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64、第六十三章

　　郡主
　　“王爷，您看这样可以吗？”
　　兰陵放下圣旨，口吻淡然到让人猜不出心思：“宇文闵成的拔擢我没有什么意见了，可离烟为什么只册封为郡主？既然我已经收纳她为皇妹，为什么不册封为公主呢？”
　　伊宁和谭贡对视一眼，后者踏出一步：“王爷，离烟郡主的出身太过低微，虽然已经得蒙王爷而成为皇族，手中也有先帝御赐的虎符，但如果册封为公主，实在是与礼不合，何况她并没有皇族的血统。我们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不能册封为公主，而是郡主，但所享的乃是三等亲王的薪俸，已经比一般的公主还高很多了。”
　　兰陵不说话，显然不满谭贡的解释和案上的圣旨。谭贡为难地拱手立着，进退不得，很是尴尬。伊宁同情地看了一眼可怜的谭贡，站前一步：“王爷，不妨将先皇的遗旨拿出来吧！这样最能服人心——”
　　还不待伊宁说完，兰陵衣袖一挥：“不行！先帝的遗诏怎么能随意示人？！就这样吧！以后不准再提！”说罢，在眼前展开的黄绢上印盖上鲜红的朱砂——玉玺的拓印。

　　郡主大婚自然是皇兄亲自主持的，相较门阀和郡主，这场大婚自然是不一般的风光无限，而离烟却木然地依据着礼数跪拜着，冷漠的眼眉间丝毫没有应该的喜悦，当仰起头时遇到兰陵眼中那温暖的光芒时，心里一绞，攀住身旁的宇文闵成，面对昔日自己死心塌地爱过的男人，却只能道一声：“谢谢皇兄。”眼中看到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可惜已经失去了拥有的权利。
　　新婚之夜，捧出细心珍藏的虎符，跪在惊愕的丈夫面前：“既然王爷把我赐嫁给了你，我自然就是宇文家的人了，这快虎符就是王爷赐予宇文阀的了，从此以后，由你保存吧！”看着宇文闵成惊喜地接过，被他拉进怀里，任凭他的热吻落在唇上，由他抱上床榻……离烟在痛楚之时不禁借由般地落下泪水：兰陵，你是想把我和虎符送给宇文门阀，帮你拉拢控制军权是吗？你绝情地把我像东西一样出卖掉，绝情地把我认作妹妹，绝情地让我们一刀两断……是为了惩罚我的错误吗？如果不是，我不能再牵挂你；如果是，我愿意接受你给我的谴责——为了赎罪，我愿意帮你，哪怕是利用自己！如果，你也愿意。

　　人生的大喜莫不过洞房花烛，年少得志，宇文闵成一夜之间功成名就，又娶得娇妻，无论在己，在家族，在军权，在门阀，在势力，在朝野，在未来都是前所未有的得意于满足。一夜之间，任何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幸福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人生得意能几回？！而荡漾在他心头的狂喜中有一点一丝最为甜蜜——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离烟既然还是处子之身！在追求时，早已知道离烟虽然地位卑微，却是自幼纠缠于先皇和摄政王爷之间的一个重要人物，否则何以得到先皇和摄政王爷的种种“眷顾”，而位卑权显至旷古绝今？追求中不乏一丝功利但真爱更加介怀离烟的清纯。以前游戏花丛，并不特别介意女子是否是完壁之身，否则也不会和那么多青楼妓女厮混在一起，但有时一想到，离烟可能在自己之前就被别的男人拥有过，而且还很可能是先皇和摄政王爷！嫉妒、酸楚、不安就前所未有地萦绕在心头，每次纷扰伤神过后，反倒对离烟又爱深了一层似的，如果不是爱，为什么自己对其他女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那只能因为自己虽然身处花丛，却只在乎离烟一个，这就是自己的真爱吧！
　　宇文闵成嘴角溢出甜蜜的微笑，下定决心：从此以后收身养性，好好地善待郡主——自己的妻子，离烟！

　　离烟微笑着送宇文闵成出门，依旧回身躺着不想起来。柔雪一脸笑容进来，已经不时地偷偷瞄她，嘴角的笑也笑得别有意味。
　　“有什么事？这样傻笑！”
　　“没，没有啦。我想问问我们今天要不要准备回王府？还有，那个，那个送去哪里？”说完看了一眼验巾上的鲜红，脸也羞得通红。
　　离烟垂下目光，脸色微变，泫然欲泣般地眼中蕴上了水雾。
　　“郡，郡主——”柔雪拉起离烟的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离烟擦了擦眼脚要落下的眼泪，笑了笑：“我们自己留着吧！宇文家的老夫人早就没了，难道要递送去几百里外的故园给老将军看这个吗？王府——不回了，不用回了。”
　　“为什么不回了？那是您的娘家啊！”
　　“原本我就没有娘亲了，哪里来的娘家？所以不用了，不用去了。”
　　“……是。”
　　“外面是谁？”
　　“是新买来的丫鬟在打扫了，郡主要是闲吵，我叫她们先下去。”
　　“不必了，我们都是婢女出身，何必为难她们？你以后多体恤她们吧。”
　　“是。”柔雪低声回答，突然觉得今天的离烟很像敬妃娘娘似的，刚想出口，又忙闭了嘴，只怕又惹她伤心，静了片刻抬起头笑了起来，“将军可上心了！这次大婚前就新建了几处馆阁，这个百合殿也是新的呢！还买了新的婢女，亲自一早打发了一些出去，说是要让郡主使着顺心，新人没有坏毛病，更好调教。可谓上心吧？哦，夫人？”
　　离烟看着柔雪天真的笑脸笑了笑，听到门房报了一声，便道：“你去看看谁来了，我马上出来。”
　　“是。”
　　离烟拢了拢头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已是妇人装扮，不禁唏嘘：了了你的风流帐，断了我的冤孽情，我们就这样相守一生，好好过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