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桐影》抓住夏天的尾巴吃西瓜

30、流云飞雪沁月纱

　　大好的晴日，和风煦煦，终于能与一众同门逛街了，而且不大担心会被提灯找到，因为红.袖羽衣掩盖了我的气息。

　　晴央说让我日后就穿这红.袖羽衣了，虽说不是物尽其用，但掩盖气息这一点却是极有效的，而且羽衣本身的妖力可以扶摇千里，如是真的遇见了提灯概是可以跑掉的。

　　并着晴央外出两日不单单是处理了粟川的事情，还为我上三松山求了一匹流云飞雪沁月纱，在凡子眼中几近透明晃似无物，据说是三松山里的绣仙连夜赶织而成，又制了内衣和罩在羽衣外面的套褂，余下了半匹，今早已经通过驿站送达，于是我浑身上下的气泽因为这仙纱的作用而与羽衣契合在一起，如是旁人并不能轻易分辨是妖是仙。

　　当然羽衣妖气重了，但有了仙纱制成的内衣就不用担心长久穿着会被侵体，至于套褂是怕羽衣的妖力伤了旁人吧，我听说晴央说余下的半匹仙纱以后奖励给旁的勤奋的弟子，这般说来，到底是说我也勤奋呢，还是在说本应该是给勤奋的弟子呢，好生纠结。

　　今日彩衣镇上极其热闹，竟是因为青楼嫁女，嫁的是名妓李如云，而娶她的那位男子是江湖上名号颇响的寻欢公子，据说寻欢公子从不掉泪，而一旦掉泪就会有一个人死，大约谁都没有亲见过这种事情，但是神乎其神地就这样传说开了，是以并没有多少人敢招惹他，而这次他和如云姑娘的婚礼倒是各路人等都来捧场了，桥头、楼阁、大街小巷，离神仙阁远远近近三十丈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那寻欢公子和李如云两情缱绻羡煞旁人，起哄的喧声中我没能听清他们两人和诗的字句，只是瞧着济济众人脸上的欢喜，就大约明白应该是情诗什么的了。然而攒动的人潮中却见几个眉眼奇绝的人东南西北地牵着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那丝线不时地闪些亮光到我的眼里，不过那光芒甚是微弱就是了，隐隐地好像是接在了那对新人处。

　　看客里不乏交头接耳之人，嘈杂的对话中我依稀听到了若似关键的对白，讲了日前李如云在回彩衣镇的路上遭了流匪，被扔在天坑里不吃不喝半月，后来终于等到了寻欢公子去救了回来，照理说应该让李如云调养几日的，不过也是奇了，那李如云并未见得不适，今日就与寻欢公子办了这盛况空前的婚礼。想来李如云身为名妓在红尘飘零多年应少不了苦楚，寻欢公子虽说在江湖上名号响，但也是孑然一身许多年，如今他们两人相爱结为夫妻，却是再圆满不过的了，旁人也都欢喜，更不提他们迫不及待了。

　　我往前面挤了挤，恰挤在了神仙阁的廊柱旁，那时我又见到了那细长的丝线，定睛细看时分别系在了李如云的身体各处。

　　我倒吸了一口气傻在了那里，人群送走了那对新人，神仙阁前洒落了一地的炮竹纸屑，红彤彤的无比喜庆。可是那细线是什么来历，那几个怪人又是什么来历？

　　松缓的人潮里我顺着空隙踱着步子，恍惚间撞进了一个壮实的胸膛，说他壮实缘我这般扑过去那人应该倒了才对，不单单没有倒，反而接住了我。

　　我抬头对上了那双眼睛，却见他比我还要惊奇，再三打量后他皱了眉唤了句：“仙子？”

　　是小僧，看来他化缘也到了这彩衣镇了呢，我怔怔地想着那丝线的事情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他继续往仙灵物品交易所走去。难道是妖物害人吗，要是真的是妖物害人，我该怎么办，好像也只能先回去告诉晴央。

　　小僧从后面拉住了我，着急地问：“你怎么了？”

　　我回了神看向他，小僧还是那副呆愣的模样，好亲切的傻样，好像所有傻乎乎的模样都会然人觉得亲切：“怎么了？没怎么呀，又遇见你了呢，真巧啊，化缘来了？”

　　小僧摇摇头，将我拉扯到僻静的巷尾，正色道：“为何仙子的气泽大变，可是降妖的时候被反噬了？”

　　我皱了眉却终于忍不住笑了：“榆木疙瘩，你脑子里除了降妖没有别的情节了吗？我只是迫不得已要掩盖自己的气息，因为啊，有一只好大好大，好大好大的妖怪要抓我，剜掉我的眼睛，吃掉我的肉！”

　　我作势说了一通想吓他，唯见那小僧的脸色拧得铁青正合我意，我笑极：“听明白了没？”

　　小僧点了点头，可惜这样就全然没有逗他的心思了，我便离开了，只想着先回去，然后问问晴央那些是什么东西，要不要管，该怎么管。

　　……

　　然而，如我所料见的，果然晴央的房门前下了结界，概是在修炼了或是在休息，由不得我去打搅他，早晨出门前便是吩咐过门下众人的事情，毕竟天南地北的奔波后合该好好静修的。

　　忘了说，在洛山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个怪癖，他们喜欢在门窗上结印，而更加奇怪的是内门弟子刚入学的必修课里便分别有结界封印破解与建筑两门，洛山的教学方式真是乖戾得很，便是连御剑都是安排在这之后学的。所以你可以常见着有些门窗不单单上了锁，还布下了结界，至少我两次去找弄颜师兄，他那门窗上就结了两层。

　　我在晴央的门外徘徊了一阵子便走了，那时碰见了映白过来，说也是来找师傅的，有要事商量，不过她在门口喊了几声晴央都没应她，概是入定了或者睡熟了。

　　“对了，那少年叫什么名字呢？”

　　映白迟疑了一会：“他说叫乔禹。”

　　“他是什么人呢？”

　　映白摇摇头：“我也不甚清楚。”

　　“哦……”

　　我笑了笑便走了，回了自己房间里和十五鬼各自修炼到傍晚，那李如云的事情也只能放置一边了。

　　四儿从敛魂瓶里蹦出来，进了房间后瓶盖就被我抽掉了，所以他们自可以随意出入：“喂，天黑啦，我们出去玩吧。”

　　我缓缓地偏了头看着窗子：“是啊，天黑了。”

　　三儿乐得跳了起来，那家伙早就不想修炼了，一个时辰里屁股左挪右挪地，冰凉的手脚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摸遍了房间里的家具物什：“我要吃糖葫芦！”

　　阿大：“没钱！”

　　三儿努了嘴：“又不是不会偷。”

　　阿大一个栗子：“你偷了，卖糖葫芦的就赚不了钱，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三儿跺脚：“我，我，我都是鬼了，那卖糖葫芦的应该可怜我。”

　　阿大：“你一个鬼不吃糖葫芦又饿不死。”

　　争吵中十鬼也出来了活动身骨，后来大家都说着要我努力修习术法改善群鬼居住条件的事情，如今敛魂瓶里的摆设只有几张床和几只大缸，他们想我鬼术早日进阶变些书啊花草什么的进去，像是普通民宅就是最高境界了，不然他们成日里困在里面挺无聊的。

　　我自是听说过有些神仙将这样的器物叫做乾坤瓶、异世囊什么的，那些器物里就是另一个斑斓的世界，山川湖海人群丰富得很，和画魅的丹青妖术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要我修到那个境界，怕还是得十年的功夫才行，此前他们要想消遣大约也只有从敛魂瓶里出来溜达的时候了。

　　“我们支持你，加油！”

　　“加油哦……”

　　……

　　“主子，你可以的……”

　　我摸着我大了的头无奈地应下了他们的请愿，白术给我的那本鬼术书如今应该在包袱里那堆衣服下面吧，我忙拿了出来，似乎浸过水渍已经泛黄长霉了，众鬼唏嘘。

　　“都烂掉了……”

　　“长霉了……”

　　……

　　“没事没事，我这就练，还是能看清的。”
　　想那时将那本书放在底部用来保护衣服的，哪成想不过是小半月放在那里不管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去店里要了馒头和咸菜在房里吃，在众鬼各样的注视下翻看着那本烂书练习术法，好在之前洛山的时候白术平日里空口教了许多，现在看书里写的差不了多少，并不太忧心那长霉发黄的书页会教错什么。

　　有难度的只不过是要搜集些咒术阵法的材料罢了，诸上口诀、心法之类的其实简单得很，个中还有白术自己悟出来的咒术阵法，用了一些奇怪的文字旁批了，是为“白术术”，如是别人并学不来，因为那些奇怪的文字是白术自创的，他自己给这些文字起名“猪不懂”，对，就是“猪不懂”。

　　起初我学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正经的门派鬼术，未曾想到是他自己悟出来的，不过想想，所有的剑法、拳法、仙法什么一开始不都是一个人悟出来渐渐完善的吗，不怪那时我就起疑过为什么叫“白术术”呢，好像我也不是很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