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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Act.15.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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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梓曾经也有过探究卡罗与他分别之后去过哪里的想法。但最终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在他刚开始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们已经再不相见有相当一段日子了。他内心是不大愿意承认自己也会因为一人的离去而显得浑噩。毕竟虽然他眼瞎的早,亲眼见过的东西不多,但眼盲并不会令心灵蒙尘,至于那些人生中不变的喜怒哀乐主题、分别与相会,甚至生离死别,他都是见惯了的。
人会因他人而感到痛苦,但世界不会。
在他白白度过的这段光阴里,想必卡罗曾经去过的地方业已有了极大的变化,即使没有,去追寻一个已逝之人的脚步也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他并非什么先贤圣人,顶多算是在冒险家当中有几分名声,更加不会特意在旅途当中留下什么等待瑕梓去寻找的东西。
因为卡罗的本意啊,是要回来的。若非是告别,谁会留下遗物?
左右他就算是打听出卡罗曾去过哪里,能见到的也无非是平凡的世间。
时间不为一个人驻足,世界也不为一个人停滞。
后来他再次离开了家,但卡罗到底是给他造成了影响。瑕梓仿若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他出走的距离不再是不加考虑的那般遥远,也不似曾年轻时随性而起的邮递家书。他依然做着曾经在做的事情,好像什么也没变,但好像又有什么改变了。
瑕梓开始经常回家。
卡萨曾经取笑他,说:“你害怕了,瑕梓。然而人生就是如此无常。”后半句比起狂战士突然想谈人生哲理来,不如说是他象征性的说些软话客套罢了,那并非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因为卡萨坚称这一切都是早有端倪的,从霜也没有反驳。
瑕梓相信他的兄弟对【死】的敏感。当他经历过这短暂的疼痛之后,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类似的直觉。
他的弟弟没有得到回答,便又继续对他讲:“我觉得你大概是长命百岁,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时他们兄弟坐在后院的长回廊上休息,瑕梓往卡萨那边侧头,问他为什么这样说。狂战士回答,直觉。还有,最起码那你肯定比我活得久。从霜恰到好处的嗤笑了一声,说卡萨别提血焚,现在连血气都收不回去。我们没人懂这个,明天就死了也不奇怪。
那时候瑕梓有个短暂的幻觉,就像是他们确实会如卡萨直觉所感的那样在几十年后如同垂老的平凡人一样,依然像今天这般兄弟相聚在此,喝些茶水,聊着漫无边际的闲话。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可惜这一切压根连个完美开局都不曾有。瑕梓记得,上次坐在这里的,还是四个人。
到了瑕梓快要四十岁的时候,他又觉得卡萨的直觉准的可怕,尽管这度过的岁月还不能和当时癔症中的几十年所比,但他着实连自己能活过三十岁都没有想过。
而在他即将跨入不惑之年的时候,他竟还有机会与兄弟同坐在此,尽管他们经历了诸多意外、生离、死别,但最终他们还是在这里了。这间道场坚持了这么多年,规模也从小变大,更是翻新装饰过无数次,常驻在这里的人也多了很多,比起许多年前显得热闹极了。
当安纳迦抱着刀走过对他问候的时候,瑕梓忽然意识到,安纳迦——原本卡罗带着的那个孩子——也已经成为非常出色的青年了。并且,也是个鬼泣。
世情也许就是如此相似。
他站在走廊上与他最小的兄弟闲谈,聊起冒险家联盟的近况。自从魔界的危机在表面上暂且平复之后,各方势力也逐渐安静下来。瑕梓早已不欲掺和外界的暗流涌动,以至于这相当一段时日他都乖巧的窝在道场不曾外出,倒是从霜为了萝芙木,竟在卡萨“这个年纪了”的调侃中自通航那一日起就挎起剑跟她去了天界,算一算时日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
再除了那个要经营家业的卡萨,就唯独只有年纪轻轻的安纳迦奔波在外,他年岁不大,却也是直面过使徒的剑客了。瑕梓也不知道自己和卡罗能不能有他做的那般好,冒险家联盟、暴戾搜捕团和那些贵族老爷们都在拉拢这个年轻人。
“你现在可以去天界看看。”安纳迦讲话也显得很安静,“虽然他们刚刚经历了战火,也许还有一些动荡。但总归是阿拉德没有的风景。”
瑕梓已经走遍了这片大陆,虽说没有抵达过所有角落,但已去过每个国度。因此他确实思考了一番安纳迦的提议:“也许我会去的。你要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吗?”
就算是知道瑕梓看不见,安纳迦也还是习惯性的点点头:“是的,我……”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断了。鬼泣回头看了,就看见粉色头发的少女从转角跑过来,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认出了来者的波动,瑕梓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一点:“嗨。索尼娅。”伊菲索尼娅,家里的新成员,是安纳迦喜欢的姑娘,一位来自乌希尔神殿的暗殿骑士。
“嗨。瑕梓。”索尼娅轻快的同他打招呼,躲在安纳迦的毛毛领子里蹭了蹭,“你们在聊什么?”
瑕梓回答:“安纳迦在建议我去天界看看。”
“你是该去看看。因为你很久没有出门。”索尼娅认真地说,“而且魔界也有很不错的风景,我听他们说你对旅行很感兴趣。我们可以陪你,我们一起去。”
瑕梓再一次笑了:“是的,我会和你们一起去的。”
他很久没有出门了,也着实喜欢旅行。
而也许他应当一如多年前,让自己发生一些什么改变,尽管可能显得有些突兀。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而总归会比之前那次轻松、愉悦许多。
就从一场长途旅行开始。
和家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