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跟替身跑啦》光中尘

34、苹果派

　　商沐一屁股坐进自家又大又软的沙发，发出扑通一声，肖成从厨房里探出头，彬彬有礼地招呼道：“商先生，你回来了。”

　　此人刚刚被钟离璞训斥得仓皇离开，现在脸上却连一丝遗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刚刚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这种厚脸皮，商沐是自愧不如的。

　　他瞧着肖成，叹了口气道：“我差不多是被赶出来的，我说的话叫那孩子不开心了。”

　　肖成礼节性安慰道：“他和你感情很好，不会记你的仇的。”

　　商沐说：“嗯，但我肯定他记你的仇了。”

　　肖成：“……”

　　商沐伸了个懒腰，一边起身一边说：“你知道么？他最后一边哭一边跟我说，我走可以，但是要给他做甜品吃，我答应他了的。我就是对他太好了……”

　　肖成眉头微微皱了皱，在作为晃裕同的属下的立场上，他应该阻止商沐继续劳累为别人服务，但是从另外一个立场上，他却不得不尊重此刻商沐的意愿。

　　他随着商沐去厨房，试图用更柔软的方式干涉，说：“商先生，我能帮助你么？”

　　“我一个人可以……啊，我突然想起来，能麻烦你把小玉的过敏表给我拿来一下么？我突然不太确定他对那种谷物过敏了。就在那边终端机桌面上，名字是’钟离璞’，你可以打印一份给我么？”商沐进了厨房立即气势逼人，随口指使肖成为他做事。

　　肖成听到钟离璞这个名字眉毛一瞬间扬了起来，没有抑制住他的惊讶。但他什么也没有说，片刻之后就把过敏表交到商沐手上。

　　商沐扫了两眼，什么也没说，将一个装坚果的小碗放到一边，继续切苹果，饭后甜品他打算做苹果派。

　　肖成倒是对那种坚果产生了兴趣，问道：“我可以吃么？”

　　“你不过敏就吃吧。”商沐站在锅边，倒入肉桂粉和糖，把苹果片煮成软烂香甜的棕色，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肖成道，“肖先生，麻烦你把你的过敏列表也给我一份吧。我很担心把你毒死。”

　　他是厨师，在这个年代获取过敏列表是厨师的特权。因此肖成什么也没有说，爽快地给他发了一份，商沐看了看，又把香料去掉了一种。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肖成，发现他在一粒一粒的吃坚果，不由有些惊讶。他熄火把苹果丢到一边，开始揉面团，对肖成道：“你要是喜欢吃，我再给你拿点？”

　　肖成说：“不用了，我并不算多爱吃，我就是有点……怀念。这是我以前的上司最喜欢吃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向精密冰冷如机器人的肖成居然透出一点人类的温暖味道。

　　商沐顿时产生了兴趣，道：“晃裕同一直没有告诉过我，你以前是什么部队的？”

　　“你知道巫即吗？”肖成问。

　　商沐摇了摇头。

　　“这是巫载星的官职，相当于国防部部长，通常情况下全权掌管着巫载星的军事力量。同时，因为巫载星的特殊地位，他往往也在五星联盟联合部队当中担任总司令。按照五星联盟共同防御条约，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代表五星联盟全面宣战的人。”肖成狂热地说。

　　商沐忍不住泼了冷水：“可是我们没发现过外星人，五星联盟这么和平，这个权力不是完全没用么？”

　　“……对。”肖成很不甘心地说道，“我是巫即亲卫队出身，上司是巫即大人。我们虽然说是亲卫队，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巫即大人非常强。按照巫载星的传统，只有星球上最强的人才能成为巫即。在他那里我见到了超越自然的力量，就仿佛神灵一样……”

　　商沐把苹果派的底部做好，放好苹果，接下来开始用剩下的面团编出花纹装饰。

　　他说：“既然你这么崇拜这位……巫即大人，你为什么退伍了？”

　　“……”

　　商沐半天没听到他说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肖成紧紧抿着嘴，眼睛隐隐发红，周身弥漫着一种阴郁的气息。

　　他低声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商沐莫名其妙：“我应该知道什么？你们一个两个能不能讲讲道理？我只是个厨师，给你们做做派，没有通晓政治这个技能啊！”

　　肖成做了个深呼吸，眼中血丝慢慢退去，他摇了摇头说：“抱歉，我太激动了。你确实不必知道这些事情。”

　　商沐耸了耸肩，把一个装满少量坚果和果子的碗塞进他的手里，吩咐道：“来，把这里的东西弄碎，等会儿放在苹果派上面做装饰。”

　　肖成按照他的吩咐一一照做。平心而论，只要肖成不听晃裕同的话瞎指挥，他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商沐将苹果派塞进预热好的烤箱，抱着终端看了三十多分钟的搞笑视频，然后叮的一声打开烤箱，把苹果派抱了出来。金灿灿的掉着酥皮，上面的坚果碎和香料、当然还有里面的苹果馅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这就是童话里巫婆总用来诱骗小孩子的苹果馅饼。

　　商沐把苹果派脱模，放在漂亮的大盘子里，摆上刀叉，越看越喜欢。他对肖成说：“你去把这个送给小玉吧。他肯定等不及了。”

　　肖成一愣，问道：“我去？”

　　“不是跟你说过，我跟他吵架了么？你去吧，顺便帮他把盘子洗了，把你自己的午饭解决了。记得回来告诉我他怎么样。”商沐说完，又把自己塞进沙发，团成个大土豆，一动不动了。

　　肖成看看商沐，又看看大盘子里的苹果派，眼中闪过某种难解的神色。他最终端起盘子道：“那我去了。待会儿见，商先生。”

　　几十秒后，肖成敲开了对门的门，受到了钟离璞的热烈嘲讽，不过一分钟后，他还是成功进了家门，将苹果派放在餐桌上。

　　钟离璞神思早已经全部落在苹果派上，对肖成道：“我的客人已经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肖成想了一下才明白对方说的“客人”是那份苹果派，有些哭笑不得。他不露痕迹地观察着钟离璞，对方戴着黑色口罩，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但是行为举止比他想象得更像个孩子——钟离璞也确实是个孩子，距离二十岁都有些时日。

　　他甚至开始怀疑，之前他看到的那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自己的想象。

　　这样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该和他的上司比较。

　　种种心思一闪而过，他面上恭敬地低头道：“商先生说我可以来吃点东西，然后洗盘子。”

　　“洗盘子”三个字让钟离璞有点动摇了，他嗯了一声，盯着苹果派急不可耐地说：“你去厨房弄吧，出来前给我打报告！”

　　肖成站直身子，对钟离璞行了个礼，说：“是，长官！”

　　钟离璞条件反射地对他回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挥手：“快去吧。”

　　钟离璞确认他离开，摘下口罩，切开苹果派，用叉子叉起送到嘴边，用力地咬了一大口——

　　啊呜！

　　苹果派皮酥馅软，又香又甜，一口吃下去就好像来到了春夏之交的苹果园，满树的苹果花迎着暖风向人传递夏天的活力。但就像是爱情一样，苹果派的甜美之中有一丝隐隐的酸涩，却让整个甜点富有层次，更加迷人。

　　他品尝着苹果派，正陶醉于这诱人的美味之中，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肖成把剩菜直接在煤气灶上加热，一边热一边吃。他来照顾商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就这几次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艺确实够好，怪不得能从教晃小姐厨艺的小厨师爬到如今的位置，叫晃元帅如此上心。

　　他正啃着娃娃菜，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这咳嗽声连绵不绝，咳嗽的人气息急促渐弱，似乎快要喘不上气似的。

　　肖成起初没当回事，发觉不对的时候连忙叫道：“报告！长官，我可以出来么？”

　　外面的人并没有回应他，但肖成也意识到不能等下去，冲出了厨房，一眼就看见钟离璞捂着脖子趴在桌子上。他咳得脸色通红，而手指苍白，指间出现了紫绀，还伴有抽搐。

　　肖成连声叫道：“长官！长官！你怎么……”

　　钟离璞艰难地转过头，一张鬼怪般的脸孔暴露在肖成面前，肖成当即倒抽了一口气，惊恐地看着他。钟离璞伸手指着终端的方向，断断续续道：“叫……医生……”

　　肖成立即走到终端旁边，快速地拨号，终端上弹出了医院的列表，他的手指在上面游移着——但一个也没有选。

　　他转过身，眼中带着决然和复仇，对钟离璞道：“长官，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过敏呢？你在巫载星轻轻松松就击败了我的上司，怎么在这里对商先生送来的食物一点也不防备？”

　　钟离璞捂着脖子不停地咳嗽，手指攥成一团。

　　肖成向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枪，居高临下地用枪对准了他的头。钟离璞在他的枪口下像某种孱弱的小动物，无助地挣扎，但他不觉得得意，只觉得愤怒。

　　就是这种人击败了自己的天神一般的上司？

　　自己只不过是恰好看到了过敏列表，然后趁商沐不注意，在最后撒上的坚果碎中加入了会让钟离璞过敏的那一种，再把这份食物端到他的面前，就轻而易举地让他落到这个地步。

　　亲卫队被迫解散时的痛苦、不甘和无奈，在这种对手面前，就好像是笑话一样。

　　他的手指按在扳机上，低声说：“为了巫即大人，永别了。”

　　他的手指正要按下，下一瞬间手指却失去了力气，无论如何都按不下去。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己的手和枪一同从他的手腕上滑了下去。几秒钟之后，疼痛和鲜血才涌了出来。

　　肖成捂住手腕，步步后退。他惊恐地看见钟离璞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擦掉指间的紫色粉末。那双灰色眼睛当中再次弥漫着熟悉的杀意，但这一次绝对不是错觉。

　　钟离璞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口罩，手指轻扣着轮椅的扶手，悠然问道：“肖先生，是我演得好，还是我哥哥演得好？”

　　肖成脸色发白，一点一点远离钟离璞。

　　“我劝你别走了，赶紧找个东西把伤口包一下，失血也是会死人的。而且，我的射程比你想象得更远。”钟离璞淡淡道，“当然是我哥哥演得好，对吧？你一点也没看出来。”

　　肖成犹豫了一下，把茶几上的桌旗拿起来，随便在伤口上包了起来。他警惕地看着钟离璞，缓缓问道：“你们是怎么骗过我的？”

　　肖成离开钟离璞家的时候，假意踉跄了一下，他那时候悄悄将一枚窃听器拍在了柜子上，意图确认钟离璞的身份，并且根据情况做出计划。可能的话，刺杀钟离璞。

　　前面窃听到的一大段令人牙酸的告白不提，在商沐想要离开的时候，钟离璞请他等一下，那个时候钟离璞是这么说的……

　　“等等，哥哥，还有件事。你能为我做个点心么？”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记得检查我的过敏列表。”

　　肖成输给了这简简单单三句话，输得不明不白。

　　“很简单，我哥哥看过敏表从来不需要看第二遍，除非这一张和之前不一样了。”钟离璞十分骄傲地说道。

　　肖成不怎么信服，过敏表本来就是常常变动的东西，万一这句话的意思是过敏表变动了呢？说白了，他输给了钟离璞和商沐的默契罢了。

　　钟离璞没打算解释更多，他盯着肖成，一字一句问：“前任巫即是怎么对你下达指令的？是什么时候？他现在在哪里？他攻击我的目的是什么？”

　　肖成直勾勾看着钟离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钟离先生，现在我知道，我的上司输给你不冤了。钟离璞，你天生就是个——”

　　肖成一边说，完好的那只手突然伸进衣服里，紧接着硝烟味弥漫开来。

　　“——罪人！”

　　“砰！”

　　商沐坐在沙发上，陡然转过头，隔着两道墙朝钟离璞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