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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红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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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一切都仿佛染上了一层迷蒙的雾气,让志波叶莺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甚至连说出的话都没有经过思考。
她只记得,原以为自己真的会如最坏的结果那样死在虚圈,却没想到市丸银帮她开启了黑腔。——虽说是敌人,但她当时心中只有感激,只是伏在波尼耳边轻哼了一声“回去”。
后来似乎是到了现世。
波尼将她仰放在它的背上。她是被野猪焦急狂奔下的颠簸给疼醒的,她只觉得自己呻吟了一声,身下的宠物便呼地停下了脚步。它站在原地,有些无助地哀嚎了一声,似是让她做什么决断。
但那时的志波叶莺连判断自己身在何处的能力都没有了。但是,同一时间,她听到了一个略耳熟的声音,感受到了一阵有些熟悉的灵压。
意识碎片的下一片,背后是松软的床垫。志波叶莺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眼熟的女生正焦急地四处打量着她,似是心急如焚:
“现在到底怎么办?要先把这把刀拔出来么?”
“别……”
她听到自己吐出了一个单音节,但她没有力气解释缘由,只是用尽力气报出了一串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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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黑崎一护多年的好友,有泽龙贵是个聪明人。她看着面前复又失去意识的人,思忖了片刻,便猜出了其中的关窍,虽然电话那头响起平子真子的声音时,她还是稍稍愣了一下。
“MOXIMOXI,这里是平子!”
“我是有泽龙贵。”
少女很快收去了心中的疑惑,稍稍缓了口气,坦然地自报家门,
“志波桑现在在我家,她受了很重的伤……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她晕过去前报了这个号码。”
事实上,即使平子真子在他们班级呆过一段时间,但她和他几乎没什么交集。真要说有什么印象,大约还停留在刚转校去的那几天吊儿郎当的形象。因此,当电话那头的声音披着满满的焦急喊道“你说什么?!”后,随即降下的声线吐出的言辞还是让她感到了意外:
“地点?”
明明只有两个字,却沉重强势而不容拒绝。
……
五分钟。不,恐怕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
平子真子是从窗户直接进来的。他甚至省去了最基本的礼貌,没有看她一眼便径直找到了她安置志波叶莺的地方。
金色直发的男人先是站在床头直挺挺地看着躺着昏迷不醒的人,而后紧紧蹙起了眉猛地将头撇向立在一旁的野猪。后者轻轻“嗷呜”了一声垂下头去,似乎是打算坦然接受可能的责备。
但他最终倒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尽管这一切行为在礼节上实在不妥,但看出些端倪的女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她很是理解地叹了口气,准备关上窗。
“先别关。”
而房里的男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行动,沉稳的声线从里屋一直飘入她耳中,
“还有一人要来——他的速度比较慢。”
——虽说“慢”,但也只比他晚了三分钟不到。
“真子……呼……你跑太快了。”
和蔼的胖大叔进来时还喘着粗气,一看便是拼命赶路所致。
“小八。”
但平子真子没有给他缓一口气的时间,
“快来——”
“嗨。”
金发男人朝床的侧边小踱了一步,将最佳的位置让给了后来的人。有泽龙贵站在他们身后,只见被唤作小八的大叔将一只手虚压在女子胸口,室内便亮起了幽幽的橙色光芒。
“怎么样?”
平子真子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还好,避开了要害。”
大叔话音稍顿,
“我会尽力的。”
这是有泽龙贵第一次看着利刃从人的胸口缓缓拔出、看着银白的刀身上沾满猩红、看着伤口上血流如注。平子真子半蹲在床边,紧紧攥着女子发软无力的一只手,双眸沉重地眯起,一言不发。
当橙色的微光再次亮起时,床上的人终于皱着眉晃了晃脑袋,口中呢喃出细如蚊蝇的两个字。
“真子……”
但志波叶莺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平子真子加大了手下的力道。
有泽龙贵想起自己看见的黑崎一护穿黑色和服的模样,还有那个外形奇怪的护身符,再联系到今日见到的景象,她想自己明白了这段时间来黑崎一护的异常究竟是什么原因。
就这样过了半晌。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照着大地。室内的光芒终于暗去,胖大叔满脸汗珠,他坐在地上深深地喘了口气后,慢慢道:
“这样就可以了。”
一室沉寂。
然后,一声长长的叹息传来,金发男人似是脚下一时有些不稳,但他很快平衡了身形,又盯着女子看了一会儿,沉着嗓音道:
“叶莺什么时候醒来?”
“真子你放心,现在把她带回去休养几日,应该就可以。只是——”
他的话音一停,
“恕我直言,叶莺小姐现在的情况,虽没有一百年前的严重,但她的身体……”
“我明白。”
后者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看着她的,小八。”
有昭田钵玄点了点头。
……
“有泽桑,谢谢你。”
有泽龙贵愣愣地看着在学校素来举止轻浮的男人无比认真的神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赶忙走上了一步,急急忙忙道:
“不用谢,我只是——”
“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没有你,叶莺恐怕……那我……”
这句话咽了许久,平子真子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他只是闭了闭眼,再次深深鞠下了一躬,
“总之,真的很感谢你。”
——有些人就是如此,不到最关键的时刻,你永远无法看见他最真实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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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志不清之时,亦真亦幻的场景在大脑中游移扭曲,到后来,志波叶莺觉得似乎可以听见人的对话声,但大脑昏昏沉沉,双眼沉重得睁不开,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道都没有,这让她更加分辨不清自己的情况,只能感到自己在仿佛黑暗的漩涡中一路下沉,好像要掉入下方的黑洞中。
她就是这么被惊醒的。
仓库里并不十分洁净的天花板在视网膜内迅速聚焦,她下意识地稍稍一动,却感到全身疼如刀绞,逼得她深深嘶了一口凉气。
“叶莺?”
沙哑而掩饰不住疲惫的声线在耳边幽幽响起,志波叶莺偏过头去,将目光对上已然凑到她身边的脸。
“真子。”
轻叹了一个词,她扬起了一个笑容,
“真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你还好意思说?”
后者的语气虽听着并不和善,却没有表现出不爽的情绪,
“真亏你笑的出来啊叶莺。”
“我本来以为会回不来的。”
女子弯起了眉眼,深烟青的眸游移在金发男人的脸上,
“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我当然高兴。”
平子真子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恍惚。
“你还真敢说。”
但他很快敛去了一时的失神,微微垂下头,用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
“当时是谁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的,呆子?”
志波叶莺没有回答。
她收敛了笑意,神色平静地看了他许久,又仿佛心虚般歪过头思忖了半晌,突然用力将单手一撑,缓缓将无法动弹的身体撑起。
“呆子你干嘛?!谁让你乱动了?!”
但她没有理会他倏忽间失态的叫嚣,只是因过于疼痛而闷哼了一声,没多久就已坐起身,脸颊离他不过分毫。
“叶莺你……”
“我没什么事,只是伤在胸口,所以动起来容易牵扯到伤口罢了。”
深蓝色发的女子出口的言辞十分镇定。
说话间,她的一只手已攀上了平子真子的肩,而后没有给他反驳的时间便闭上眼,倾身而去。
苍白且干燥的唇贴上他时,金发男人还是愣了神。他本该立即夺去主动权,但他还是蹙着眉瞥了瞥女子闭起的双眸,将一只手环过她的背,小心翼翼地不牵动伤口,继而带着她缓缓倾身倒下。直到志波叶莺的背部重新贴合在软铺上,他才垂下头,依着本能撬开她的唇齿。
志波叶莺的口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是内脏受伤所致。平子真子将原本搭在她背部的手移至她颈后,小心地婆娑着。他没敢多做停留,当她慢慢收紧握在他衣襟上的手指便强行与其拉开了距离。然而,女子并没有松开双手,他便只得弓着身低头与她对视着。
志波叶莺喘了几口气。
“真子。”
面前的人的金色发丝垂在她脸颊上,她稍稍晃了晃头消除瘙痒感,然后重新看向他,再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真子,我活着回来了。”
平子真子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常有的懒洋洋的表情,耷拉下死鱼眼,声线沉沉,仿佛只是随便问问她出门后的见闻:
“在虚圈有什么收获么?”
“当然有。”
她看着他道,
“我做了一个——和海燕重逢的梦。”
金发男人灰黑色的眸拉得狭长,面无表情地端详了她许久,最终扯了扯嘴角,笑道:
“是吗?”
他没有再向她询问细节,似乎不关心,又好像早已知晓。平子真子慢慢揭下了她还搭在他背上的手,稍稍一握,便将其放置在了志波叶莺的身侧。
“别说话了。”
他缓缓道,
“伤成这样就少说两句,万一……我去问问小八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问小八?这世上还有真子决定不了的事啊!”
“喂喂,这是必须的吧,这些东西我也不懂啊。”
志波叶莺没再说话,看着男子转身欲走的动作没做停留,还是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怎么?”
平子真子转过身来时,就见她睁大了深烟青色的眸,毫不避让地看着他。
“先给我倒杯水。”
女子前言不搭后语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而后者没有对此提出质疑,很快照做了。然后他托着她的后背让她竖起身子,继而将头倚靠在他胸口,让她将身体的力量尽数压在他的臂弯间。
话虽如此,但她只小啜了一口,便径自闭上了眼,自说自话地小憩起来。
“叶……”
即将出口的言辞被平子真子硬生生地咽进了喉中,而他刚抿起唇,怀中女子的声线便缓缓流入耳中。
“我知道你很累了,但是——”
志波叶莺的话虽不中听,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真诚无比,让他不愿反驳,
“在大战前,让我多跟你呆一会儿。”
堕入红尘的人总是诸多顾虑、拖泥带水。志波叶莺自诩以前是个很洒脱的人,但却在与破面的屡次接触中越发得忧心,希望计划可以再充实一些,棋盘的每一步棋都能分毫不差,以及到最后,重要的人都能确确实实得活下去。
但她同样也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和确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