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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情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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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正在担忧自己身无分文,生计无着,见那妇人主动相邀,看起来也不像恶意,心道左右吃几天白食也是好的,当下痛快答应,跟着他们夫妇二人一同出城。
那夫妇两个显然都是有功夫的,也不雇车,一路步行。李莫愁是少年走惯了路的,也不见外,就和那妇人并肩而行,不时说说笑笑,引得那妇人大乐,还未到家,就称姐论妹起来。
原来那妇人姓裘,名千尺,今年正好三十岁。那男子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止字,倒比她小了两三岁。
李莫愁只觉得裘千尺名字甚怪,忍不住问她,裘千尺便大笑道:“我是跟着两个哥哥排下来了。我哥哥是对双胞胎,一个叫千丈,一个叫千仞。他两个是高峰名岳,我怎么也是个小土坡吧?所以叫做千尺。”
李莫愁听她说话风趣,也笑道:“千尺还是小土坡呢?李太白诗里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姐姐可顶得他十个危楼,哪里是摘星辰,怕不要顶破了天吧!”
裘千尺登时笑得捧了肚子,道:“我头一次你这般歪解唐诗的。李太白的话也信得?他还说‘桃花潭水深千尺’,正好和我一般。照你说的,那桃花潭能放下十个危楼了?”
李莫愁其实读书不多,诗词更是拣着浅近的看过一些,这时听裘千尺的口风,和自己倒是相若,没有那股读书人的迂腐酸气,心里也觉得高兴。当即又凑趣道:“可是呢,我小时候听他说‘飞流直下三千尺’,又说‘白发三千丈’,心里还纳闷,一个瀑布罢了,怎就抵得三个桃花潭,三十个危楼了?这些东西连起来,也没有他那白发长,那他不是老妖精么?”
两人一路歪解唐诗,笑得咭咭咯咯的,那公孙止在旁听了,只觉得不对,又不好驳,搭讪着笑道:“那是诗人打比方罢了,作不得数的。”
李莫愁只觉得他语气讨好中带着不屑,但看神情又像没有那个意思,自己毕竟是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一笑。裘千尺却登时嗤道:“谁不知道来着?偏你来提点我们,合着我们是没学问的,比不上你这文武双全的才子?”
公孙止“咳”了一声,笑道:“我何尝有那个意思。只是你和莫愁妹妹聊天,聊了一路了,也不问人家累不累。这是做主人的样子么?”
裘千尺又嗤了一声,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便罢了。李莫愁眨了眨眼,只觉他这“莫愁妹妹”叫得也未免太顺口了些,只当没听见,跟着他们继续前行。
又走了半日,已到了城外山谷之中。其时正值春夏之交,树木茂盛,枝叶间点缀着东一团西一簇的花朵,如霞似锦,看起来十分灿烂。李莫愁幼年生长大理,见惯了山花烂漫,在终南山四年也不曾赏过这般景色,不禁兴奋起来,道:“裘姐姐,这地方景致真好!”
裘千尺见她高兴,也笑道:“此地就是绝情谷,我们住的山庄就在里头。”
李莫愁听见“绝情谷”三字,不禁奇道:“好好一个鲜花山谷,怎么取这样的名字?”
裘千尺笑笑不答,倒是公孙止走过来,抢到她们前头,用一根树枝分开层层叠叠的枝叶,示意跟着他前行,同时转头道:“这是我祖上所居之地,到了这一代,人丁稀少,只剩下我这一支。当初我祖上在朝廷为官,得罪了权臣,是以避祸隐居,只说从此不问世事,心如止水,所以称为‘绝情’。”
李莫愁点头道:“这么说,公孙谷主单名一个‘止’字,也是由此而来了。”
她走了一路,还是第一次正面和公孙止交谈。公孙止目光一亮,似有喜色,瞥了一眼裘千尺,又压着笑意点头称是。
裘千尺一边拉着李莫愁的手往里走,一边提醒道:“小妹妹,你注意些,那些花枝上都有棘刺,小心别划伤了你。”
李莫愁听她把自己当小孩子叮嘱,不由暗笑,随口道:“姐姐也太小心了。我是个惯走路的,别说划不到,就算偶尔划个口子,也不至于哭的。”
口里说得热闹,冷不妨脚下小路上青苔打滑,突然身子一歪。她身法练得纯熟,这一跤倒是摔不着,但手臂不由自主地一挥,恰挂在一根生刺的花枝上,忙缩了回来。
裘千尺咳了一声道:“你看看,才说嘴就打嘴。划破了没有?”
李莫愁微微脸红,但她不是小心眼的人,自己笑道:“可见我不能在姐姐面前吹牛了。”又细看手臂上时,衣袖被撕了个小口,里面肌肤有一道白痕,也看不清是否破皮。
裘千尺这才舒了口气,道:“叫你小心些,快扶着我吧,不可再托大了。你这是没伤到,要是伤了却麻烦,这情花之刺上有毒呢!”
李莫愁吃了一惊,道:“这么美丽的花,怎么还会有毒?你们日日生活在谷中,不如早把这毒物铲除了去。”
两个人边说边走,已出了树丛,见前面是一片空地,正对着就是山庄大门了。
引路的公孙止这才停步回头,冲着她们笑道:“我原说这些情花碍事,想一古脑都砍了,免得庄上人不慎中毒。可我们砍了几回,都是秋冬除尽了,一到春天,依旧长出来,偏在这谷中又不敢用火。幸亏尺姐姐来了以后,查清情花之毒,亲手制了解药,才保得大家无虞。”
这事委实是裘千尺得意之事,听他说了,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流露出些喜悦的光芒,口中道:“多大的事,还值得你正正经经跟小妹子吹呢!”跟着牵李莫愁之手,引她到山庄里去招待。
这山庄占地不广,但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建筑颇为紧凑精致,看起来倒是个小富之家。裘千尺表面看着爽利如男人一般,其实也有心细之处,先叫了丫鬟来,带李莫愁去内堂更衣梳洗,还备了些点心茶水,聊为充饥。
李莫愁还是小姑娘心性,平日所见者除了师父夕拾和孙嬷嬷,就是全真教的道士们,总没有坏心的人。至于山下市镇,虽然偶有对她调笑的小混混,功夫又不如她,都叫她打跑了。这时见裘千尺夫妇热情,只是开心能白吃白住一阵,又见那丫鬟送了合身的衣物来,替下被情花挂破的黄裙,只觉得人生富贵至此,也差不多够了吧。
等她换了衣裳出来,裘千尺早等在院中,公孙止倒不见了去向。裘千尺看她穿了件水红衫子,翠绿长裙,比之前更显得娇艳欲滴,不禁拍手道:“还是年轻好!你看这红配绿,你这样的小姑娘穿了就好看,我若穿了,就成了老妖精了!”
李莫愁忍不住笑道:“姐姐也不老,且是性子豪爽,我跟你说话时分外痛快。”
裘千尺哈哈一笑,道:“既然这样,肯陪我过几招么?”
李莫愁这才知道,她请自己来家,是看着自己会武,所以想切磋一二,当下也不推辞,将长裙下摆卷了卷,掖在腰带里,摆个势子道:“姐姐可轻些,我这几下功夫,禁不住一打。”
裘千尺早就手痒得紧,看李莫愁应承了,哪还再多说,同样摆个请手,顿了一顿,一掌便拍了出去。
这一掌内力雄浑,风声强劲,还没到李莫愁跟前,已感到呼吸都微微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