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祈祷》梦里飞花

1、楔子

　　少女的祈祷
　　楔子

　　舒爽的海风吹起少女雪白的衣裙，也吹走空气中的燥热。少女提起行李，举手挡住耀眼的炽烈阳光，望向前方绿树葱郁岛屿，深深吸口有着熟悉的咸腥和硫磺味的空气，终于回到家了。
　　扶一下头上的白色宽边遮阳帽，少女稳稳地走过踏板，从渡船走上岸。码头仍然那么繁忙，除了自己搭乘的每天一班的渡轮外，都是岛上的渔船，忙碌的渔夫们忙着收拾渔具、织补渔网。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岛上的时光仿佛停止了，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变迁，这里的人们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海打鱼、回家睡觉的日子。谁当了总统、谁发动的政变，今年的最新时尚是什么……这一切对岛上的人都是天方夜谭般的故事，除了对外界充满向往的少年人，谁都不会关心。对他们来说，那些由唯一连接小岛和外面世界的游船带来的报纸上写的那些事，并不比马尔戈家儿子要娶亲、塔杜拉家的山羊不产奶更重要。
　　“阿尤莉，提着行李是要上哪儿去呀？”正用铁刷刷着甲板的大叔放开嗓门喊。
　　“卡巴利大叔，你好呀。”阿尤莉挥挥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我放暑假了，回来看爸爸妈妈。”
　　“是啊，放暑假了，你不是昨天就回来了吗？”
　　“我今天才回来呀！”阿尤莉指指正在卸货的渡船，“我是搭今天的渡船回来的。我爸爸妈妈好吗？”
　　“好，好着呢。我明明昨天才见过你，怎么非说是今天回来的？”
　　阿尢莉抿嘴一笑，不再澄清。“大叔今天的收获怎么样啊？”大叔一定是记错了，再和他争辩下去，他一定会气乎乎地诅咒发誓自己没有老，记忆力也没有衰退。
　　“别提了。”卡巴利的注意力被轻易转移了，摇着头叹息，“别提了，这几天不知道见了什么鬼，附近的海域居然连鱼群的影子都没有，不光是我，岛上的人已经连着三天空船返回了。真是见鬼。”
　　“怎么会这样呢？”
　　“就是不知道呀！大伙商量着要去阿尤莉安塔山去祭神呢，请山神保佑我们渔获丰收。”
　　远处被葱绿的树木和云雾覆盖的山峰，是岛上最高的山峰阿尤莉安塔山，一座休眠了千年的火山，山顶常年弥漫着硫磺味的水气。岛上的人如果生了病，就会到山顶，用热泉洗身子，他们说这是山神赐与岛民的药泉，治好了许多人的疾病。在阿尤莉看来，那不过是富含矿物质、有一定医疗效果的温泉罢了。
　　阿尤莉安塔，是岛上的土语“少女的祈祷”意思。传说有一年岛上发生的瘟疫，许多人死去，一位善良的少女向山神祈祷，山神回答：只要少女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神就会治好岛民的病。少女毫不犹豫地跳下火山口，山上流出了温热的泉水，治好了岛民的病。从此这座山就叫阿尤莉安塔，来纪念这位不知名的少女。阿尤莉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意即“少女”。
　　“大叔，你有没有觉得空气里的硫磺味很浓？”阿尤莉微微皱眉。
　　“有吗？不会吧。”卡巴利用力吸吸鼻子，“和平常一样啊，这是阿尤莉安塔山的药泉的味道，你一定是离岛太久没有闻到，才会这么敏感吧。在马尼拉上大学还习惯吗？”
　　“已经三年了，习惯了。可是我还是很想家。明年毕业我就回岛上，和爸爸一样在小学校教书。”她的父亲是岛上唯一一所小学的两个教师之一，而另一位教师是她的母亲。
　　“那当然，哪也比不上家乡嘛，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
　　“大叔一家好吗？米兰达姐姐好吗？”阿尤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实际上父亲并不希望她回岛上接替他的教职，他希望女儿能到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去，不要把青春埋没在这个寂寞的小岛上。而她舍不得父母，也舍不得自幼生长的小岛和岛上淳朴友善的人们，为这个他们父女已经争执了好几次了。反正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到时再说吧，阿尤莉鸵鸟地想。
　　“好？好着呢。米兰达还是那么黑，不象你怎么晒都是那么白，天天往脸上抹什么膏啊蜜的也没用。可就是成天念叨，怪我不准她去马尼拉上大学。呵呵。”
　　阿尤莉微笑，岛上的年轻人都想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只有她，一心想回到岛上来，也算个异类吧。虽然她的白晰和岛上的土著黝黑的肤色迥然不同，虽然她小巧挺直的鼻梁和岛民宽大扁平的鼻子成了鲜明对比，虽然她苗条纤细的身材大概只有岛上的女人粗壮耐劳的身体的一半尺寸，但在她心中，她就是土生土长的岛民。不管父母来自何方，他们定居这里二十多年，她在这里出生，喝着椰汁、吃着海鱼、吹着海风长大。三年来离家上马尼拉上大学，见识了城市的繁华，她更热爱这远离尘嚣的小岛，这里是她生长二十年的家乡。“大叔，替我向大婶和米兰达姐姐问好，我要回家了。再见。”
　　“好啊，去吧，去吧，顾先生和顾太太一定等你吃饭呢。”
　　阿尤莉挥挥手，提着行李向家的方向走去。

　　傍晚。
　　“不！”少女尖叫着冲出家门，疯狂地奔跑。
　　“阿尤莉！阿尤莉！”身后有人在呼喊。
　　“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爸爸妈妈怎么会是这样？我不相信！”少女双手掩住耳朵，用力地甩头，想把刚才听到的荒唐的故事从脑海里甩出去。
　　穿过草地、树林，跑向海风呼啸的沙滩。她的鞋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踉跄地跪倒在沙地上，任长发披垂在爬满泪水的脸颊，任雪白的长裙布满沙尘，疯狂地对着大海喊叫：“老天爷，告诉我，我听错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老天爷，你说话呀！”
　　回答她的，是海风的呼啸。
　　“轰隆——”
　　少女被惊天的吼声吓了一跳，远处，那在美丽的绿树和白雾间隐约可见的山峰喷出的火焰，巨大的火球挟着浓烟冲天而起，呼啸着抛落在山下的森林里，一瞬间，森林被火焰吞没。
　　“天哪，是阿尤莉安塔山，火山爆发了！”少女从沙地上跃起身，拼命向家的方向跑，“爸爸，妈妈，火山爆发了，快跑啊。”一边飞奔，一边拼命的祈祷：老天哪，山神哪，求求你，让爸爸妈妈平安无事吧。
　　炽热的岩浆以毁灭一切的气势从山顶冲泻而下，沿路吞噬着所有阻挡的东西，房屋、树木，转眼间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火炬；大地震颤，燃烧着的树木摇晃着轰然倒下，整个岛屿象一个发怒的巨人，拼命摇摆、晃动着身躯，把束缚着他的一切都毁灭——草地、湖泊、树木、房屋，还有尖叫的奔逃的人们。宁静的海水转眼成了咆哮的恶魔，张牙舞爪地冲上小岛，恶狠狠地吞没曾经平静的土地。
　　可是当跑到她从小就玩耍的草地时，那已成一片火海的木屋却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不！不！爸爸！妈妈！”炽热挟着黑暗身她袭来，让她终于避开这残酷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