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螣吞]爱染》心草

3、曲衷

　　异度魔境所孕化的生灵与苦境众生不同，虽有异型怪状者，俊男美女却也一样层出不穷，且女子多妖媚如火，男子也是刚烈如焰。强者自然倍受尊崇，然而无论男女，倘若姿容出众，亦会成为不讳言人前的话题之一。
　　如战神吞佛童子，于赫赫战功之外，亦以容貌艳丽闻名两殿。
　　肤色极白，发色极烈，冷峻眉峰，薄唇一线，傲然伫立于染血沙场，背影飘飘雪白，朱砂淡抹，战神之威，天魔之态，竞世倾倒。
　　此地女子多情情烈，对吞佛童子，倾身以求不计其余的痴心者自然不在少数，惜乎魔者性情寡淡，至多烽烟做良辰，席枕缠绵，缘尽一夜，也就再无其他。
　　日子久了，自然落下冷情凉薄的名声，与他在战场上冷酷无情之处不相上下。相形之下，螣邪郎处处留情来者不拒的一地桃花，也是一向不得长久，两人在这一头，倒也并称军中“佳话”。
　　魔界女子多妖物，论美人，首屈一指玉蟾宫，水杏眼玉软腰，唇含丹砂吐麝香，艳如桃李斗芳菲，其风流得意、妩媚惑人之姿，绝非苦境凡人女儿能够比拟，在魔境二殿之中，也是裙下之臣无数。
　　女后九祸虽然威严凌厉，容貌也是刚艳俏丽，其余宫内宫外，也是美色如云——就连任沉浮家平庸女俾，也多少有几分看头——这话聪明人一听便知，乃是螣邪郎皇子喝醉之后放的高论。

　　抱着酒坛，鲸吸狂饮，九蒸九酿的葡萄美酒，零落一丝流下嘴角，宛如鲜血。
　　螣邪郎爱酒。
　　邪族性情爽朗洒落，他虽身份特殊，在武将之中却朋友众多、一呼百应。薄醉之后，也常聚在一起，比较武技，笑骂打趣，兼常常七嘴八舌，品评女人。因此任沉浮说螣邪郎这人乃是四个字——“大雅大俗”。对此某邪族当即一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任先生”，将这四字评语与那“无所不为”一并欣然接受在身。
　　然而当晚，他喝的确是地道的闷酒。
　　闷酒，准确说是陪着兄弟喝的闷酒，也是男人人生大事。一个男人，倘若连个可以一起喝闷酒的朋友都没有，人生可算失败到极点——这话是螣邪郎皇子喝醉之后拿来讥讽两袖不沾尘的某战神的。
　　只是今天让螣邪郎作陪的魔已经沉默不语地站了半个多时辰，几乎站成神无道外一道桩。
　　而螣邪郎则是叹气。
　　元祸天荒，魔界三大守道之一，地位与女后亲子赦生相仿，面相刚毅冷悍，为人沉默寡言。虽说魔将冷血，元祸却无疑是真男人，因此两境之内，对他有意的女人丝毫不少，只是天荒道守道持身甚严，一一拒绝。按玉蟾宫的意思，实在是一派妾意如棉郎心似铁，不解风情第一。
　　这样男人，只有一个解释，简单明了，女人总是当局者迷，螣邪郎自然是旁观者清。元祸天荒心里装着别见狂华，凭元祸这样的为人，如今已经九牛拉不回，就算死了化灰，心里还是只有别见狂华一个。
　　他叹了口气，说：“狂华的确很美……”
　　元祸天荒声音低沉：“我对她，不在美丑。”
　　螣邪郎体恤兄弟地点点头。
　　不过狂华确实够美，第一次看见这巾帼英雄脱下面具，披散满头乌丝，邪族自己也很吃惊。
　　女儿美……黑衣包裹下，仿佛深山寂寞自开的辛夷花。
　　然而别见狂华也很冷酷，女人对男人冷酷是次一等，第一等冷酷无情是对自己，而别见，则是冷酷而不自知。
　　所以螣邪郎很替元祸惋惜。
　　但是他只是勾勾嘴角，说不得就不说。

　　元祸缓缓问他：“螣邪，你对女人，动过真情吗？”
　　邪族细长尖耳动了动，螣邪郎想了许久，最后说道：“或许……不曾。”
　　他后来想想，忽然很佩服元祸天荒。
　　其实这个男人才最懂风情。
　　那天晚上，对方缓缓问他：“如果你爱了一个人，会怎样？”
　　“唔……”双手扶膝，仿佛思考得困难，最后螣邪郎骄傲地扬扬下颌，简洁说了十二个字：“能给的都给他，他不要，也给他！”

　　元祸天荒点了点头。
　　对骄傲的男人，两情相悦是两个人的事，但是爱是一个人的事。
　　而魔的感情大都激烈，如燎原火，一发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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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螣邪郎听说任沉浮也要出任务，不由地愣了愣。那人原本是文官，近日不知因何也要被派往苦境。
　　再见他时任沉浮已整好行装，拂尘鹤氅，一手酒瓠，格外潇洒淡然。
　　这人，原本就不像个魔物，这样一打扮，愈发像个玄宗的杂毛道士……
　　螣邪郎心里这样想。
　　对于任沉浮于封云山之战前后所经历的种种，螣邪郎也有些耳闻，魔物以忠贞为傲，非战即死，因此魔界众人对任沉浮这荏弱文士便有轻蔑之意，只是螣邪吞佛都与任沉浮交好，这才避免许多尴尬事情。
　　譬如当年，因为酒席间一句辱骂，螣邪郎曾赏了自己副官三十鞭子，驱逐出帐；还曾经和魔刺儿闹翻几次。但是旱魃魔君似乎也对任沉浮很是不以为然，这点想来便令螣邪发愁。
　　而不系舟本人，则总一派云淡风清，随波逐流也好，和光同尘也罢，总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匆匆相别，互道珍重。自那日比剑以来，吞佛童子便因伤告了假，留在炎华殿休养，他的任务也由螣邪郎接替，说起来或许是体恤爱将重伤初愈，又或者是吞佛童子在苦境正道之中余威犹盛，当初魔君派给吞佛的任务只是在苦境中原适时露面，若有时机和正道一方稍稍交手几场，以达声东击西之目的，却暗中委派赦生童子等人伏下真正杀招。
　　因此，螣邪郎此刻正是百无聊赖，在苦境闲逛之中，他想了几次，决定先往笑蓬莱一行，烟花之地，往来者众，且身份驳杂，易于隐蔽，伺机而动。
　　一路潜行，却听见前方金铁交击之声大盛，近前看时，正是一群黑衣刺客在围杀一名孤身男子。
　　被围在当中的男子，玄色中衣，披身外衣一色石榴红薄纱镶滚，散落淡苍金发，颈下鸽血石缠丝坠珠银扣，手中双刀，蛱蝶护手，狭长刀锋，红光闪动，俊厉非常，以寡敌众，不仅不落下风，更是攻守有度，游刃有余。
　　隐身在旁，观战片刻，不由啧啧称奇。
　　回眸间，可见红衣男子眉眼染金，肌骨莹润，俊美尤胜女子，行动之间，却招招见血，刀刀夺命，狠辣凌厉。
　　望见此人俊健身手，螣邪郎料定他未出全力，凝神细看，果然树林之中，仍然藏有别人，似乎是想等待猎物力竭，又或是在围攻之中露出破绽，才会出手。
　　猛听一人喝道：“蝴蝶君！你丧心病狂，杀害忠烈王笏君卿，如今中原武林，已无你立足之地，难道还要负隅顽抗，多伤人命吗？”
　　这声音听来暴烈粗犷，原来幽燕征夫杀手之外，又有另一派围捕者到了。
　　螣邪郎入封时间甚久，对于众人口中所说的蝴蝶君、忠烈王都不甚了了，然而此刻心念电转，想着那句“中原武林已无你立足之地”，忽然身化萤火，直下战场之中。
　　现出正身，烈烈酒红长发，火般瞳仁，非人尖耳，引得场内众人一阵惊悚颤栗。
　　魔物！
　　一躬身，倒乂邪雉自背上惊雷疾电般飞射而出，出手无情！
　　狂风平卷，邪气催动沙尘蔽日，招式阴毒狠辣，转瞬之间，已有六名围杀者尸横就地。
　　第七杀，铿然一声，蝴蝶斩架上邪雉张狂锋芒。
　　咫尺对望，螣邪郎望见对面琥珀流光眼里一片肃杀，翩然而退，抱剑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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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物都是一些狡猾多智的存在。
　　人坐在笑蓬莱的览云轩，螣邪郎犹在遗憾。
　　想到周围一群“中原正道”对自己与那名叫做“蝴蝶君”的男子的瞠目结舌，心中有几分快意——反正他只是要乱，愈乱愈好，愈能达到他所希冀的结果。
　　所以出手相帮。
　　杀他者，中原正道；助他者则是异度邪魔，不知蝴蝶君此人，今后如何自处？暗中埋伏的利害杀手，有没有机会致他死命？
　　看得出，蝴蝶是个极精明的男子。幽燕征夫的杀手，相形之下，倒不足为惧。
　　真遗憾，否则今日大好时机，应该杀了他。
　　粉彩描金的小巧白瓷茶盅在掌中微微旋转，螣邪郎喝了一口，端在手里把玩，为避人耳目，他把一头红发染作了乌黑，穿了一身霜菊撒花的云白缎子长袍，本想再买把折扇来装风雅，看来看去，总觉得扇面字画都不中意，这才作罢。
　　悄悄伸手，摸摸耳朵，细长轮廓还服帖地藏在发丝当中，微微舒了口气，转过头去。一手拍打着窗边围栏，俯瞰阁楼之下人流来往。

　　笛声一曲，悠悠传来，天风送爽，更教人倍感畅快。隔着两幅浅葱色鲛绡垂帐，影影绰绰地能看到舞台上多了二人，片刻琵琶音响相和，一女声开口曼声唱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歌声绕梁，余音袅袅。虽是柔婉妩媚的情词，唱来却平和中正，正是一曲《鹊桥仙》。

　　过得片刻，阁楼之上游人渐多，便有议论蝴蝶君杀忠烈王事者。反反复复，嗟叹感慨，都说蝴蝶君能待黄泉赎夜姬至此，实在是痴心荒唐。一片芜杂声中，唯有一女子声音低声言道：“阴川蝴蝶君是天下第一至情至性之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找到一个如此知心的男子，黄泉赎夜姬也该百死不枉了。”
　　心中一动，螣邪郎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内室帷幕一掀，火云涌动，如霞光映日般走出一名通身胭脂红衣的美人。
　　涂香莫惜莲乘步，长愁罗袜凌波去。红颜绝色，一舞倾国，正是笑蓬莱两大台柱之一、也是此处览云轩主人的的色无极。

　　普洱茶香升腾，舞姬长袖飞扬，笑蓬莱内春光无限，惜乎邪族心思所在并非茶酒歌舞，螣邪郎侧身向身旁的茶客问道：“不知阴川蝴蝶君此人是何身份，为何有此胆量，敢与整个中原武林作对？”
　　他身边的人横他一眼，神态似乎甚为惊讶：“蝴蝶君乃是顶尖杀手，北域三大高手之一，蝴蝶十三杀阵威风之盛，少有匹敌，为何你竟不知？”
　　“唔……”
　　手捻衣带，螣邪郎点点头，想起蝴蝶君身法刀技，正是杀手刺客一类。心中想着路上所闻此人与那名叫丹枫公孙月，前身为黄泉赎夜姬的女子一段崎岖恋情，一向风流天下却不留牵挂的男子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微讽笑意。
　　在螣邪郎眼里，男女之事最该干脆明快，你既无心我便休，爱或者不爱，才有悠然得其乐的滋味。于男子而言，比起儿女情长，更是有天大地大的事情，想这两人纠纠缠缠，苦多于乐，不知道那里还有情爱的意思？
　　如此想着，螣邪郎随口问道：“说到北域三大高手，另外两个又是谁？”
　　“双邪的声名，你都未曾听过吗？”
　　“双邪？”
　　“人邪一剑封禅，剑邪剑雪无名。可惜这两人本来也是天下少有的高手，无奈世事难料，人邪竟是那冷血残酷的魔物吞佛童子的化身，如今两人双双不知所踪，双邪传说，恐怕到此为止了。”
　　双目之中，乍然迸射出一丝精光，熟悉的姓名，逐渐解开的是被隐藏的往事的神秘面纱；透露出的，是曾经不愿提及的故事。螣邪郎缓缓问道：“听兄台言下之意，那人邪与剑邪正是一对好友？”
　　“……好友！正是以命换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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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波。
　　莲叶随风，起伏如浪，血色莲花柔嫩花盘于风中摇摆、颤抖，宛若不胜风寒。
　　炎华殿的红莲，一向和陶然水阁的白莲并列为双绝，而淡然倚窗而坐的人，无波的神情中却看不出有玩赏之意。
　　焰发高束，雪白的斜襟半臂罩衣上两排血色琉璃扣子一丝不苟，虽然是在私宅休憩，吞佛童子依旧衣履整齐，看去几乎有些拘谨。
　　只是，神色间多少有些恹恹。
　　近日来伤势愈见恶化，即使强悍如战神，也几乎有些难以支撑。吞佛童子并不是会无谓逞强之人，然而家中婢女劝他卧床休息，吞佛却总是不肯。
　　今天意料之中的安排总算让他等到，魔界第一殿的殁惑之眼传来军令，竟是调他随赦生童子等人之后，去苦境执行任务。
　　听到这消息，炎华殿的侍女总管朱焓不禁有些失色，乃主吞佛童子不知为何忽然旧伤复发，连日来腹部伤口血流不止，偏偏不肯去医座就诊，兼且夜夜呕血，似乎仍有内伤，只是他长年容色苍白，旁人并不大看得出来。而吞佛原本因身受剑创，在家调养，此刻魔君不知为何，却一纸文书，要派他上战场。
　　眉间眼底，依旧是深不可测的淡漠神色，吞佛童子平静领命，他素来生性冷峻，律己又严，因此朱焓等近侍虽心中担忧，却也不敢劝些什么。

　　中原苦境一向实力鼎盛，只是三教门派、四方势力明暗冲突不断，时时祸起萧墙，纷争无穷，以至异度魔境有染指机会。只可惜魔境数百年前与玄宗圣域一战实力耗损过甚，时至今日仍旧无法完全复原。而魔君旱魃曾遭练蛾眉一掌道留萍踪，重伤入眠，今日更是视其为必报之仇，念念不忘。
　　而今九祸女后与魔君商讨对付苦境各派的方法，皆以为应该虚实并用，软硬兼施。对付清香白莲等人则无疑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应当明攻暗袭，声东击西，以狠辣手段，摧毁敌人核心分子才是上策。
　　而今火焰魔城邪炎肆虐苦境，加之螣邪郎在忠烈王一案中现身插手，一连串动作令正道人士眼花缭乱，摸不准敌人真正意图所在。
　　近日为阻止火焰之城火势蔓延，佛教先天佛剑分说曾只身潜入火城，对抗魔炎，只是不支而退。而今头顶银色舍利子的佛者双目微阖，目不斜视，又是正在急速赶往火场的道路途中。
　　行至半途，魔气忽烈，只见一人袖手道旁，红莲艳发，冷璨金瞳，正是曾经弑佛毁寺、造业无数的魔物——吞佛童子。而与他对峙者却是两名身穿玄色道袍的道子，正是脱出封印的玄宗穿玉霄与定天律两人。三人身上俱都带伤，血染衣袍。
　　同道有难，不能不施援手，佛剑双眉微轩，身后剑匣铿然一声，佛牒出鞘，化光飞下战场。
　　二道子中，星仪定天律素来冷口冷面，性子又急，与吞佛交战数个回合，互有损伤，此刻见到佛剑分说骤然现身，不由喜道：“佛剑大师！”
　　佛剑分说心神收敛，凝神对敌。吞佛朱厌斜斜划地，魔焰燎天，火舌飞窜，袭向众人。佛教先天剑光一闪，裂开火焰，身法如电，奔袭吞佛。
　　圣气佛牒对上邪戾朱厌，然而吞佛童子却并不恋战，似有抽身退走之意，对战之间佛剑猛然剑交左手，一掌击向吞佛。
　　侧身急退，吞佛左肩被掌风扫到，立时溅出点点鲜红。
　　幻斗穿玉霄点头道：“果然他身上带伤。”
　　眼看吞佛似有退意，玄宗二道子一声怒喝，纵身直追。佛剑本意要先顾及魔城火势，此刻难以放心友方，又见吞佛所行方向并非火焰魔城，心中闪现一丝疑惑，一丝惊奇，欲要拦住二人莫追，犹豫一瞬，终于还是纵身跟上。

　　几人边战边走，吞佛童子现身魔城附近本就别有用意，此刻脚下故意放慢步子，接穿玉霄一击。
　　二道子本忌惮吞佛之威，此刻己众敌寡，意欲趁机诛魔。密林之中，轰然交击声响过，林木皆被削平，泥土飞溅。
　　有意诱二道子与佛剑前来，吞佛童子此刻再加一把火，双目微阖，运力略微激发自身伤势，半真半假，吐出一口朱红。
　　败，要有败的姿态，吞佛此刻遍体血污，长发散乱，与平日修洁端雅的模样大相径庭，而佛剑分说虽然秉性单纯，心思却甚为细密，此刻愈追愈是心存疑虑，然而他性情较为沉静，不喜多言，只是运气于剑，意欲尽快结束这场争斗。
　　然而就在佛牒将要出手之际，吞佛身形骤停，此刻几人已赶至一片开阔地上，遥遥相对，炎发魔物忽的开口道：“佛剑大师。”
　　手握佛牒的僧人忽听敌方开口唤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微微一怔，他虽破戒杀生，心境却至为清静，此刻抬起一双狭长凤眼，望向吞佛童子。
　　四目相对，佛者的眼，沉黑如夜流水；魔者的眼，璨金如琉璃灯。
　　“吞佛童子有一事请教佛者。”
　　“请说。”
　　“汝手中之剑，旨在杀生为救生。然而佛讲慈悲广大，众生平等，杀生救生，一杀一救，已然存了取舍之心，如此杀一存百与杀百存一，同是杀心，佛者又以为如何？”
　　旷野之上，犹有数棵樱树，此刻落英缤纷，拂过佛剑低垂眉眼，银发佛者“嗯”了一声，却不答话，似在思考。
　　这二人声音低沉平稳；神态怡然自若。佛剑分说口宣佛号，脸容如水，安详平和。看来不似相杀前奏，却好似坐而论道，饮茶清谈一般。
　　片刻佛者缓缓伸手，拈起一片落樱。
　　“地藏王菩萨曾经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然而恶业难尽，菩萨慈悲舍身不能渡尽众生，誓愿破戒杀生，也是一般。”
　　“既然佛者舍生杀生，皆不能救世，吾又何敢奢谈对错之分？只是终日讲经谈法，坐看苍生苦难，亦是所不忍为之事。百世之后，善恶对错，皆归尘土，佛剑所为一切，不过也是经历过一次刹那轮回罢了。”
　　心境澄明，了无挂碍，佛剑分说佛牒点地，霁月光风，吞佛亦点了点头，淡然道：“吞佛童子受教了。”
　　语声，依旧平定无波，然而刹那之间，紫电裂空，血樱翻飞，清平世界，霎时化为一片光怪陆离的魔幻之景！
　　事起仓促，佛剑心中一惊，剑气激射，耳后银发飘飞，佛牒出手，横身拦在二道子身前，接下天荒刀一击。
　　此刻紫电奔雷自身后袭来，玄宗双道子合力封挡，无奈赦生实力非比寻常，一击之下，定天律穿玉霄双双负伤。
　　未及反击，眼前血光蔽天，火炎飞舞，吞佛童子已然闪身出现在三丈之外！
　　未料重伤之下，吞佛居然还有如此功力，眼看艳发魔物手微举，朱厌腾空，继而双掌相合，穿玉霄心中猛然一声“不好”，无奈已然迟了一步，三魔物的首要目标，本来就是佛剑分说，吞佛手挥处，一声沉喝。
　　“朱厌——赦心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