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楚小乔

4、缘起(一）

　　就在男人去接水的空档，两位列车员已经各自开始从车厢的两侧检验车票。

　　齐筠紧随其后，稳步朝着邵小千走来，见对铺无人，便低声对她说：“乘警已经过来了，你先到车厢后面去，我留在这儿。”

　　邵小千用余光瞥向车厢连接处，见男人已经接好了水准备回返，有些急切地问：“你不走吗？”

　　“目前还不知道一共有几个人，现在火车票都是实名制，他们这样的人，很可能用假/证件，这会儿乘警已经在排查了，就是怕漏掉任何一个，你先到另一边去，我在这儿他至少不会起疑。”

　　邵小千皱起眉头，沉吟了两秒，终于点了点头：“那你要小心点。”

　　齐筠笑道：“放心吧。”

　　男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像是万点细碎的水银，洒进漆黑的瞳仁里，耀出夺目的光彩，。

　　邵小千觉得脸上一热，猝然低下了头，也不答话，只拿了手机，便站起身来，朝着车厢中连接处走去。

　　男人拎着那只灌满水的卡通水杯，刚好看到邵小千走远的背影，他的眼角一跳，觉得车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广播里正不厌其烦地播着下一站的到站信息和天气状况，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他却觉得莫名的烦躁。

　　他放下水杯，一抬眼就看到了对面的齐筠，见他靠在床梯边正拿着一份资料看得认真，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男人坐了下来，手肘叠在桌边，手指在桌子上急促的敲击着。

　　接近G市，铁路两边的景象早已不是一成不变的庄田，房屋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城市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

　　“您好，例行检查，请出示车票和身份证。”女列车员的声音从隔壁卧铺传来。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极小的瞳仁警惕地瞥向过道。

　　对面的折椅上空无一人，小桌子上堆着一小撮嗑过的瓜子皮，还有半包未吃完的零食，似乎是离开的匆忙。

　　他的手滑向身侧的小包，五指收拢，轻轻地按了按，冷硬的触感像是细小的电流，他的手被击得微微一跳，连同胸腔里的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猛然站起身来，拽了随身的小包，大步朝着相反的一侧走去。可是很快，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另外一侧同样有列车员查验车票，他的目光穿过列车员身后的人群，望向卫生间的方向。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刚刚还聚着很多人的连接处，现在竟然没有半个人影，，车厢里原有的吵闹声似乎也平静下来，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机械的声音。他退后几步，僵硬地坐在床沿上，手中紧紧攥着随身的那个小包。

　　隔壁再次传来女列车员的声音：“不好意思，您车票信息和身份证上的信息不符，请您跟我到休息室补票。”

　　女人神色惊慌，言语闪躲：“现在正是开学的时候，买票太难，我这票是从黄牛那儿花高价买来的，我只管买，可不知道这票有什么问题。”

　　女列车员拿着那张照片模糊的身份证，目光在女人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既然这样，还请您跟我去休息室一趟，确认一下身份信息，我们会重新给您出一张车票，以免在出站验票的时候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女人犹豫：“我刚才低血糖，这会儿身体还不舒服……马上就下车了，就不用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通知列车长，直接把移动补票机拿过来吧，这样您就不需要走动了。”

　　列车员微微一笑，已拿起对讲机：“列车长，请您过来一趟，这边有位女乘客不方便过去补票。”

　　女人嘴角勉强勾出一抹客气的笑意：“那就谢谢了。”

　　列车长穿着便装，早已守候在车厢的连接处，密切的注视着车厢中的情况，听到女列车员的回话，他的心中一沉，旋即走向女人所在的23号卧铺。

　　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了男人的耳朵里，他频频朝着车窗外看去，火车已经开始减速，眼看就要到达G市。

　　然而这短短的几分钟，似乎格外难熬，他的下颌猛然一紧，几乎是咬着牙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朝着另外一侧大步走去。

　　齐筠早已发现他的异常，见他表情凝重，神色不善，便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与前方的乘警前后呼应。

　　男列车员刚好挡在了他身前，态度彬彬有礼：“先生，例行检查，请出示身份证和车票。”

　　男人身形一顿，也不回话，慌乱地在身上摸索着，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又打开那个随身的小包，一阵翻腾之后，终于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车票和老旧的身份证，递给了列车员。

　　另外一边的列车长见此情形，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他朝着餐车后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几个身着便装的工作人员就不动声色的聚到了两人的周围，女人眼见情况不对，几次想起身逃开，都被工作人员堵在了卧铺里。

　　果然，两份信息仍然不符，列车员正要说话，男人神色一凛，猛然一个侧身，电光火石间寒光一闪，一把尖利的刀子已经对准了齐筠的喉头。

　　邵小千站在车厢一侧的洗漱台边，身子前倾，正紧张地注视着车厢内的形势，看到这一幕，她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几乎要惊叫出声，浑身的毛孔一收，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

　　她咬住下唇，手指紧紧地攥住衣角，焦灼地盯着那把锋利的刀子，仿佛那是一尾晃动的毒蛇，随时都可能在瞬间一击致命。

　　邵小千下意识地朝前一步，可是转念想起列车长交代的话，只好又压下躁动的情绪，只能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变化。

　　男人眼神狠戾，脸上没有半分憨厚的影子，因为紧张，那柄刀子微微颤动着，却丝毫不影响刃上的锋光：“谁敢再过来！我就捅死他！退后！”

　　因为提前做好了疏散工作，大部分乘客已悄无声息的撤出了三号车厢，为免发生不必要的混乱，列车长特意关闭了连接处的门禁，将整个三号车厢隔离，又安排了乘警在临近车厢维持秩序，这样一来，本就不足的警员变得更加紧张。

　　虽然齐筠已经将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列车长，然而在不确定车厢中有几名嫌疑人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逐个排查，尽量做到打草不惊蛇。

　　到站在即，又知会了当地的公安机关，事情就要好办的多，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此时车厢内除了齐筠，几乎全部是火车上的工作人员，见此情形，个个神情严峻，却并没有慌乱。

　　害怕激怒男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列车长示意工作人员退后一些，以免给歹徒带来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做出伤害人质的过激行为，并轻声安抚。

　　“我是列车长，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们只是进行例行检查，绝无恶意，你的朋友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请你冷静一些，放开这位乘客，我愿意做你的人质，直到你安全下车，还有几分钟就要进站了，火车一停，我马上安排你们离开，好不好？”

　　男人的神情没有丝毫松动，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少哄我！现在立刻停车，开车门，我要下车！”

　　刀尖随着他激动的话语不停地抖动着，距离齐筠的喉管不过寸许：“你们听见没有！要立刻，马上！”

　　他一把拉过齐筠，用力十足，几乎把高出他许多的齐筠扯得一个趔趄，正在这时，齐筠身子疾速一闪，欺身上前，右臂提肘内旋，顺势扼住男人的手腕向后折去，刀子顿时落地。

　　男人闷哼一声，反射性的用左手撑在地上，怒吼一声，还欲挣扎。

　　齐筠用力将他右臂折在身后，猛然压下，这一招利落的小擒拿手使得恰到好处，男人顿时支持不住，委顿在地，乘警趁势上前，将男人铐在了床梯上。

　　女人眼见逃脱无望，转瞬间脸色煞白，呆呆地坐在床上，任由乘警将手铐锁在了腕上。

　　众人的神色放松下来，乘警将地上的刀子小心收起，放在了塑胶袋中。列车长脱下帽子，抹了一把额际的汗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年轻的女列车员还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浑身发软，靠在身后的床梯上。

　　火车按时到站，站台上已经有警察前来接应，列车长见情况已经稳定，就用对讲机告知了调度室的工作人员，可以打开三号车厢的车门。

　　正当所有人都放松心神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