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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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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火,火焰,吞噬一切的火焰……
跑,快跑,胸膛似乎快要爆炸了,可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爸爸!妈妈!”
眼前突然一片洁白,吞噬一切的红色火焰不见了,只有一片宁静的洁白。少女眨眨眼,怔忡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还有一个白衣白帽的女人。
“你醒了?”女人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少女点点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摇摇头。
“我去叫医生来。”女人走出了房间。
医生?这里是医院?少女再次观察起房内的陈设,除了床、小柜,还有输液架,架上吊着的瓶子里的液体正通过一根透明的管子流进自己的手臂上的血管。这里是医院,可是她怎么会在这?出了什么事?
房门打开的轻微声响打断了她的苦思,抬头,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床前一公尺的地方。
他很帅,这是她第一眼得出的结论,他大概三十岁,身材颀长,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笔挺的西装把他上宽下窄的身材衬得更加挺拔好看。他的长相不同于时下的美男子,五官分开来看,并没有特别漂亮出色,但浓浓的眉、深邃的眼睛硬朗的线条,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夺人心魄的阳刚之气,足以让许多女人为之疯狂的典型。
他就身长玉立地站在那里,有山的沉稳和威严,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又有着如被磁石般牵附的感觉。那感觉让少女觉得好熟悉,好像曾在某个时候看过,那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很怪异,可在脑海中却又找不到这样的记忆。
“看够了吗?”
少女吓了一跳,这才察觉自己竟然一直死死盯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急忙转过脸,腮上一抹淡红。
“能用那种饥渴的眼光盯着男人看,看样子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男人的声音如自己想象的低沉悦耳,如果他不用那种冷漠中带讥讽的声调说话,相信听的人会沉醉于他大提琴般的嗓音。
他的脾气不好。这是她第二眼得出的结论,浓眉吓人地紧皱着,脸绷的紧紧的,似乎不这样,勉强压下的厌烦、不耐就要和眼中的火焰一起喷射出来了。她看到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不是个性情和悦的人,而且毫不掩饰地讨厌着她。
她认识他吗?她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吗?
“你是医生?”
“刚醒来就开始耍你那些装可怜、扮无辜的小把戏?可惜拜过去十年同住一个屋檐下所赐,我太了解你了,你那一套对我根本不管用,省省吧。”男人嘴角勾出嘲讽的笑意。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十年同住一个屋檐下?他是她的什么人?哥哥?还是……丈夫?十年,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等等……她住在哪?和谁一起生活,而且,她,她自己又是什么人?
“别装了……”男人还要讽刺几句,可是少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越来越呆滞,抱着脑袋使劲摇晃起来。男人快步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别摇了,你在干什么?”
少女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空洞的眼神似乎穿过了眼前的人,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喃喃自语:“我是谁?我是谁?”突然又抱着头疯狂地摇晃、尖叫,“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男人锐利的目光深深地盯着少女的眼睛,似乎要看穿他,好一会,才放开她的手,镇定地按下呼叫铃:“医生,请给她作全面检查。”
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她还在努力消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她失忆了!她忘了一切,包括她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在哪里,有什么亲人……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现在除了发呆,自己还能做什么。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怦——”门打开,那个男人,那个自称叫雷智亚的男人,走了进来,丢给她一个纸袋,“收拾一下,跟我走。你哭什么?哭有用吗?哼,女人!”不屑地哼一声。
在医生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宣布她失忆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冰冻三尺,而且冰下还隐隐压抑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火焰,整个就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让所有的人都自动和他保持三尺以上的距离。
收拾?收拾什么?她什么都没有,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医院的病员服。她一无所有啊,没有亲人,没有归属,没有过去,更不知道未来。难以压抑的悲伤突然涌上来,让她泪流满面。
“该死,你能不能别哭了?”雷智亚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你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是我才对。遇上你这个大麻烦,给我找的麻烦还少吗?现在居然玩什么失忆的游戏,你以为很好玩吗?看着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很高兴吧?”
“我……”她心里一阵委屈,从昨天医生宣布她失忆,他就对她又吼又叫,她什么都不知道呀,连他对她的态度为什么这么恶劣都不明白。
“行了,别哭了。”深呼吸,深呼吸,控制情绪,虽然这很难,每次看到这个女人,他的脾气就难以控制,可不管他怎么吼,这该死的女人只会哭,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差点没用眼泪淹死他。“快把衣服换上,车在外面等着。”
纸袋里是一件蓝色T恤和一条七分热裤,看出是新买的,标签还没有剪下,她拿着衣服,用疑问的眼神望着她。
他似乎看懂了她的疑问,“我托护士小姐给你买的,这只是大卖场里普通货,可不是你一向爱穿的高级名牌,不喜欢你也给我将就一下。”
她好象没听到他警告意味的嘲讽,只是她拿着衣服默默地走进浴室的举动,说明她已经把他的话听进脑子里。那失了魂的模样,仿佛风中摇曳的小花,让他心头掠过一丝不忍,但旋即被他驱赶出脑海。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可怜?难道他还不了解她吗?当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是想玩新花样了,要提高警惕才行。
慢慢地脱下病员服,穿上新衣服,衣裳和裤子都有一点宽松,但还不至于太大,看样子买衣服的人只凭目测估计她的尺寸,不完全准确,也没差的太远。
拉平衣摆抬起头来,却被镜中的人锁住了目光。镜中人有白晰秀气的瓜子脸,白的没有血色,象是透明一般,美丽的大眼睛因为哭泣而红肿,而眼中的茫然和淡淡悲伤,使整个人流露一种孱弱的气质。
这就是她吗?原来她也是美丽的。可是她无暇欣赏镜中人的美丽,而是被她浑身散发的悲伤无助牢牢锁住。这就是她?一个记忆中找不到亲人朋友,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未来,也不知道现在何去何从的人?“你是谁?”眼泪缓缓流下,颤抖的手伸向镜子,想要为镜中人抹去泪水,指尖只感觉到冰冷的尖硬。
他说她叫辜幸秋,他说他不是她的亲人,她只是寄住在他家的孤女,因为他的母亲和她去世的母亲是好朋友,才收留了无依无靠的她。就这么简单,他关于她的身份和他们关系的解说只有这么几句。他丢下一句一句今天之内带她回家,然后就忙着给她办出院手续,显然坏情绪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高效率,不到半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叫她跟他走时,表情却是巴不得她不要答应,恨不得从此甩开她的样子,让她茫然的心更加不确定:她真的可以跟他走吗?失忆不代表脑子傻了,而且就算白痴也看得出:他讨厌她。
“万能的天神,请您保佑您的子民……”虔诚的低语从镜中人的口中轻轻吐出,“仁慈的山神,请给您迷路的羔羊指明回家的路吧……” 惶惶然的表情逐渐从镜中人的脸上消失,代之以宁静祥和,迷茫失神的目光渐渐清幽明亮,她的双手虔诚地紧握在胸前,一串串祈祷语从口中流利地吐出。
“怦怦怦——”,雷智亚不耐烦地敲浴室的门,“辜幸秋,快点!”
辜幸秋蓦地惊醒,刚才是她在祈祷吗?她说的不是这几天与雷智亚对话时用的中文,而是另一种奇怪的语言,她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语,但却自然而然地明白每一个词的意思。她怎么会说这种奇怪的祈祷词?
镇定了一下心神,打开浴室的门,雷智亚的怒斥劈头而来:“你掉到马桶里了?我的时间很宝贵,没那么多闲功夫和你耗!”要不是母亲的恳求,这女人是个大麻烦,从住进雷家开始,就不断地给他找的麻烦。不告而别,跑到菲律宾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岛上,遇上火山爆发,差点没命,在母亲的要求下,他才不得不放下公务,到菲律宾来找她。要不是电视新闻里播出火山爆发幸存者的画面,他还不知大海捞针似的找多久,她倒好,居然给他来个失忆这种洒狗血的情节。
挫败地叹口气,“为什么我这么倒楣,遇上你这个大麻烦,走吧。”现在他只想把她打包带回国,丢回雷家的大宅交给母亲,再也不管她的死活。雷智亚转身迈出一步,立刻感到一股向后拉扯的力量,目光沿着衣襟向下看,看到了一只在他的西装黑色面料衬托下显得格外白晰的小手,“你拉着我干什么?”他的眼睛又开始冒烟了。
辜幸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她。
“放手!”
喝令一出口,她应声放手,可是表情更无助了。
硬下心不理她迷路小羊似的眼神,雷智亚再次转身迈步,却又感觉到了那微弱的阻力。这女人在搞什么鬼!雷智亚猛回头大喝:“我警告你,不准拉我的衣服!”
辜幸秋被打雷似的声音吓得松了手,眼里迅速浮上一层泪光。
SHIT!雷智亚暗暗诅咒,他干嘛觉得她的样子很柔弱可怜,这女人才不值得同情呢。“走!”
这回没有阻力,他顺利地走出病房,走过走廊,乘电梯下楼来到医院大厅,可是,感觉好象有点不对,那拉扯的力量若隐若现地存在,只是一会轻,一会重,一会又好象消失了,雷智亚眼角余光向后瞄,侧后方,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紧的关节都发白;小手的主人,怕他察觉她一直牵着他的衣服,正随着他的大步前进而小跑,专心注意跟上他的速度,苍白的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见鬼!怪不得周围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她把他当什么了,爸爸还是保姆?雷智亚想举手拍掉那只不听话的小手,可是她眼中的宁静却让他的手提不起来,那是一种充满信赖感的宁静,因为笃定可以信任身边这个人、可以放心跟他走而流露的宁静。
一个样貌娇弱的女孩牵着一个满脸黑线的高大男子的衣襟,从医院一直到飞机场。
她一直在偷看他。
他,此时就坐在她的对面,埋头看着公文,而他们,此时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在飞机上。
这是他的私人飞机,乘客只有他们俩。从上飞机,交代她系上安全带,他就埋头在公文里,再没有看她一眼。
默默地看着窗外翻卷的云朵,辜幸秋的心里惶惶不安,她的过去就如这云,白茫茫一片;她的未来也如这云,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心情,她的眼前也好象在变幻莫测的云朵里,不由她自己作主,恣意翻卷,飘飘荡荡,落不到陆地上。
眼前的云朵渐渐模糊起来,辜幸秋用手擦擦机窗,才发现模糊的是自己的眼。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目光又回到他身上。怎么办?她应该怎么办?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包括现在和未来?她可以信任他、依赖他吗?他那几句简单的交代让她判断不出他们的关系究竟怎样,但从他冷淡的态度,从他对她说的话,三句里有两句是在讥讽,剩下一句是嘲笑来看,他们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友好。
即使他对她的厌恶如此明显,对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眼神总是流露着不耐,对她说话也总是用吼的,可他是她唯一认识的人,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当离开病房,走出医院时,她牢牢地牵着他的衣襟,只有这样她心里的害怕和不安才会减轻一点;只有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她飘荡在浮云里的心才感到踏实一点;只有想到和他在一起,她才不那么害怕走进陌生的人群,走进陌生的世界。
每隔三分钟,她就要看一看他,确认他好好地坐在对面,没有把抛下自己一个人走,她才会悄悄地吐口气,继续任满脑子的思绪翻腾。
他浓密的黑发有一缕垂在额前,稍微冲淡了他的冷肃和威严,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柔和了他脸上的线条,也暂掩住了他犀利的目光。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只穿着白衬衫,衣袖挽起,露出小臂上贲张的肌肉。如果被他这有力的手臂拥抱,一定是一种很幸福、很温暖的感觉吧。谁能够成为他的妻子?那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雷智亚把刚看完的公文丢在一边,犀利的目光扫过坐在对面的辜幸秋,吓得她缩了缩身子,慌忙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向窗外,假装欣赏被阳光染成金黄色的云层。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吗?”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转,他怎么能专心办公?本来想抓紧在飞机上的短暂时间批阅几份公文,却被这可恶的女人扰乱了。
“我,我没有……”
声音娇怯怯的,连望着他的目光也是可怜兮兮的,叫他一肚子火没处发。“SHIT!又来装可怜!”
“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
“对不起。”辜幸秋头深深低下,肩膀瑟缩着,似乎他近人的目光是寒冷如霜的风,刺得也缩小了一半。
雷智亚不再说话,只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没有往日华丽性感衣着、一身朴素的她,即使憔悴了许多,脸色仍有一丝苍白,她依然美丽;完全不见了往日的高傲和骄狂,娇怯可怜的神情,反而更有一种惹人心怜的脱俗气质,让他联想到花园里一朵小小的雏菊,含着清露在阳光下盈盈绽放……不过,这女人一向最会伪装,耍弄心机,将男人玩于掌股之上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也许失忆就是她玩的新花样,哼,他可不是那些被她的美色迷昏头的蠢男人,他一定会揭穿她的伪装,剥下她的画皮。
“智欧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啊?”辜幸秋不明白他突然冒出的话。
“智欧,我弟弟雷智欧,别说你不认识。”哼,装的还真象。
“我,我不记得了……”辜幸秋又无措地低下头。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你,辜幸秋,你寄住在我家,不过是因为我母亲和你母亲是好友,可怜你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才收留了你,记住,你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要不是我母亲坚持,我根本不会来带你回家,就让你在菲律宾自生自灭好了。”
“是。”辜幸秋的心里为他伤人的话微微刺痛,他不必一再强调他寄人篱下的事实,“那……我父亲呢?”
“据说是在你出生之前就死了,但其实是……”雷智亚恶意地弯弯嘴角,“抛下你母亲和别的女人走了。”
“是……是吗?”辜幸秋的脸又白了几分,嘴唇颤抖着想要勾一抹若无其事的微笑,却失败了。“那……我一直住在你家?”
“而你,是个刁蛮任性的女人,对雷家的收留之情从不知感恩,反而自认为是千金大小姐,对雷家予取予求。”
“真的……我真的……那么坏?”辜幸秋的脸完全没了血色。
雷智亚冷冷地斜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说呢?”
“对……对不起。”她再次低头,为自己根本不记得的错道歉,然后鼓起勇气看着他,“我,我以后不会再,再那样的。”
“哼,只要记住你的身份就行了。”雷智亚冷冷地回答,压根不相信她郑重其事的宣言。等着瞧吧,他一定会揭穿她的伪装。
辜幸秋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雷智亚和她是傍晚抵达位于半山上的雷氏大宅的。暮色中,绿树的掩映下的白色欧式建筑更加美奂美仑,整齐的草坪,飞珠溅玉的水池,令她以为自己到了在画中,惊讶地张大了嘴。
雷智亚把她带进门,丢给管家马伯就走了,马伯冷着脸吩咐一个叫小翠的女佣带她回房间,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小翠又冷着脸把她带到这个房间,不发一言就走了。
她真的很惹人厌?从雷智亚到管家、女佣,都对她冷淡到极点。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她们的事?她想问,可是又不敢,虽然是夏日,天气炎热,她却感到空气中的丝丝寒意,也许是因为冷谈的气氛吧,也让她的不安升到最高点,本来就不多的勇气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风轻轻吹拂落地窗边的白纱窗帘,淡淡的月光为整个房间镀上了梦幻的银辉。可是她却无心欣赏,睁着大眼睛望着窗外,脑子里乱纷纷,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已经感到疲倦,瞌睡虫却怎么也不肯光顾,难道是在医院时睡的太多了,把以后的睡眠都用完了吧。
整座大宅笼罩在静静的夜色中,他还没有回来。她发现自己在侧耳倾听,想听见他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晚饭时只有她一个人,除了雷智亚,她不知道雷家有些什么人,但记得他得过他的母亲和弟弟,他还有别的亲人吗?她不清楚。服侍晚餐的女佣小翠冰冷的脸让她什么也不敢问,随便吃了几口,还没吃饱就匆匆回到二楼的房间,连吃了些什么都没注意。几个小时过去,吃的那点比小猫多不了多少的东西早就消化完,饿得饥肠辘辘了。
快睡,快睡,睡着了就不饿了。可是越想睡,就越睡不着,越想忘记饥饿,就越感觉饿肚子发疼头发晕,全身冒出了冷汗。
去厨房找找看有什么吃的吧,一杯牛奶也好。辜幸秋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悄悄地穿过走廊、楼梯,来到客厅,厨房在哪里?打开一扇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架三角钢琴;再打开一扇门,整壁的书架被书籍占满;又开一扇门,后面是长长的走廊……天哪,她是不是走进迷宫里了?雷家干嘛把住宅修得象迷宫?存心让人迷路嘛,有钱也不是这样花吧?
辜幸秋站在客厅中央,揉揉额角,饥饿的疲劳的虚弱感迅速席卷全身,地无力坐在沙发上,眼睛半张半合,睡意似乎终于姗姗来迟。
“啪!”头顶的吊灯突然大放光明,刺得辜幸秋一时睁不开眼睛。
“嗬!真是令人惊喜的迎接方式啊!”讽刺的语气,她不用看都知道是雷智亚。
稍稍适应了明亮的光线,辜幸秋睁大眼睛,看见雷智亚就站在前方,眼睛瞪着她,还穿着白天那一身西装,大概是刚回家。他身边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略瘦一点帅气男子,正用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你回来了……”辜幸秋突然觉得疲倦和饥饿都不见了。
“你是专门等我的?”
“那个……不……是……”虽然她不是专门等他,但看到他时,心里却莫名涌起一阵惊喜。她忽然有点明白自己刚才在床上辗转反侧,好象不只是因为脖子饿睡不着而已。
“哼,穿成这样为我等门,你又打算对我施展你的女性魅力?”雷智亚的薄唇嘲讽地勾起,眼神中有愤怒,有不屑。
“我没有……我……啊——”辜幸秋顺着两个男人暧昧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轻薄透明的白纱性感睡衣,在吊灯明亮的光线下,纤毫毕露,几乎等于什么也没穿。尖叫一声,双手抱在胸前,转身飞跑上楼。
“这就是寄住在你这的那个孤女?艳福不浅啊。”罗章笑着扬扬眉,“如果每天都有这样热情的迎接,我也去认养一个孤女好了。”
雷智亚淡淡的瞥他一眼,走进吧台,拿出一瓶酒和两只玻璃杯,“你不必羡慕我,你家里不是有只九尾妖狐吗?论狐媚放浪,我家里这只的道行比你家那只差远了。”
罗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默默地从雷智亚手中接过酒杯,饮了一大口,呛得一阵猛咳。
“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雷智亚瞟他一眼,“最近怎么样,你家那只九尾妖狐还安分吧?没有和你玩什么花样。”
“她的腿骨折了,只能躺在床上静养,能玩什么花样?”罗章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怎么,她不和你玩花样还不习惯?”雷智亚嗤笑,“我说她安分不了多久,她现在腿断了,脑子还没废,我敢打赌,她一定正在动脑筋怎么和你斗呢。”看看好友茫然的表情,“不相信。”
罗章摇摇头,叹口气,神色更茫然,“智亚,如果你总是忍不住观察一个人,想知道她想什么,她要什么,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会觉得她很……美丽,呃,很……性感,这样……”
没等他说完,雷智亚就打断了他,“这说明你爱上了她,这还用我说吗?你又不是三岁的小毛头。”
可是罗章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悦,也没有一点顿悟的恍然,仍然是一脸迷茫地喃喃道:“是吗?”看他的神情,似乎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你爱上谁了?是男是女?快告诉我。”雷智亚把脸凑近他。
“什么话,当然是女人,难道我会爱男人?”罗章瞪他一眼,知道他只是故意胡说八道让自己从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
“就是男人也没关系,我很开通的。” 雷智亚耸耸肩,“告诉我是谁。”
罗章又呷一大口酒,“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说我疯了。”
“喂喂,酒不是你这么喝的,”雷智亚夺过他手上的酒杯,“这好酒要慢慢品,给你这样喝真是糟蹋。”他看出罗章今天很反常,不让他多喝。
“你一向比我更没耐心,怎么教训起我来了?”雷智亚知道他的用心,感激地笑笑。
“少废话。”雷智亚不习惯他感激的笑容,粗鲁地打断他,“快说是谁,就算你爱的是个男人,我也不会说你疯的。”
罗章苦笑一下,“不是男人,是女人,一个美丽性感的女人。”
“是女人就行了,何况还美丽性感,你露出那种要死不活的笑容干什么?”雷智亚白他一眼,“难道你爱上什么不该爱的人?”
罗章又苦笑一下。
“不会吧,真的是不该爱的人?是有夫之妇吗?”拍拍好友的肩,“那有什么关系,把她抢过来就是了,我支持你!只要不是九尾妖狐,你爱上谁我都会支持你。”
罗章的笑容更苦涩无奈了。
“你!”雷智亚震惊地瞪大的眼睛,“不,不会真是……九尾妖狐吧?”看到罗章点头,雷智亚愣愣地脱口道:“你疯了?”
罗章回给他一个“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眼神。
雷智亚一从震惊中醒过来,立刻咆哮起来:“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爱上她?你不是最清楚她的贪婪、恶毒、狡诈、虚伪、放浪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爱她?”
“爱情是没有理由的。”
“你……”雷智亚差点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深吸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杀人的冲动,“你真的爱上她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知道。”罗章的眼神又有点迷茫,“我只是……总想看到她,看到她时,视线总是忍不住跟着她转,看到她笑,我想知道她为什么开心,看到她哭,我想知道她伤心什么,想给她她想要的,好让她不再哭泣。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以前也恋爱过,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完了!这不是深陷情网是什么?他还太低估了九尾妖狐的道行啊,连精明的罗章都栽在她手里。“是朋友就听我的劝告,离那只狐狸远点。”
“感情那么容易控制就不是感情了。”罗章淡淡道。
“男子汉,连女人的诱惑都抵御不了?你丢不丢脸啊?”
罗章不被他的讽刺激怒,“感情的事不是这么简单,等到你爱上一个人时就明白了。”
雷智亚把杯子里的酒全倒入口中,一脸嘲讽的笑,“我是三十岁的男人,不是三岁也不是十三岁,别把你的没出息往我身上套。”
“爱情是身不由己的,我现在已经体会到了。而你还象过去的我一样,说不定有一天你也爱上一个不该爱、不想爱,却又不能不爱的人。”
“我?绝对不可能!”雷智亚死死瞪着他,
“哈,你现在尽管铁齿,也许你会爱上你家里那只小狐狸,那时就轮到我笑你了,我一定把你奚落我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那个女人?”雷智亚斩钉截铁地回答,“就算是天下只剩下她一个女人,我也不可能爱上她。”
“难说。”看到雷智亚脸色有点发青,罗章说的更起劲了,“没察觉她刚才见到你时的惊喜吗?可能她已经爱上你了。”
“胡说八道,她不过是因为失了忆,只认识我一个人,难免对我产生一种依赖感,就象刚出生的小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认成妈妈一样。”他的眼前不知怎地出现了她牵着他的衣服下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眼晶晶的眼睛充满信任地望着他的模样。
“哈,好一个爸爸!”罗章调侃。
“这种贪婪又爱耍花招的女人,有大脑的女人都不可能喜欢她。”雷智亚为他不好笑的笑话皱眉头,目光也更加凶狠,“要不是看在母亲和智欧的份上,我一分钟都不可能容忍她。”
他在说他没大脑吗?罗章苦笑,要说贪婪和爱耍花招,有谁比得过他家里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