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幕末の新撰组外传》绫晓月天

18、血祭(下)

　　“你退下。”总司仍然没有回头看我，从他的语气中我隐约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坚定地注视着那个吉田。可是，说得到是挺简单，我现在可以说是精疲力竭，有上气没下起了。
　　此时，永仓他们跑了过来。永仓二话没说将我扶了起来，拉到一边。总司那里杀气太重，怕是任谁也接近不了了。

　　“小静，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什么伤？”永仓甚是焦急，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全身欲帮我检查一下伤口。我立刻开口拒绝，制止了他。虽说那个吉田出手不轻，但我身上并无什么剑伤，似乎也没到骨折的地步，只是力量全无，暂时处于瘫痪状态。

　　永仓听了我的解释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方才两次撞击墙面的余痛仍在背部游存，我暗自咬了咬牙关。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关于那个吉田的事情，他不就是那个长州尊王思想家吗，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武力指数也不低于普通的维新志士。正在我嘀咕之时，那个吉田一握紧太刀，瞳孔一收缩，像是要开战了。

　　总司依然冷静如故。

　　很快，我们这里似乎也闲不了了，又是几个浪士从里屋中跑到我们周围。虽说永仓他们手上正有我这么一个累赘，但对方并未因此而轻视了我们，双方就这么把持着，久久没有开战。

　　“真是欠奏，永仓，你好好带着小静，腾堂，我们先上。”原田轻轻对我们说道。

　　“不，先别动。不能沉不住气，先打一会儿耐力战！”我扭头对原田说道，他顿时露出一副莫名的表情。

　　“小静，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永仓也是一头雾水。

　　我使劲拉了一下永仓的衣服，尽力让自己站稳，忽然感觉自己已经有一些体力足够再坚持一段时间了。我看了看那些浪士，嘴里硬生生地突出了一排日文单词，“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

　　“噗嗤，”他们三个几乎是同一时间笑了出来，周围那几个浪士见此情景更是奇怪，永仓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会开这种玩笑？”

　　“好了，上吧。”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与永仓他们一齐奔向敌人。对面的浪士没来得及反应，更是一惊，我咬紧下唇，将他的右臂割破，他的血溅在了我的脸上。那浪士相貌虽不出众，但很面善，眼看他强忍着疼痛，正想举起右手反击我，却发现无法抬起来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使劲用手中的刀插入他的右胸，刺穿了。

　　他当即倒在了地上，像是还有一口气，却一语未发。“对不起。”不知怎么地，我对他笑了笑，竟流下了眼泪。

　　“小静！小心！”忽然听到永仓的声音，我一转身，看到一个浪士正面目狰狞地举刀砍向我，当我正想作出防御时，永仓从那个人的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冰冷的血液再次飞溅到了我的脸庞，腮边。我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霎时间差点要昏过去。永仓上前一把拉住了我。

　　“还行吗？休息一下吧。干什么硬撑呢？”永仓的脸上略带怒意。我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忽然想到总司，便立刻开口问道，“总司他们呢？带我去总司那里。”永仓听了，重重点了点头。总司他们已经不在方才那条回廊里了，永仓他们带着步履踉跄的我终于在底楼后院找到了他们。

　　总司的眼神好可怕，我从来都不知道真的有“平青眼”这种剑术存在。刀剑交锋，我一时无法看出究竟谁更胜一筹，谁更处优势。总司的头发在疾风中变得有些乱，那个吉田的身上很快有了几个裂口，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总司忽然从吉田的臂下窜过，与其他人相比略瘦小的身躯给了他很大的优势，此时的他更是灵活，吉田明显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脸色稍显紧张，额上忽地冒出几根青筋。没等他转身，总司已是一击突刺。正中了他的右肩，其力量无可比伦。

　　我们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激斗，必定是谁都想上前助总司一臂之力，但明显不管是谁过去，无疑是添乱。我看着总司的脸，恐惧忽然消失，内心不停地动摇着。

　　忽然，总司的嘴角轻轻颤动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变得异常迟钝。吉田见势，立刻挥刀砍了过去，总司依然举刀挡住了，只是迟迟没有还击之势，吉田看了略感怪异。忽然，总司左手使劲抓住胸前的衣襟，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永仓他们见了更是一惊。我只感觉下唇轻颤。霎那间，总司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口中依稀吐出了鲜血。吉田虽有些莫名，但心想这对他无疑是一个好时机，便挥刀一砍，总司欲后退，却踉跄起来，背上顿时被划上一刀。

　　“总司？！”永仓他们差点吓得失声。我只是傻愣在那里。余留下来的肃杀的冷风一阵阵逼向我们这里，割破了我的皮肉，碎裂了我的心。

　　我挣脱了永仓的手，奋不顾身地跑了过去，用力挡回了吉田的刀。他吃惊地后退了好几步。我用双手扶着总司冰冷的两颊，嘴角的鲜血流淌到指尖，余温依旧在。总司半睁着眼睛，眼光散乱，像是拼命忍着剧痛，对着我露出了如故的笑容。

　　“没事的。”他举起左手拨开了我额前蓬乱的刘海，想再说什么，却忽然无力地倒了下来，我用力拖住了他，他就这样失去了知觉。我心绪顿然缭乱起来，眼泪不停地夺眶而出。耳边忽然传来永仓他的脚步声，我将总司托付给原田后，永仓欲陪在我身边。

　　“回去！”我用命令般的语气喊了出来。

　　他想反驳我，但眼下护着总司也的确迫切，便很快跟着原田他们退回里屋。我就站在吉田的面前。那双轻视的目光已不在，只是手握着刀注视着我。

　　“你认为流泪便可以躲避吗？连杀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混在新撰组，不过也罢，反正你在那种组织里也是送死。”

　　“什么娇气，什么软弱，什么逃避，你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我正眼看着那个吉田，“即使我会受到世人的谴责，我也不怕。这是我选择的路，这是我该完成的使命。”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一个伪君子？”

　　听到了他的话，我一点也不生气，满脑子都是总司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的罪恶究竟有多深。“如果你想使什么攻心术的话，很抱歉，那对我没什么用处了。”

　　吉田听了我的话，眉角微微颤动了几下。眼看他的右肩受伤不轻，他竟将刀放到左手上，向我刺来。我十分吃惊，难不成他还是个左撇子？！

　　顺势挡下了他的刀，只是我太过不自量力，明明不久前才被这个人教训过，现在看来的确是有送死的感觉，只是看到那个人竟趁总司病发之际从背后攻击，实在是小人，他破坏了我在这个时代最后也是最依恋的东西。

　　“只要从近处看你，就越觉得你软弱不堪一击，简直就能一只手将你捏死。”吉田看着我的漠然的表情，似乎有点咬牙切齿。

　　“说我软弱，也没有办法啊。”我顿感辛酸，一使劲，将他的刀挡了回去。紧接着，便毫不留情地一刀挥了过去，砍到了他的左肩上。而他竟然仍然站在那里。

　　“你的力道跟那个人简直没有办法比，你以为就凭你可以杀得了我吗？”吉田徒手拿开了我的刀，力气十分惊人，果然，女子对于体力战天生就处于弱势。

　　忽然，我心生一计。

　　看着眼前那个人，肃杀之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袖中鼓入的是一片凄冷。

　　“既然你觉得我杀不了你，那就试试看啊。”此时我的头脑稍稍清醒一点了，一个个日文发音都渐渐把握得很好。回想刚才看到总司吐血的那一幕，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要给那个人报仇吗？幼稚。”吉田渐渐改变了握刀的手势。刀尖直对着我，迅速刺了过来。让他吃惊的是，我根本没打算躲闪。

　　我立刻举起左手，硬是徒手抓住了那把刀，彻骨的剧痛传向神经中枢，我忍不住尖叫起来，而后紧咬着牙关。拼命命令着右手持剑砍过去。饱受皮肉之苦后，我渐渐回过神来，自己的刀深深地刺入吉田的身体，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睁着眼睛，怒视着我，却已经停止了呼吸。

　　不久后，永仓立刻跑到我的身边，脸色十分难看，“你发疯啦！你就不怕你这只手废了吗？！”他责备着我，却毫无怒意。他拿起我那只手，此时已经血肉模糊，撕心裂肺的疼痛差点让我再次叫喊出来，他立刻在衣袖上撕下一条布，小心翼翼地将我的左手包扎起来。此时，麻痹已经代替了剧烈的疼痛。

　　我佯作轻松地说，“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厉害吧？”其实心里在清楚不过，原本我只是想砍下他的手，却没想那剧痛实在难以忍受，不知道那个我时候是否是真正的我，竟对吉田起了杀心。我真的赢了吗？

　　“笨蛋！什么后生，下次再做这种事情，我让你有前生没来世！”永仓继续骂道。我微微低了低头。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会远远地离开你们的。

　　想着，我忽然抬头说道，“总司呢，总司怎么样？”

　　永仓像是想到什么，“噢，对了。近腾也赶来了，在里屋。不过总司还昏迷着。”

　　“怎么会……”方才放松的心情又再次紧绷了起来，难道历史真的悄悄地改变，总司途中便病发，还差点死于吉田之手，难不成，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存在而混乱了？“永仓，快带我去看看总司！”说罢，我努力站稳了脚步，跟着永仓进了屋子。

　　黑夜的肃杀已经停息，很快，许多新撰组队士便来往于池田屋，都在忙着将收战俘，收拾战后残局。我们走进了一个还算整洁的屋子里，总司正平躺在地板上，面色惨白。近腾危坐于他身边，一脸沉重。

　　“总司怎么样了？”我迫切地问近腾。

　　“背上的伤无大碍，已经包扎好了。只是暂时还没醒来。”近腾若有所思地说道，说罢便起身，“我先出去看看土方他们赶到了没有，你在这里照顾一下他。”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总司身边。只见，永仓也走了过来，却被近腾一把拉了出去。

　　“你想偷懒吗？”此时近腾发怒的口气倒有些好笑。我暗自笑了笑。

　　纸门被拉上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总司迟迟未醒，我心里也是焦急万分。放下心来，我将手轻轻放在他手上，冰冷的触感让我顿感心悸。回想起我刚刚加入新撰组，最初见到的人便是他，那个时候，眼中的美少年，神清骨秀，娟好静秀，让人倍感亲切。是他带着我进入了新撰组，尚且不提那仍未知的原因，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来到这里，我认识了好多好多的朋友，一起欢乐，相互安慰；可是，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身边的人都选择了面对敌人，不择退路，而我呢，永远都在动摇，一直都在徘徊。我除了了解这个时代的历史之外，手无缚鸡之力，一点忙帮不上他们，反而再三给他们添麻烦。过去是步姐，如今是总司。万物运行皆有其因，那么我究竟为什么穿越到这里呢？

　　不觉之中，总司的手摩挲了几下我左手上的绷带，我才恍然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总司，他正微笑地注视着我。

　　“总司！你醒了？”我简直欣喜若狂，“我没在做梦吧，你醒了？你、你感觉还好吗？哪里疼吗？胸口还闷吗？喉咙怎么样？还、还有，你背后的刀伤，深吗？痛不痛？”说了一大堆的话，总司微微露出苦笑的样子。

　　“已经不疼了，疼得应该是你吧。手怎么了？”总司的声音有些沙哑，显得很无力。我连忙将左手缩了回去，说道：“没事，擦破点皮。”

　　总司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但并未拆穿我。忽然，他叹了一口气，想再次合上眼睛。我见了，立刻要跳起来。

　　“不、别，不能睡！你、你别睡啦，陪我说会儿话呀。土方副长也快来了。”我忽然放肆地推了推总司。他很快又醒过来，越来越像是苦笑地看着我。

　　“放心，我不会就这么睡下去的。”

　　“真的？”

　　“嗯，真的。我从不骗小静的吧。再说……”总司瞳孔中满是我的脸，未干的鲜血依稀可见，他却很温和地一笑，“不是说好了，还要一起去看烟火的吗？”

　　我顿时想起了那个约定，7月的祗园祭，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看烟火的。

　　他略吃力地抬起右手，在我脸上摩挲了几下。我忽然感觉不对劲，这不像是正常的行为，难道我什么地方不对劲，让他看出了我女子的身份？

　　还未等我向后挪，总司便开口说道：“去洗一下脸吧，用手已经擦不掉了。”

　　此时，我忽然想起自己满脸的鲜血，顿感恶心，也有些恼羞成怒。唉唉，永仓和近腾怎么都没提醒我呢？真想找个洞钻下去。总司看着我，莞尔一笑，脸色稍稍恢复了红润。

　　伴着东方的一轮红日徐徐升起，池田屋事件也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