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空 待 ...
-
看上去极其内向的烁华，与筑云经过短暂的相处而熟络起来后，竟变得十分活泼。在筑云的带领下，每天早早跟着筑云去校场练武、去冷翠斋听课，甚至模仿筑云穿起男装。如果说单纯是因为筑云的影响，这种变化的产生也太快了，王妃想，多半是那孩子的本性如此。
当王妃为筑云与新来的伙伴相处融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也有人为此闷闷不乐。原本期望通过一个懂事的朋友将筑云引导上“正轨”的济川王，看着两个男孩子装扮的女孩每日在府里上蹿下跳，越发觉得头疼。
“烁华！”筑云趴在树枝上，灵巧地摘下枝头的彩带丢向烁华。旁边的一棵树上，茂卿则因为彩带落的枝桠太长，怎么都够不着。他试图往前再爬一点，树枝却很不配合地摇晃起来。
烁华抱住了彩带，筑云利索地跳下树：“赢了、赢了！”两个女孩开心地抱在一起又蹦又跳，不忘得意地看向对手。
骐卿担忧地往树上瞄了一眼，茂卿已经放弃比赛，摇晃树枝，抖落了彩带，紧接着从树上跳了下来。骐卿一伸手，正好抓到了彩带。烁华跑到他们面前，伸出手：“钱。”骐卿打开钱袋，依次数了十个铜钱，还要放在掌心里再数一遍，烁华不耐烦地一把夺过来铜钱：“几个铜钱都舍不得，还有胆量玩？”
骐卿的脸随即红了起来，茂卿淡定地说道：“没关系，骐卿。我们赢了她们那么多次，不过就是还她们十个铜钱。”正往筑云那边一蹦一跳地走去的烁华立刻止住了脚步，气呼呼地回头瞪他。还在因为输钱而失落的骐卿一看她和她后方的筑云气急败坏的模样，顿时心情舒爽。
茂卿与骐卿走后，烁华开心地把铜钱装进钱袋子里。筑云每次与茂卿比试，都要以铜钱为注，然而筑云对钱并不怎么感兴趣，是在烁华的怂恿下作出这样的行为。虽然负的多，胜的少，但烁华总有办法从骐卿那里把钱弄回来。烁华喜欢钱，而筑云喜欢胜利的感觉，所以乐此不疲地挑战茂卿。
筑云看着烁华盯着钱袋两眼发光：“听说你爹爹是商人，商人都喜欢钱，烁华你一定很像你爹。”
“王女从小长在王府里，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滋味。而且，王女极少有机会出去，有了钱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不喜欢钱。”烁华说的很是在理，筑云不需要钱，甚至不知道钱能用来干什么。
筑云问：“你小时候缺钱吗？”
“不缺。但是，我爹告诉过我，所以我知道缺钱的那种感觉。”烁华拎着钱袋，“快了，很快就要攒够钱，给王女买礼物了。”筑云微微一笑，就算是为了这份礼物，也要努力帮烁华坑钱才是。烁华忽然指着前方道：“王女，是春石老师。”
筑云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春石，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中年男人，一齐行色匆匆地经过。筑云立即迈出了脚步，回头对烁华说：“我去看看，等下回去找你。”话音未落，烁华便看着筑云一溜烟跑向他们走去的地方。
端阳厅，一定是爹召见他们。筑云知道端阳厅大厅的后面，有一个隔断的小房间，立刻找到小门，悄无声息地钻进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小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但可以听得见端阳厅中的对话。
“……考虑到王爷的心情，可以允许王爷的爱婿称王，且正常享受诸王的待遇。但王位不可传外家的法令亦不可变更，纵然筑云王女有子孙，也不能将王位传承下去。”这是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爱婿，指的是茂卿吧，怎么能允许茂卿称王？筑云愤慨地想道。
春石的声音响起：“迄今为止，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济川王位能够继续传下去。如果只允许王爷的女婿称王，而不允许王爷的外孙即位，那么王爷付出的努力，不都付诸东流了吗？”
那个人叹了一声气，说：“朝廷对诸王的忌讳由来已久，成日盼着诸王绝嗣，怎么可能容许外孙继位呢？此例一开，那些因为生不出儿子而面临断绝的王室，都找到了新的法子，诸王的势力将日益强盛。”
春石的声音格外低沉：“你是在讽刺王爷？”
那人赶忙谢罪：“不，卑职不敢。”
半天听不到济川王开口，筑云有些着急。不知道他对这件事，到底持什么样的观点。此时，筑云终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算了，春石。我不知道你在宗正司是怎么表述的，或者你没有理解我的意图。茂卿能否称王，于我而言，是次要的；我的外孙能否称王，才是我要弄明白的问题。”
沉寂了片刻，再次听到那人的声音：“卑职没有理解错，也没有传达错。宗正司态度明确，但依卑职来看，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公子和王女过年就要满十岁，当务之急，是安排他们入京，此后方能顺利嗣位。至于宗正司——恳请再给卑职一段时间。”筑云心烦意乱：茂卿也要入京？那样岂不是、岂不是朝廷肯定了茂卿的继承权？
“你在京城转悠到今日，也并非一点成果没有，我给你机会。”济川王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春石，我安排茂卿明年正月过后入京。此后恐怕有很长一段时日，你们父子不能相见了。”
春石谦恭地说：“这是茂卿的前途，是卑职的命。况且，有筑云王女同行，茂卿一定不会感到孤单。”
济川王哈哈笑了起来：“有筑云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才令你担心吧。”黑暗中的筑云不服气地撅起了小嘴，又听济川王道，“不过，筑云不能入京。”什么？筑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她是不是听错了？筑云把耳朵贴到隔门上，生怕听漏了一个字。“与其将麻烦留到日后，不如此时就断了筑云的路。”
所有的王室继承人，都要在京城游学三年以上，方能得到朝廷的认可，正式继承王位。有时候继承人意外未能即位，而王室没有满足条件的候选继承人，只能先立监国，再让新继承人入京游学。监国的出现，常常成为一个王室祸乱的根源。因此春石对这个提议，并不十分赞同：“王爷，茂卿尚且年幼，未来皆是未定之数，这样是否太过冒险？”
“不……”
他的态度是那么坚决，筑云不想再听了。她怕再听下去，自己会气晕在小屋里，而这里这么偏僻，一定没有人可以找到她。筑云恍恍惚惚地走出小房间，连门都忘记关上，头昏脑涨的她跟着本能竟然走到了王妃的寝室。筑云怔怔地看着那扇熟悉的屏风，一只凤凰骄傲地在屏风上翱翔。果然，只有妈妈是心疼自己的。傻傻地站在屏风前的筑云，“哇”一声哭起来。
王妃听见哭声从内室跑出来，急忙把女儿搂在怀里：“筑云，女儿，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王妃把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有受伤，而且，这哭声，并不是痛哭的。何况，勇敢的筑云很少因为伤痛哭泣。
“妈妈，”筑云呜咽着说，“是真的。爹真的要把王位传给茂卿！”
王妃笑着安慰：“那只是你爹的一厢情愿。筑云放心，皇帝是不会允许的。”
“如果皇帝允许了呢？宗正司允许了，是不是就是皇帝允许了？”王妃一时愣住了，筑云解释，“我在端阳厅的小房间偷听见的。妈妈，明年我和茂卿就要十岁了，爹他要送茂卿入京，可是不让我去。”
王妃喃喃念叨：“没有理由，没有理由啊。”
筑云接着问：“如果不能入京，我就不能继承王位了，对不对？即使没有茂卿，我也不能继承王位了。”筑云伤心地抹着眼泪，她更想不通的是，一向疼爱她的父亲，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这样针对她。
王妃爱怜地拍拍筑云的小脑袋：“筑云，你先回去。这件事，妈妈会给你解决的。”筑云努力停住哭声，哽咽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充满悲伤的小小的背影，烙在王妃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在屏风另一边听到了全部对话的铃兰，终于走了出来。她望了一眼筑云的背影，黯然垂目。寻又转身，看见王妃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王妃？”
王妃被她唤回神来，叹息道：“这老头子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跟我作对？”王妃一边走向内室，一边思考着，“假如茂卿即位，得益最多的是谁？”春石，无疑。王妃停下脚步：“王爷已经老糊涂了，才会冒出这么荒谬的想法，一定是被春石那个老不死的唆使的。我不能让他们得逞。茂卿，呵，没有茂卿，他的阴谋就流产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空 待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