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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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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碎
兰陵王府中是那么安静,仿佛是根本没有人的生气一般,亭台楼阁,曲水浮叶,暗灯翠竹,永远都是一样。兰陵走在花园的小径上,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任由侍从远远地跟着。
这就是自己的家吗?没有欢声,没有笑语,永远安静得如同一个幽怨的自己,在一片一片的富贵花开中,独自舔噬孤独的伤口。偶尔听见兰婷和承嗣在远处嬉闹的欢笑,空荡荡地飘散过竹林的间隙,兰陵笑笑,心头滑过一丝酸涩——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如此纯净的笑声,只是已经很久远罢了。
家,这就是自己的家,精致华美的布局掩盖不了里面的空寂孤独,幽雅高贵的陈设代替不了已经失去的温暖感觉,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如果没有孩子偶尔的笑声,兰陵就会常常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王爷。”暧萧关切地走近,“天晚了,回去用晚膳吧?”
“你先带孩子们去吧!我自己再呆一会儿。”
“是,你们带小郡主和小世子先回去。”暧萧低头,“奴婢再陪王爷一会儿——天气会转凉的。”
兰陵也不论:随便吧!反正自己也不过是在花园里散散步而已,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细碎的脚步在身后紧紧相随,兰陵突然觉得想哭——以前她也是这样寸不不离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可是今天却可以对自己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说出那么残忍的话,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不知羞耻,忘情背义的人,为了一朝贪欢,可以摈弃一切。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吗?只是因为她像你啊!不过是一个梦,一个其实是关于你的梦,可是你为什么还要亲手打碎它?为什么在你得到了满意的归宿后,可以这样无情地摧残我?因为你认为我从数年前的大婚时就背弃了你,是吗?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的苦衷?一颗苦果,几乎完全是由我吞咽下的,你可以恨我,但为什么一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你一次有一次地狠狠地杀我的心,我已经快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打碎我的一个荒唐梦?在我已经不能承受的心上再奋力插上最后一把尖刀,让我彻底地去忘却以前的你我,让你彻底地报复我对你莫名的背叛。
“你怎么能这样荒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将自己的身份置于何地?你又将为你惨死的王妃和还未出世的小主置于何地?”
“一个如此幼稚的女孩竟然可以让你如此放荡,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大魏的摄政王!”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于谁你都是欺骗蒙蔽,那个女孩到死,你都不会让她知道你其实是摄政王对不对?你根本在欺骗她!”
“皇族血统不容混淆!他们是你逼我杀的!为了大魏,为了王妃,我别无选择。”
“我的手上沾染过鲜血,我不怕,可是现在却被你逼得要沾染上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孩的血,这样的孽债,都是你的错!我现在恨死我自己了!恨死我了!”
“兰陵,我恨你!以前是单为自己,现在不仅为自己,更为逝去的王妃、小主、那个女孩和她还未出世的孩子恨你!我恨死你!”
兰陵的心又抽紧了,他眼前似乎又显现出离烟那决绝的面庞:“你一定也恨死我了吧?杀了那么无辜的一双母子,但这是你逼我的!恨吧,恨吧,让我们就这样彼此怨恨吧!从此,你我是真正的陌路了,兰陵王爷。”
兰陵忍了又忍,还是哭了,这样呜咽的哭泣是男人难掩的悲伤,在夜色的花园中如此凄凉。
“王爷——”暧萧心疼了,“今天郡主来,说了什么?王爷为什么这么伤心?自从王妃故去后,王爷从未像今天一样伤心。”
“没什么,”兰陵擦干眼泪,“我们回去吧,孩子们也该等急了,天也快凉了,走吧。”
“是。”
夜色中,一盏灯笼散出幽幽的光辉散落在华美锦缎高靴下的小路上,今天必须要打灯笼才看得清路,因为今天没有月亮和星光,以前那皎洁的光亮怕是不会再有了。
将军府里正是晚膳的的时间,一干婢女在长几的左右垂手侍侯着,宇文闵成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抬眼却看到离烟意兴阑珊地用筷子杵着碗里的米,眼光也没有落在长几上。
“离烟,你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吗?”
“哦,不,”离烟连忙拉回神,“只是不大想吃罢了,我没事,你快吃吧。”
“怎么了?是不是——”宇文闵成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是不是有了?”说罢一脸坏笑地抬起她的下巴,而离烟却没有羞晕或恼怒,只是轻轻推开他放肆的手:“没有,你快吃吧。”
宇文闵成显然对离烟的冷淡显出些疏离和不满:“你怎么有什么都不对我讲?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我不太舒服,先回暖阁了。”不容他答应,离烟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门外。
宇文闵成皱起眉头,端起碗又重重地放下:“不吃了!撤下去吧!”
“是。”
离烟依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真是奇怪,今天不是溯日,天上却看不到月光,墨黑墨黑的一片,看着让人难受。
“夫人,将军说今天不打扰您了,让您先睡,他在书房看书。”
“哦,知道了,下去吧。”
“是。”
离烟起身让柔雪脱掉外衣,然后坐在妆台前摘去首饰。
“郡主,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我有一天在书房外发现将军和菲菲很亲昵——”
“不用说了,你下去睡吧。”离烟的声音很柔和,听不出任何涟漪。
“夫人——”
“去吧。柔雪,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我的眼里未必容不得沙,是不是?他那样的人能忍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再说就算他不想,以他的人才也会引来些情债,这些,我阻止不了,也没办法阻止。男人——都是一样的。”
柔雪看看离烟淡然而失神的目光,静默了片刻,才躬身道:“奴婢告退,郡主早点安歇吧。”
“去吧。”离烟点点头,待她熄灯出去后,才慢慢地上了榻。脸贴着冰凉的瓷枕,眼泪滑落下来。
不是为了宇文闵成的背叛,这伤不了自己,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爱过这个气宇轩昂的将军,来到这里只不过是认命,没有感情,也就没有背叛后的伤害。反倒觉得这样对自己的背叛是对于两人共同的解脱,可以说,对于宇文闵成的爱,自己是很想逃避而又有所亏欠的一种感情,他长久地在付出,而自己却怎么也不能忘怀以前的一切。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可以接受心里以外的人伴榻同眠,而女人却永远将身心统一,相比之下,这样在虚伪婚姻掩盖下的隐秘爱情更让人难过,因为我不可以伤害另一个也算是爱我的人,毕竟爱是没有什么错误的,但爱错了人,又算不算是一种错、一种罪?而我对兰陵的一切一切又算不算是错?是罪?
冷淡的外表下却一直是苦苦挣扎的炙烈的心,但愿借此彻底斩断你我之间纠缠不清的瓜葛,让我逃出来,让我们三个都逃出来,各自规规矩矩地生活各自的生活,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要这样凌迟般的爱情,让我们彼此仇恨到忘却吧!这才是你我最好的选择和结局。
离烟紧闭的双眼涌出痛苦的泪滴:兰陵,我爱你!但现在面对故去,我只能选择忘却!忘却你,忘却自己,忘却我爱你!我宁愿你恨我入骨也不愿再受情感的折磨!——你也请同我一样,这样,才是你我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