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跟替身跑啦》光中尘

11、传声筒的自我修养

　　把钟离璞哄出来的开心没能撑到进厨房。

　　在进入餐厅的短短几十秒钟，商沐发现餐厅从上到下都神色惨淡，乌云压顶，传菜员给客人上菜没有激情，报菜名软绵绵的，半可视厨房里的切菜工切菜不成韵律，手中的鸡都耷拉着头。

　　钟离璞好奇地到处打量，盛赞了赵鱼模仿版《红色的树》，最后总结说：“看来你刚离开半天，他们就思念成疾了呢。”

　　商沐很不开心。

　　包间还有客人，商沐先把钟离璞带到自己的休息室。结果一到后厨，就有个不识趣的小工问商沐钟离璞是不是那个白月光，说他声音很可爱。商沐把他赶走了，钟离璞还抓着他问白月光是什么，为什么要把他说成可恶的月亮。

　　不开心×2

　　商沐好不容易安抚好钟离璞，前脚刚进休息室，后脚赵鱼跑了进来。他一进来就直接抱了商沐大腿，坐在地上吧嗒吧嗒掉眼泪，抽抽噎噎地说丢人了。商沐一脚踹开他，让他别上头，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赵鱼不小心把鼻涕蹭在了他的裤子上。

　　不开心×3

　　商沐接替赵鱼作为主厨把午市对付过去，让疲惫的服务员回去休息，自己也身心俱疲。他把钟离璞推进包间，把他抱到豪华沙发上，自己也瘫坐在旁边，上下眼皮直打架。他没得休息，马上要去总结、谈话和对账，等忙完就到晚市了。

　　不开心×4

　　商沐抱着手臂摆出防御姿势，不期然钟离璞冰冷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说：“辛苦了。”

　　“我想睡觉。”商沐嘟囔道。

　　“睡吧。”

　　商沐苦笑了一下，说：“不能睡呀，还有好多事情。我要去跟赵鱼谈一谈，还得去对账，还得总结一下……你在这里乖乖的，休息或看书都可以，我让经理姐姐给你送甜甜的布丁吃，好不好？”

　　钟离璞垂着头说：“如果你在这里陪我，我就什么都不要。”

　　商沐望着他柔声说：“是不是有点害怕？”

　　钟离璞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的，这里的人都很好，跟我一样好。他们会照顾好你的。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商沐把一个呼叫机塞进钟离璞手里，“如果有任何事情，按这个按钮就会有人来了，想见我你也告诉她。等我忙完就回来陪你。”

　　钟离璞不信任地问：“如果你忙不完呢？”

　　商沐想说不会的，但是一想自己研究菜式的时候确实有些废寝忘食，加上这段时间积压的事情，不由语塞，说：“这个……”

　　“如果你忙不完，我会去找你的。”钟离璞声音轻快地说道。他的嗓子其实还略带一些沙哑，但是和他本身声音混合再一起，倒有一种奇异的撒娇感，让人从耳朵软到心坎里。

　　商沐给了他一个拥抱，关上门，深呼吸了一下，换上厨师服，再换上一张职业厨师的脸。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子，顺便提醒自己，不要指责，不要发泄情绪，克制冷静，解决问题。

　　他旋即进入后厨。赵鱼已经不哭了，他这样五大三粗的男人，哭一场也不会红眼睛，呆呆站在炉灶前的样子有点滑稽。他看见商沐，揉了揉眼睛，老老实实叫了一声：“沐老师。”

　　商沐手在流理台上一拍，说：“从日生的主厨进来开始，全部给我说一遍。”

　　钟离璞看了一会儿书，门外传来敲门声。他说了一声进来，一个瘦高干练的女孩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餐盘上面是一个宽口杯，杯子里是鸡蛋布丁，最上面用火焰喷枪炙烤出一层焦糖，散发着甜香味。

　　她笑着说：“你就是老大的朋友吧。叫钟玉是么？我是乔鹿，这里的餐厅经理，老大让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出于保密原因，钟离璞不能把大名暴露在外，因此商沐给他起了钟玉这个假名。

　　钟离璞自认识商沐之后第一次见陌生人，不由下意识侧过脸，避了一避。他戴着口罩帽子，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暴露秘密的可能，却因此更加害怕别人的目光。

　　女孩训练有素，笑容没有丝毫动摇，将餐盘放在钟离璞面前的桌子上，问：“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需要我帮你么？”

　　“不用。我自己可以。”钟离璞快速地说，有点心烦意乱。

　　他还不想在这个女孩子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脸。隐藏秘密是很煎熬的，更何况这是一个藏不住的秘密。但是坦诚相待未必有什么好处。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但难道伸头的一刀会比缩头的一刀少疼一点么？至今为止，看了他的脸还能如常对待他的人，也就只有商沐一个人，还会有别人么？

　　乔鹿被拒绝了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那我走啦，有事情叫我。”

　　“我知道。”钟离璞生硬地说，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乔鹿关上门，他才终于放松下来。不过短短几分钟，他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他不确定地安慰自己：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听完赵鱼的描述，商沐脸色沉静，一言不发，情绪稳定。他并不生气，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好笑，问道：“鱼师傅，你不是说要避鱼的讳么？怎么这次高高兴兴给人家做了鳕鱼？”

　　赵鱼说：“你就别笑话我了。你也知道，我其实、其实、其实就是不想去水产市场。对不起，分工作那时候耍了点滑头。其实我现在也知道，你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就算我直说，你也会答应不让我吃亏，我就是有点……”

　　“那时候不熟嘛。行啦，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商沐没有翻旧账的习惯，挥挥手就当把往事一扫而空，“也怪我没和你说。鱼类经过的检查比较复杂，时间越长品质越差，所以我让水产商省略了一些步骤，直接把鱼运到我这里。没想到遇上了日生的人……他们以原材料鲜度闻名，所以对食材的情况特别重视，你这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赵鱼说：“是我脑子发热。”

　　“我会联系鱼丸加工厂，把我们这批鳕鱼给他们送过去。”商沐顺手把这件事情记在厨房终端上，“日生那边我会找个机会去找回场子的，总不能只让他们欺负我们。至于你，鱼师傅。”

　　赵鱼赶紧挺直腰板，大声说：“哎！”

　　“考虑一下，早点起床，跟我一起去水产市场吧。”

　　赵鱼怔了一下，紧接着大喜过望，忙不迭说道：“好！一定！”

　　商沐提醒道：“你要考虑清楚。我很忙，不会接下其他订货工作。”

　　“没问题。我又没成家，有的是时间！”

　　商沐唇边隐约露出笑意。赵鱼烹饪经验丰富，只是缺了点锐气，没有动力去学习新的知识。这次事情过后，学习水产知识是小，最重要的是他会重新开始思考，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身体技艺变成能够随心所欲掌握的创作能力。而创作能力才是区分普通厨师和顶尖厨师的关键所在。

　　从这个角度考虑，让赵鱼吃个亏也未必是什么坏事。不过嘛，该找的场子还得找回来，否则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面子？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商沐说声进来，乔鹿推门进来。商沐见到她关心地直起身。之前他让乔鹿去照顾钟离璞，是希望钟离璞也接触一下除了他之外的人，顺便印证他“这里的人都很好”的话。钟离璞的伤原本只在身上，他心里的伤是人们用目光一道一道划上去的，也只能靠目光来抚慰。

　　他问：“怎么样？”

　　“他不愿意和我说话。”乔鹿面露难色，“他看上去很难接近的样子，我在想，如果我硬要和他说话，他会不会更难受？老大，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商沐觉得不行，如果他去那他派乔鹿过去的意义不就完全丧失了？况且他还要对账呢。

　　他教乔鹿说：“你都当了这么多年经理，说点甜言蜜语嘛。拜托了。你跟他说，他的声音非常好听……”

　　“……你的声音很好听，怎么不多说几句？”借着收拾餐具名义进去的乔鹿，东拉西扯一番之后，如是对钟离璞说。

　　钟离璞摸了摸自己的嗓子，说：“是么？”

　　乔鹿用力点了点头，说：“你跟我多说几句话好不好？说什么都可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

　　钟离璞本来不想开口，但听到这个话题迟疑了一下，最后好奇心压过了自闭倾向，他问：“你可以给我说说关于哥哥……商沐的事情么？”

　　乔鹿一愣，心想很多事情她也未必知道，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你想知道什么？”

　　商沐一边检查账目，一边对找借口出来紧急求助的乔鹿说：“我生日是10月7日，出生于朱烨星，喜欢的颜色是金黄色，喜欢吃的东西太多了说不上来，喜欢的人没有，初恋就是你知道的那位。身高178，体重64kg。父母双亡或者在我心中双亡，学历是大学本科，爱好有很多，就是没啥机会实践。好朋友……乔鹿你查户口呢？这些都不准说出去啊，你签了保密协议的。”

　　乔鹿感恩拜首：“足够了！感谢有你！”

　　商沐：“？？？”

　　他叫住乔鹿：“等等！你也帮我问一件事吧。”

　　“什么事情？”

　　商沐本着八卦和调研两种精神，十分严肃地说：“你帮我问钟离璞，他和晃元帅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乔鹿捧着商沐最后吩咐他去拿的热牛奶回来，把调查所得这样那样一说，再不动声色地问了问题。钟离璞把吸管从口罩下面塞进去，咬着吸管，断断续续地说：“我和晃元帅……我跟他不熟。但是他是碧罗星军队方面的高官，这次联合行动需要他配合，就和他稍微多接触了一点。我和他真不熟。”

　　乔鹿循循善诱：“但晃元帅似乎一直把你当做白……当做一个朋友，一直很关注你。”

　　钟离璞说：“好像是吧。我小时候他来巫载星住过一段时间，我和他也见过几面，仅此而已了。如果还有别的，那就和我无关了。他一直关注我，那是他的事情。对了，你再帮我问个问题呗。”

　　乔鹿说：“你是说问我个问题么？你说吧！我都知道！”

　　钟离璞天鹅绒般的眼睫毛颤动着，过了一会儿才说：“商沐没有喜欢的人，那他喜欢我么？”

　　乔鹿：“……稍等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