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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一百一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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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明雁还在扒着小碗喝粥吃早餐的时候,宁休就过来了,阿姨还是过来请示了明思,明思坐在明雁对面喝粥,坐直身子,看了看认真拿着小勺的明雁,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一分钟后,宁休便出现在了餐厅里。
明雁浑然不觉,低头吃小盘子里面切成一块块的哈密瓜。
“吃了吗?”明思问一来就将眼神黏在明雁身上的宁休。
“还没有。”
“给宋先生也盛碗粥。”
阿姨应了声,盛了碗粥递到明思身边。宁休看了看,将碗拿到明雁身边,挨着明雁坐下。
明思“哼”了声,推碗上楼。
明雁依然没有察觉,直到宁休探过身子,问他:“我喂你好不好?”
明雁才呆呆地抬头,看到自己身边坐了个人,他的脸上还满是粥印子,宁休抽了张面纸给他擦脸,明雁乖乖地任他擦。擦干净后,宁休拿起他的碗喂他吃粥,明雁却不愿再吃粥了,不高兴地埋头吃哈密瓜,等宁休给他叉哈密瓜喂时,他又不愿吃哈密瓜了,去吃刚烤好的华夫饼。宁休收手,一边看着他吃,明雁才又继续吃粥与哈密瓜,宁休苦笑。
才过了一晚,明雁又不认得他了。
明渊如今身体不太好,前阵子还能陪着明雁吃饭一起看电视,自从明老夫人六七之后身子便彻底垮了下来,一天有大半的日子是躺在床上的。
见明思进来,他睁眼道:“怎么不陪明明吃饭。”
“宁休在陪他。”
明渊半天“哼”了声,“成何体统!”
“明明现在认他了。”
“哼!”
“爷爷我给你削苹果吃。”明思换了话题。
“你为了明明和我也忙了好一阵子了,该好好回去上班了。”
“再等等吧。”
老爷子也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明思削苹果。
等明思下楼时,宁休与明雁已经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了,栩栩靠着明雁坐着。宁休这次有备而来,知道明雁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带了不少东西过来,现在正拿着一个橙色的气球给明雁吹,直接对着嘴巴吹。
看得明雁张着嘴巴,眼睛直直地盯着气球慢慢变大,宁休吹好一个递给明雁,明雁开始还不敢拿,后来小心翼翼拿在手里,想了想拿起自己吃水果的小叉子,戳了戳气球,“嘭”,气球破了,明雁立刻高兴地笑起来,甚至笑出了声音,觉得好玩的不得了,再看向宁休。
宁休笑着一个接一个地吹,吹好了就递给明雁自己戳,俩人玩得不亦乐乎。
明思就一直靠着楼梯看,不知道看他们玩了多少个气球,才走到客厅里,见地板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明雁看到他下来,高兴地也递了个气球到明思手里,还把小叉子给他,让他也戳。
明思捧场地戳了一个。
明雁笑得小圆脸上的酒窝深得仿佛能盛进无尽的蜂蜜。
明雁又低头玩宁休新给他买的积木,明思对宁休道:“你出来。”
宁休跟着他出去,明思难得地抽起了烟,问他:“你怎么打算的?”
“就想治好他。”
“明明病好了,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哄了。”
“没关系,只要他好。”宁休想了想又道:“我可以带他回去吗,我以前和他住的地方,也许会利于他治病。”
明思一把掐了烟,冷笑:“口气不小啊,昨天才许你上门看一看,这才多久你就直接想要带回去了?你就不怕明明再拿绳子勒死你?”
“死他手里我愿意。”宁休回答得很快。
明思冷笑道:“呵!先把你个人问题处理好!目前让你来我家,已是底线!”
宁休天天过来,明思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工作,明渊身体还是老样子,家里又请来两个护工,反倒是为了照顾他。
明雁渐渐适应了有宁休陪着玩的日子,宁休天天都给他带好玩的东西,每天吃那些难吃的糖他不想吃时,宁休也会有耐心地哄着他,吃了糖他就给做好吃的蛋糕吃,往往明雁哭着刚吃完那些糖,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珠子的时候,宁休烤着的蛋糕就传出了香味,他便又高兴起来,眼巴巴地等着吃蛋糕。
去医院时,宁休也陪着,明雁不爱走路,他就抱着。明雁就晃着脚丫子,觉得惬意得很。
一晃几个月过去,夏天时,一个雷阵雨的天气里,天气预报早报全城将会有大面积降雨,阿姨们都劝着宁休快些回家。明雁不知道他们劝他回家,正靠在他身上看手里的一本绘本,等意识到宁休要回家时,他还有些愣。
过去的几个月,每天都是明雁睡着后,宁休才回家。
等明雁起床后,宁休也早就到了。
因此在明雁心目中,宁休也住在家里的,想看到的时候就看到了,想一起玩的时候他就在了。可现在看着宁休站起身真的要走,他不解地揪着栩栩的耳朵,宁休弯腰摸摸他的耳垂:“乖乖的,我明天再来。”
明雁望着他,还不太明白。宁休自然不要他送自己,一个阿姨送他往门口而去,明雁还是呆呆地看着,以为他去花园里给自己掐漂亮的花。可等到阿姨都回来了,宁休都没跟回来,他还站起来往阿姨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
他又看向外面,恰好一个雷劈下来。
一辆车子驶出了院子,明雁当下就哭了起来,光着脚就要往外跑。阿姨们赶紧过来死死拉着,哄着他往沙发上坐,明雁哭得伤心,手里还抓着一块宁休买的积木,还想往外跑。
一个阿姨着急道:“你们谁知道宁休电话?”
几个人一起摇头,正在这档口,明思开车回来了。
他是从小区西门进的,宁休是从东门走的,两人并没有碰上。
院子里就听到了明雁的哭声,明思着急地走进来,“怎么了这是?”
“今天下大雨,我们都劝宁休先回家,明明就哭了!”
“再打电话打回来啊!”
“我们没有他电话……”
明思瞧明雁扯着嗓子哭,自从宁休天天过来陪他后,已很久没见他这样哭过了。他叹了口气给宁休打电话,偏偏宁休的电话一直占线,他连着打了三次,都是占线,气得想甩了电话。
他蹲下身哄沙发上的明雁:“不哭啊不哭,哥哥在呢!”
又道:“有好吃的蛋糕啊,明明你看,很好吃的!”
明雁看都不看,靠在栩栩身上哭。
宁休在接辛蔓的电话,她约了他见面,宁休应了,手机放到副驾的座位上,调头往约好的餐厅开去。
辛蔓正坐着等他,她前阵子又出国了,如今刚回来,见宁休坐至她对面,“你最近一直找我。”
“嗯。”
“忙着和我离婚吗。”辛蔓微笑。
“对不起。”
“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只是我也有我的自尊和我的立场,我为什么要为了成全你让我自己颜面扫地?”
其实辛蔓说的没错,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她这事做的一点错处都没有。反而是他结婚还不到三个月就要求离婚略为奇葩,可他只能这么做,也只想这么做。已经注定渣了,他只想对得起明雁。
人的确都是自私的,他的心也只能偏给明雁了。
其他人,包括他自己,他已经顾不上。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宁休回到车上,坐着叹了口气,车灯也没开,静坐了几分钟,听到手机响,他条件反射地想要伸进口袋掏手机,却先一步看到了副驾上散发着微光的手机,他立即拿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明思,接通后就听到明思着急的声音:“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你走了明明就一直在哭,怎么哄都哄不住,你快过来!!!”
果然宁休听到了电话中明雁已变沙哑的哭声,他的手微微发抖。
挂了电话,踩了油门便往明家开去,途中这座城市下起了大雨,雷鸣电闪,道路上行人很少,越往明家开去行人越少,闪电照亮了整片大地。而宁休觉得他的整个世界也亮了起来。
明雁居然因为他走了而哭了。
他的世界都是光,只有光。
宁休赶到时,明雁还在哭,宁休推开门。
明思松了口气,拉着明雁道:“明明快看,他来了他来了!”
明雁扯着嗓子往大门看过去,看到院中走来淋了会儿雨已湿了大半身子的宁休,嘴一撇,钻到了明思怀里,哭声倒是渐渐止了。
宁休的头发也半湿了,往下滴着水。
阿姨拿着毛巾走近他:“宁先生去浴室里冲个澡吧,有换洗衣服。”
宁休心想也好,不然浑身湿淋淋的,靠近了明雁,反倒对他身体无益,当下就准备转身跟着阿姨去浴室。
哪料明雁又大哭起来。
宁休难得无措起来。
明雁钻到明思怀里,明显是不想见他,可他躲在明思怀里看不见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他要先去洗澡,这样哭又是为了什么。
明思拍着明雁的后背,朝宁休道:“你先别洗了,外套脱了头发擦一下先过来!”
宁休照做,然后走到明思面前。
“明明看,他来了啊。”明思又和怀里的明雁说话。
宁休也想说话,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雁悄悄露出半张脸看他,看了一眼又赶紧藏进来。
宁休笑了。
那笑容当真如同凌晨时分缓缓开放的昙花,静默又悠远。
宁休蹲下身子,平视着明思怀里的明雁,开口叫他:“宝宝,我在的啊,没走。”
明思撇了撇嘴,这是不是太肉麻了?
明雁偏偏吃这套,又露出半张脸,不满地看了看宁休,大声道:“坏!”
“是的我坏,我以后绝对再也不离开你的视线!”
“坏!”明雁又委屈地说了遍,还狠狠抬手打了一下宁休伸过来的手,想想又抓起咬了几口。
宁休只是笑着,任他打任他咬。
明雁这才露出整张脸,宁休伸出双手:“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明雁靠着明思想了片刻,才朝宁休伸出手。
宁休抱住明雁站起来,看向明思,“我抱他上楼睡觉。”
“去吧去吧,阿姨等会儿送牛奶和雪梨上去,喂他吃点,哭了两个多小时,但也不能吃多了,那东西凉,吃多了伤胃。”
“好。”
“你今晚也别回家了。”
宁休一愣,回身时,明思只给他留了个背影,宁休又笑了笑,抱着明雁上楼睡觉。
喂他喝了牛奶,吃了梨,换好睡衣,又将空调温度调好。
回身时看到明雁坐在床上,新奇地拿着他的手机,不知道点到了什么,手机放出一首不知名的歌,前奏有一段钢琴,宁休静静地站着听了。
雨下好乱,半个夜晚
你不在身边,怎么晚安
天好蓝,要和你一起看
起风时,由你来温暖
心事简单,一句说完
要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有眼泪,也因为你灿烂
你微笑,因为我盛开
要谢谢爱
让你
在我身边守护我的未来
有多少美丽奇迹
你手心里全都记载
好期待
要谢谢爱
让我
学会宽容学会体谅关怀
像阳光陪着大海
是平静还是澎湃
都是爱
歌手吐词很清晰,宁休听明白了每个字,却觉得再这样的雨夜里,这样的歌来得恰如其分。听完后他颇有感触地往明雁看去,哪料明雁早就不对手机感兴趣,正抓着一个兔子形状的抱枕捶捶打打。
他坐到床边,轻声道:“睡觉了。”
明雁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哼!”了声。
宁休笑了,问他:“怎么了宝宝?”
明雁放下抱枕,二话不说抓起宁休的手就咬,咬得比之前狠多了,咬到尝到了血的滋味,才放下手,又撅嘴不高兴地看了宁休一眼。
宁休笑着替他拉开被子,“快睡吧乖。”
明雁喝了牛奶吃了药,也的确有了困意,看到被子拉开,条件反射地躺到了床上,宁休给他盖好被子,转身想去关了大灯,却不料明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身子一顿,这是这么久来第一次明雁这样拉他吧?他回头,看向明雁,还未开口。
明雁已道:“不走——”
宁休鼻子又酸了起来,“宝宝,我不走,我关灯。”说着他指了指头顶的灯,“不关你不好睡。”
明雁却固执地拉着他的手,又说了一遍:“不走——!”语气更加强烈。
宁休坐回床边,“好,不关了,我不关了。”
明雁高兴地笑起来,一只手抓着宁休的手,一只手抓着那只小兔子,抵挡不住睡意渐渐闭上眼睛,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睁眼,看到宁休还在身边坐着,才放心地再次闭眼,睡了一会儿又立刻睁眼,这样重复了几次才彻底睡着。宁休想要脱开明雁的手,却怎么也脱不开。
他用没有被拉住的那只手捂住脸,半晌放下手,望着明雁的睡颜安静地笑起来。
他与他在墙上的剪影都不知道他的笑容有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