围一贫如洗的家私无不透露出他有志难伸,仕途落魄的惨样。
      “柔雪,把食盒里的酒菜摆出来吧。”
      “是。”柔雪小心翼翼地把菜品一样一样摆在木桌上,可惜那桌子太小,只摆了几样就满了。
      “先生请。”
      “姑娘请。”
      两人默然无语地对饮了几杯,离烟才问道:“奴婢听闻,先生曾是夏侯老丞相最为得意的弟子,是吗?”
      “谬赞而已,所传非实。”
      “哦,是吗?那先生满腹经纶,可有何抱负?”
      “没有。”
      离烟脸色一沉:“先生可以把以前说过的话都忘了吗?可以把对自己恩师起的誓都忘了吗?”
      “我不记得了。”
      “先生,”离烟放下酒杯,“先生这样会让故去的老丞相很寒心。”
      “哼,我倒是以为给恩师的仇人做事,恩师会更寒心。”
      “谁是老丞相的仇人?”
      “兰陵王。”
      “先生怎么能把先皇的帐算在兰陵王爷的头上?”
      “他贵为摄政王爷,又是老丞相的孙婿,反倒指使伊宁以密旨铲除掉我的恩师,以求他一人独霸朝廷,这样丧心病狂的所作所为难道也是可以推脱的掉的吗?”
      “先生误会了,那是先皇的遗命,不是——”
      “我问你,那灭门的旨意是不是他执政后才发出的?”
      “这——”
      “哼,你因为我谭贡是三岁孩童,任由你来摆布我的思想吗?”
      “先生就是太过善于谋思了,竟然不分是非曲直,只相信自己的凭空臆断,所以才落到如此田地。”
      “如此田地?你什么意思?”
      “先生将近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更可悲的是满怀治国的宏图伟业,难得的将相之才,数十载寒窗苦读,本应成就不啻伟业,却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落到这样落魄穷困的可怜境地,有志不伸,有才不施,有国而不仕,流落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还要作出‘君子固穷’的样子来欺骗自己,欺骗别人,奴婢都已经很看不起了,何况聪明如先生?先生还要装作不自知吗?这样的田地难道还不可怜,可笑,让人蒙羞吗?”
      离烟已经准备挨谭贡一巴掌,她看着他紧握着筷子的手,心里很紧张,但说都已经说了,不论用如何手段,不让谭贡再执着于眼前的怨恨,她就算赢了。
      “你走!”
      离烟吃惊地吐口气,她没想到谭贡的修养竟然如此之好,在听完一个妇人这样的辱谩后,只是这样。
      “你走!”
      离烟缓缓地站起身,心里反倒有一丝不安,将袖里的帛书放在桌上:“这是敬嫔娘娘给先生的书函,里面将夏侯老丞相一事的始末渊源讲得很清楚,先生就算不相信奴婢,不相信王爷,不相信伊宁大人,不相信天下所有的人,先生总能相信老丞相的亲生孙女的吧!是非曲直自有天理,先生是要埋首荒山,还是一偿夙愿,都在先生的一念之间,望您好好思量。奴婢告退。”
      离烟走后,谭贡看完了敬嫔的书信,放声大哭,刚才离烟的话句句都正中他的心思,他何尝不想成就一番事业,不辜负自己的才学,不辜负自己的恩师,可是一时执迷,落得落魄如斯,真是愧对仙游的双亲,愧对自己的满腹才华,如今迷雾渐解,愁云已散,连夏侯小姐都得以释然,自己又有什么可执迷的呢?出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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