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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宣和书画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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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得知盛迟想要出去走走赶出了庄子里的马车,又雇了一个妥当的车把式,自己没有跟着。
第二天一大早,飞白在车上叽叽喳喳给他讲着哪里哪里的东西最好玩,哪家哪处的点心最好吃。
盛迟看他还是个孩子,便道:“待会去你喜欢的铺子包二两点心,算是犒赏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少爷英明!”飞白大呼。
“好好说话!”盛迟不为所动,该宽松的时候宽松,该严苛的时候严苛。他精于此道,一张一弛既令人保持足够的畏惧同时也让人能死心塌地地效忠自己。
飞白马上端正地坐好了,嘴巴却是裂到了耳朵根。
“少爷想去哪儿?”
“我不太熟悉外面,出门又少,先到坊市上转一圈看看。”
“那就先去西大街吧,西街可热闹了。”飞白道
“先去东街。”盛迟讨厌热闹。
比起热闹的西街,东街要安静许多,不见贩夫走卒,但见坊市林立。盛迟刚刚路过西街街口的时候看了一眼,便连街道东街也要比西街宽阔不少。
是富贵人家来的地方,盛迟下了结论。
马车在一家名为宣和的书画坊前缓缓停下。
飞白当先跳下了车,伸手要来扶盛迟。
盛迟避开他的手,自己下了车,下来的时候还因为右腿有些不太灵活歪了歪。
飞白于是自觉地过去替他打起帘子,好让盛迟进去,书坊里的伙计已经看到外面的景象,先他一步替盛迟打起帘子。
盛迟转身对要跟着他进去的飞白道:“不必跟着我,你让车夫载着你去西街去你爱去的地方玩会,再包几两点心回去,记得替赵管家也带些,都记在今日的开销上。”
他们住的庄子算是盛家的产业,附近还有收租的田地,吃穿用度开销宽裕得很,当然,再怎么比也比不上燕国皇宫的御厨。
飞白面露难色:“可是……赵叔吩咐我得跟着少爷。”虽然心里意动,但他还是不放心放少爷一个人在这里。
“没有可是,中午之前回来即可,否则下次我便一个人出来。”
盛迟这么一说,飞白内心的渴望顿时被放大了无限倍,连说了好几遍“少爷您一定要在这里等我”才肯离开。
“公子需要些什么?”盛迟甫一进店伙计便热情地招待起来。“小店里的书画笔墨都是有名的,还有一些大家的作品。”
“百里图卷。”盛迟轻轻吐出四个字。
“公子说笑了,百里图卷挂在燕国皇宫,又岂是我们能见的东西。”伙计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传闻燕国公子昭曾临摹百里图卷,不知此处可有摹本?”
“公子请跟我来。”
伙计将他引入了后堂,屋子里光线有些暗,不太像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为何不点灯?”
“掌柜交待书画易燃,禁止我们随意点灯。”
“何来书画?”四壁空空荡荡,不见一幅字画。
“公子请稍后。”说完伙计便出去了。
盛迟在静室里等待起来。
他刚刚说的都是对好了的暗号,百里图卷是第一个,伙计听到了之后会把客人带到此处,点灯和书画两句是确认用的,毕竟百里图卷盛名非常,几乎是人尽皆知。
不过片刻,走廊里便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进门,马上就把门给关上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盛迟心道。
岑寂来的时候心里乱得很,他们一直是单线联系,还从没有人从燕国前来,这次来的会是谁呢?以殿下的习惯,必然不会派个陌生人来。
两国由于人口严格控制流动,消息传递缓慢,他还不知道燕昭已然身死的消息。
岑寂吸了口气,望向来人,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殿下!”他几乎失声,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殿下亲至。
盛迟在黑暗中露出了半张脸,即使身形和他之前不太像,光凭这张脸岑寂就会听他的,毕竟两人已是多年不见,会有变化很正常。
“怎么,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盛迟戏谑道。
“是,很惊讶。”岑寂按捺住心中的激荡,尽可能沉稳道。他自愿前往应国,本以为终身都不再有见到燕昭的机会,却没想到他还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尽管这可能代表这殿下的情况不太妙,可他依然欣喜。
久旱逢甘霖,见到日思夜想之人,岑寂暗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盛迟有些吃惊一向内敛的岑寂竟然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这人以前像根木头似的,他是怎么也猜不透这个下属心中所想。
“我已非燕国太子。”他叹息。也想看看岑寂是否还忠于他。
“殿下永远是岑寂的殿下。”岑寂跪倒在地。心中虽是惊涛骇浪,却莫名地平静,殿下一如既往地对他赋予了信任。
盛迟倒不见得有多信任岑寂,反正这事迟早会传过来,与其到时候出乱子被质疑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新皇是……燕绍。”
岑寂猛地抬头,眼里满含愤懑反而让盛迟吓了一跳。“果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岑寂曾经无比嫉妒燕绍。
在他被殿下带回宫中之前燕绍就已经跟在殿下身边了,燕绍是唯一一个能和殿下同榻而眠之人。
无数个夜晚,他看着信安宫的烛火,想象着里面两人相拥而眠,心里纷乱如麻。
殿下对燕绍太好了,好得……好得让他有种将那个人杀死的冲动。
以至于到了后来,为了克制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岑寂自请来应国替燕昭收集消息。自此,他远离故国,此生也许都无法再踏上燕国土地。
如今听到那个人的背叛,心里愤怒那人辜负殿下之余却反而痛快了。
那人不在了,自己应该就有机会了吧,殿下他,身边如今只剩他一人了呢。
“殿下,岑寂将永远效忠于您,愿做您手中之剑,为您夺回一切!”他目光炯炯地回望盛迟,他愿做他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剑,只求能永远为他所用。这一次,他定然要守护在他身边。
盛迟的眼光稍稍柔和了些,对这个他亲手捡回来的孩子,也是始终对他保留了忠诚的人,最起码能让他不那么心寒。他当时是瞎了眼才会对燕绍奉上真心。
“我如今回不去燕国,恐怕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殿下!”岑寂急促地呼吸着,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殿下这番话已经是算是难得地赞赏了。
“我现在姓盛,名迟。”
“主上。”岑寂明白过来,马上改了称呼。
盛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岑寂被这一眼看得怦怦直跳,几乎想立刻冲上去,可是他不能,现在还不能,他告诉自己。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岑寂握紧了拳头,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冲上去抱住他的殿下。
盛迟却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对他有多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