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祈祷》梦里飞花

9、三(3)

　　薄纱窗帘在夜风吹拂下轻轻飘动，辜幸秋静立在阳台上，对月光下的庭院景色却视而不见。
　　下午在医院里见到那位垂危的老人给她的震撼太强烈了，强烈到连现在回想起来仍难感觉到那种悲伤、心痛。她被这陌生又仿佛熟悉的情感包围住了，对雷智亚怒气冲冲地指责她作秀的刻薄语言，感觉也变得钝钝的。
　　那是她的亲人，她的爷爷，她的伯父，她的姐妹……原来她不是孤儿，她有那么多亲人呢。
　　可是明显的，他们不喜欢她，他们不愿视她为亲人接。为什么？从失忆后，有太多找不到答案的疑问，在充满敌意的环境中，谁能为她解答？辜幸秋想到了唯一对她友好的人，雷夫人。

　　雷夫人的房间还亮着灯，辜幸秋敲门，听到雷夫人的请进的声音，推开门。
　　雷夫人穿着睡衣，戴着老花镜捧着书坐在床上，冲辜幸秋亲切地微笑，“秋儿啊，快进来。”
　　“阿姨，”辜幸秋在床边坐下，“您的腿还好吗？”
　　“还是那样，医生说没恶化。多年的老毛病了，现在年纪大了，还能出现奇迹不成？只要不恶化就好。”
　　“我给您按摩。”辜幸秋挪了挪身子，换个合适的姿势，开始按摩雷夫人的腿。
　　雷夫人没有阻止，只是细细看低头按摩的她。“秋儿，你这么一按，我觉得腿热热的，连脚尖也有酸胀的感觉。”
　　辜幸秋对她一笑，“那就对了啊，这是按到穴位的感觉。阿姨的神经感觉这么灵敏，说明您的腿康复的希望很大呢。”
　　“哦？”雷夫人的兴趣勾了起来。
　　“是真的，如果您的腿麻木没感觉，要康复就比较麻烦。以后我天天给您按摩好吗？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恢复，但一定会好转很多的。”
　　“好啊，秋儿，那就谢谢你了。”雷夫人欣然接受。
　　“别客气。要说谢，应该是我谢谢阿姨，要不是阿姨收留我，我现在……”突然心里一阵难过，再说不下去，低头专心按摩。好一会，才低声问，“阿姨，我想问您一些事。”
　　“说吧。”雷夫人并不意外。
　　“我是怎么到阿姨家的？”
　　“你妈妈是我的学妹，很好的朋友，你七岁的时候，她带你来找我，说她无处可去，求我暂时收留她，没几个月她就去世了，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了。”
　　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听起来似乎很象某些悲情的故事，辜幸秋想起了雷智亚说过的她父亲抛弃她母亲和别的女人跑了的话，“阿姨，您……认识我父亲吗？”
　　辜幸秋以为会得到个不知道她父亲是谁的答案，可雷夫人回答，“认识，他是我大学的同学。”
　　“那……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父亲吗？”雷夫人的表情悠远，“英俊，文雅，正直善良，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不是玩弄女人的负心汉？辜幸秋有点意外她的评价，“那我妈妈呢？她是什么样的人？”
　　雷夫人明显迟疑了一下，“你妈妈，很漂亮，她……本性不坏，只是有时太执着，太……”
　　什么地方不对劲？辜幸秋有点糊涂了，“雷……未央，他说我爸爸抛弃了我妈妈和别的女人跑了……”这应该不是真的吧？可能只是雷智亚为了打击她故意这么说的，雷夫人说爸爸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雷夫人沉默片刻，“今天你见了辜家人吧？你也该知道了。当初你父亲和你母亲在婚礼的第二天大吵了一架，然后你父亲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再也没回来，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父亲走后，你母亲就住在辜家，不久生下了你。可是她和辜家人相处的不好，经常发生冲突，后来就带着你离开辜家，来投奔我。我想她只是一时赌气，等气消了就会回去，可是她没来得及……唉！”
　　“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车祸，是个意外。她喝醉了酒驾车兜风，车翻到山坡下，当场死亡。”
　　辜幸秋怔怔出神，听到母亲的死因，心里却没有特别难过的感觉。
　　“今天见到了爷爷、大伯，嗯，我爸爸那边还有些什么亲人？我妈妈呢？她还有亲人吗？”
　　“辜家和我们雷家一直有生意上的来往，彼此还算熟识。你奶奶已经去世了，你还有一个爷爷、一个大伯，是你爸爸的哥哥，一个姑姑，是你爸爸的妹妹。他们各自结了婚，你大伯有两个儿子，你姑妈有一儿两女，你今天见到的就是你姑姑的小女儿□□。至于你妈妈，你外公外婆前些年已经去世，其他亲戚也没什么来往，我就不太清楚了。本来你还有个姨妈……唉。”
　　“哦，姨妈？在哪儿？”不知怎的，她对这个姨妈更有兴趣。
　　“已经失踪多年了……”雷夫人长长的叹息，怔忡出神。
　　“哦。”辜幸秋有些沮丧，片刻后又想到了别的，“阿姨，是不是爸爸的亲人，爷爷、大伯他们也不喜欢我？”
　　“不算不喜欢吧。”雷夫人斟酌着用词，“当初你妈妈和辜家人相处的不好，但他们还是很喜欢你的，你妈妈带你离开，你爷爷、大伯都来找过你们，希望你们回去，特别是想把你接回去，但没想到你妈妈出了意外。你妈妈死后，你很排斥辜家人，慢慢也就没了来往。”其实应该说是敌视，那时她简直视辜家人为害死妈妈的凶手，恨之入骨。长大之后仇恨不减反增，不但拒绝与辜家人往来，偶尔碰上也极尽讽刺挖苦，以气死对方为己任。这些她就不必对失了忆的秋儿提起了。往事如烟，既然能有一个机会能放弃仇恨，重续亲情，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散吧。
　　这样说来，失忆未尝不是好事。
　　一定是她的错，大概和雷宅上下的人不喜欢她的原因相同，是她过去的骄纵任性造成的吧？“阿姨，我想去看爷爷，可是……” 辜幸秋想到□□愤慨的眼神，大伯和蔼却疏离的态度，又有些畏缩。
　　雷夫人拍拍辜幸秋的手，安慰道，“别想太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现在是个和辜家人和解的好机会，辜家都是厚道人，不会太过计较。特别是你爷爷，总会念着你是他的亲孙女，就算有什么不是，不过是小孩子任性，一定会原谅你的。”
　　“嗯。”辜幸秋点点头，“就算他们不欢迎我，只要我坚持，最终一定会接受我的。”心里打定主意，她就来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谁叫她以前是个太惹人厌呢？就当为自己赎罪好了。
　　她是那么渴望见到爷爷啊。
　　想到那张瘦削苍白的脸，温暖亲切的感觉再次充盈心间。

　　向雷夫人告辞，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合上房门，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紧紧抱住，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间，强烈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辜幸秋吓得尖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