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落舒儿

85、 杜月涵临终托付

　　几个人循声望去，却见云朔已经站在了不远处，身后还跟着王式斐。

　　常莲变了脸色，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云朔听去了多少，见云朔信步走过来，便按照礼数俯下身子。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云朔理都没理，上前握住了若儿的手。

　　“这样热的天儿，怎么还出门？也不怕日头大晒伤了？”

　　语气里有着一丝宠溺。常莲听得一愣，抬头望去却见王式斐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心里愈发没底。

　　“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闷闷的，想出来走走。”若儿莞尔一笑，对着王式斐俯了俯身，“见过荣贵妃。”

　　王式斐没想到若儿会给她行礼，还未等若儿说完，忙上前扶住。

　　“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云朔对王式斐的反应很是满意，唇边漾开一抹微笑。

　　“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好，式斐，朕就先回去了。”

　　“是，皇上。”

　　“你——”云朔的手指指着蹲着身子的常莲，“刚刚你跟乐妃娘娘说了什么？”

　　“臣妾——臣妾——”不知是热还是怕，常莲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

　　“皇上，莲贵人也是思君心切，这才出言无状。”

　　见若儿如此说，云朔心头的怒火更盛。

　　“思君心切？”微眯着眼睛，他瞟了一眼常莲身边的食盒，“传旨下去，常氏以下犯上，出言顶撞乐妃娘娘，降为从七品选侍，长春阁你也不必住了，随便打发个地儿，式斐，你看着办。”

　　“皇上——臣妾知错了！乐妃娘娘，妾身知错了，您就原谅妾身吧——”

　　常莲哭喊着，若儿却不似曾经一般心软去求情，只淡淡道：“莲选侍，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要说凭借你父亲的官职进了宫，有了陪伴圣驾的机会，本应该本本分分待在宫中，可你一个小小的贵人却以为自己能翻得了天，岂不是可笑。你这样的女子本宫见得多了，就算此刻跪地求饶，可是你心里却是会恨死了本宫，你虽然聪明，知道只要本宫心软替你求情，皇上自然会放过你，可惜了，本宫不是那种心软之人，今日本宫好言告诉你皇上不在，你就敢质问本宫，今后若得了势还不得把尾巴翘上了天？皇上今日对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不要再哭再喊，你若是真的聪明，那就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失了所有的体面！”

　　若儿甚少这样疾言厉色，看得云朔和王式斐都有些愣怔。常莲没想到若儿会如此说，抬头看去，却见若儿已经转身离去。

　　按理说，云朔在场，就算要走，也要他先走，可若儿此刻却管不得那么多而先行离开，而王式斐却没有任何表示，常莲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冲动，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云朔看了一眼王式斐，没说话，转身去追若儿。

　　进了闭月堂的门，若儿让所有人都退下，云朔却在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絮儿……”

　　潮热的呼吸弥漫在若儿的耳后，若儿心中有气，虽然这气来得很是莫名其妙，可一想起常莲那副嘴脸，她就泛起一阵恶心。

　　“我刚刚是不是很冷漠？”

　　听得她如此问，云朔放开了她，牵着她的手来到桌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云朔伸出手臂环住了她。

　　“没有。你说的很对。”

　　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云朔很是心疼。宫中的那一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场两个人的噩梦。这段日子，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跟曾经相关的话题，可是这并不代表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存在过。

　　“云朔……”

　　若儿蜷缩进他怀里，恢复了往日里乖巧的样子。

　　“这皇宫内院，我曾经生活过，存在过，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美丽的，可爱的，温柔的，冷傲的……”

　　“絮儿……”

　　云朔心口一痛，想要阻止她去回忆，她却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还要说。

　　“先皇的性子多变，不能专情，其实先帝皇后是个难得的女子，从来不争不抢，把整个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深爱先皇，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得到真爱。那些日子的冷眼旁观，我见过太多像常莲这样的女子。心思浅白，性子冲动，她才不会管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是谁，只要是皇帝，就是她要讨好的人，她们都把皇帝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当做自己的保护伞，却从未对那个权力的拥有者有过半分真心。就算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粗鄙不堪，她那样美丽的女子还是会靠上去，想想我都恶心。”

　　“云朔，回到你身边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快乐，很幸福，你还跟从前一样，有意识地把我跟他们都分开，好像不见，就不存在，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这都是假象，其实，问题从来就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

　　“絮儿，别说了……”云朔的手臂渐渐收紧，怀中的女子却没有挣扎半分，“我知道你的伤痛，我也明白你的坚持，现在你已经回到我的身边，我便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曾经的事都过去了，为了我，你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现在都不敢去细想，每次只要想起一点点，我都会怕，怕我再次失去你……”

　　“云朔，我爱你。”

　　轻轻的三个字，就这样随着若儿红红的唇角溢出，云朔有一瞬间的闪神，仿佛，她从未说过这三个字。心脏如同被羽毛轻轻划过，痒痒的，却又莫名的舒服。

　　“絮儿，再说一次……”

　　“我爱你，云朔。”

　　三个字而已，却足以让云朔着了魔，他一遍一遍地要求若儿说出来，若儿抬头看他，只见他的眸子里有亮光在闪。很少这样主动，若儿探身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耳鬓厮磨，春光满室……细碎的呢喃，低低的笑声……放下了所有心防，仿佛世间只有两个人的存在……

　　莲贵人被降为选侍迁出长春阁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所有人都猜测这乐妃娘娘居然可以把皇上受得死死的，说不定是有什么媚术迷惑了皇上去。

　　若儿自然也知道这些，却懒得计较。云朔在朝堂上的事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只要回到闭月堂，他就如天底下最普通的夫君一样，体贴入微，对自己宠爱备至。这就够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已经初秋。

　　杜月涵的身子越来越差，终日里躺在床上连药都懒得喝了。

　　若儿是妃子，虽然云朔给她特许，皇宫之中，只要她喜欢，她愿意，她便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可以不去任何地方，可是毕竟杜月涵与她之间还有话要说，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这一日，若儿来到凤颜宫。

　　卿蝶迎她进去，她刚要施礼，杜月涵却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坐在小凳上，望着没有血色的杜月涵，若儿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为了云朔委身先皇，可眼前这位曾经气质高贵蕙质兰心的嘉陵王妃却也一样为了云朔添了一身病，看样子，很快，便要香消玉殒了。

　　“你终于来了。”

　　倒是杜月涵先开了口。

　　“……”

　　若儿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得沉默不语。

　　“皇上对你，真的是极好……咳咳咳……皇上从未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过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女人……柳絮儿，你虽然经历了很多痛苦，可是，你有皇上的爱，他的心，一直都在你那……咳咳……你不在他身边的那些年……他其实就是个无心之人……我是王妃，现在是皇后……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的眼里，终究不会有我……”

　　“皇后娘娘……”

　　“柳絮儿，我嫉妒你，恨你，也给过你委屈受……如今，我已经快不行了……”

　　“娘娘……”

　　“你听我说完……”杜月涵的眼睛晶亮，“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孩子……看在他们也是云朔的骨肉，我求你……你帮帮我……我死之后，皇后之位一定是你的，我求你善待我的孩子……我从未想过让我的孩子争什么……还有芷如，她还小，也是你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只要他们……平安……喜乐……”

　　眼看着杜月涵越说越乱，若儿忙起身行至她身边握住了她瘦弱的手。

　　“娘娘，您放心，纳琪和芷岚永远都会是正宫皇后嫡出的孩子！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三个孩子，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杜月涵欣慰地笑了。

　　“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谢谢你，柳絮儿，谢谢……”

　　若儿的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个女人，一生为家族，为云朔，为孩子，却独独，甚少为过自己……

　　永宁元年十月初三，皇后杜月涵薨。

　　消息传来的时候，若儿正在院子里浇花，云朔已经三日没回来了，她就知道杜月涵恐怕是要不好了，没想到，这么快。

　　吩咐傲晴为自己换上缟素，出了闭月堂前往凤颜宫。

　　各宫的主子几乎都到了，跪在地上低头抽泣着。云朔坐在杜月涵的床榻边，神情悲伤。

　　若儿面无表情穿行于众人之间，很快来到云朔身边。

　　“皇上……”

　　低低唤了他一句，若儿放在他肩上的手感觉了一丝颤抖。知他心中难过，若儿叹了口气。

　　“听卿蝶说，涵儿前几日把孩子们都托付于你？”

　　“是。皇上最近几日没回去，我便没来得及说。”

　　云朔明白杜月涵的心思，点点头。

　　“孩子们还小，特别是芷如，一会儿让卿蝶把孩子们带到闭月堂，今后，便生活在那儿。”

　　“是。那我回了。”

　　转身离开，若儿没有再说什么，回到闭月堂不出一刻钟，三个孩子便被卿蝶带着来到了她面前。

　　“傲晴，带孩子们去寝殿，好生看顾，我有话和卿蝶说。”

　　“是。”

　　傲晴退下后，屋里便剩下若儿与卿蝶。卿蝶侍奉杜月涵多年，如今杜月涵去了，卿蝶悲伤不已。站在若儿面前，她眼神空洞，脸色也不大好。

　　“卿蝶，皇后娘娘去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卿蝶摇了摇头。

　　“奴婢没有什么打算。”

　　“卿蝶，你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丫头，多年以来，一直忠心不二，做事也老成稳重，如今你家主子已经不在了，可是孩子们还小，亲生母亲仙逝本就悲痛难过，更容易增添病痛，这几个孩子一直都由你照顾，皇上说让你带他们来我这儿，想必你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皇后薨逝是大事，皇上登基不过数月，朝堂之上各派势力鱼龙混杂，皇上只有这三个孩子，我们必须要护他们周全，所以，我想让你留下来，你可愿意？”

　　卿蝶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乐妃娘娘！”

　　磕了三个响头，卿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