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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以言作绝断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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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鲜红若血的身影翩然落下,袍摆荡起风来,墨发丝丝缕缕的扬起,气势灼灼逼人。
“异朽君,三日期限已到,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开口毫不留情,花千骨袖袍收在胸口,一脸冷锐,“我自是付得起代价。”
“何必呢?”东方彧卿坐在椅子上,半笑半怒,“这白子画真有这么好?”
“好不好这都是我的事情。”花千骨目光笔直看向他,有些痴狂的恨意,“此生我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
“找到他又如何?”东方彧卿似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般,忽然就轻轻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终于忍不住的凌厉,“你落到这般下场当真是活该,如今可以重新活一生,却还是执迷与他,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付出代价救你出蛮荒,无论你今后有多少痛苦,都是你自找的,与我再无半分关系!”
花千骨定定的看着他,曾经无数次的笑脸渐渐浮出来,化为碎片,本就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要那么多恩怨情仇做什么,不由悲哀的笑起来,“哈哈哈,东方彧卿,我从未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即使最后救我岀蛮荒也不过是你为求心安,一厢情愿罢了。”说着眼中竟渗出凄厉的泪水,声线透着狠戾“倒是我那傻姐姐,为了我不惜散尽功力,这仇,我还未报,他白子画,定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有什么可恨的?他不过是为了保护你!杀阡陌为你散尽功力,白子画为你众矢之的,孟玄朗为你辜负蜀国,轻水为你爱而不得,落十一为你惨死,就连糖宝都是因为你!”东方彧卿蓦然站起来,周身笼罩着青黑的光雾,怒意渐涌,“而你如今却得人人渴求的洪荒之力,化为妖神,整个天下都因你涂炭,我报复白子画罪大恶极,而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可怜?!”
花千骨无言,句句尖锐的事实终于让她更加清醒,得了多少爱,又因此受了多少伤害,突然声音低低坠落,眼泪滚滚而下,“可我从来就不想要你们的爱,我只想做师父唯一的徒儿。”
“你回去吧。”东方彧卿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有些恍惚,“白子画你就当他死了,你这一生若是平顺,也不辜负这一条条人命。”
“不可能!”花千骨依旧固执难改,“我一定要找到他。”知道他不可能做这笔交易,眼神渐渐坚定执着起来,“你不肯找,那我便自己找。”
“随便你。”东方彧卿甩袖便走,与她擦肩的瞬间眼神一暗,闪过一丝不忍,也罢,世界一切自有定数,若是随了她去,倒也能让她留着希望,活的轻松一些,骨头,请原谅我当初对你做的一切,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的下场也算我还你这一场真心相待吧,我只想让你从白子画的影子里走出来,不想让你像我一般,执念入骨,再难自拔。
只是世间情爱哪有道理可言,爱恨皆是心中执念罢了。
暗暗算着日子,自己也不过三年可活。若我死了,白子画拖着这一身残躯又该如何?
心下辗转着,不由苦涩无措。
回了大殿,唤来红柔,“去吩咐厨子做些吃的,阁里还有两支雪莲,也吩咐下去做些粥。”
“是,阁主。”红柔接了吩咐,便岀殿去做。
东方彧卿回了房间,见白子画静静地坐在窗口,看着窗外那一片万花绽放,目光平静,清高冷俊,听见他来了也毫无反应。
东方彧卿走近他,温柔从背后搂住他,将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叹息一声,话语说的模糊不清,“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白子画身体一僵,不明所以却不挣扎,平静说道,“放开。”
依旧抱得紧密,半响才收回手,半拉他起来“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薄唇轻轻吐出三个字来,拒绝的生硬。
“要么做要么吃。”东方彧卿放开拉着他手臂的手,双手一背,转身便径自走出门来,站在门外等着。
果不其然,白子画终还是慢慢走了出来,东方彧卿见他出来,说不清什么情绪的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冰冷苍白,白子画泠然抽回,“别碰我。”
东方彧卿回神般,什么也未说,抬步走在前面,意味不明的出声道,“跟我走,免得误入阵法。”
两人一前一后,一黑紫,一白素,看着倒是十分和谐。俊美相貌和风流姿态却是园中万花都不及半分。
让人宁可,同心同愿,同生同死。
天色渐晚,余晖沉落,静寂的月光覆漫瓦檐,入夜涌进来的微寒从雕纹青木窗中渗透里衣。
失了仙力的他本就旧伤未褪,加上玉床浮起的萦萦寒雾,更是辗转难眠。
白子画颤睫缓缓睁开双目,清寂的目光直直透了出来,恍惚间映出绝情殿伶俐的容颜。于是手臂撑起虚弱发凉的身子,握拳轻咳了一声,才慢慢的做起来,脚着白丝袜,落地而无声,步步走的迷惘。
静坐在了铜镜之前,镜面不甚清晰,却轻易看出薄唇殷紫,望而失神,被禁锢在异朽阁的多少日头,从不曾照过这副模样,他虽一向不念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容貌,但如今熬到此刻,看着这千疮百孔的身体,仍自嘲般浮起半缕笑。
垂若流瀑的墨发散落于背,莫名多了几分清傲。无论遍体鳞伤还是狼狈不堪,他的气度皆清高的不容侵犯。
这几日倒也平静,白日,东方彧卿拿各种理由逼他妥协,或安然一餐,或园中赏花,或池边戏鲤。不问世间浮沉,轻松自在的让他耻于承认。
至于入了夜,从那日之后,东方彧卿却未曾踏进这间房门半步,只是每每服侍的仆婢经过,却没由来的侧耳。
那岂不是罢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惹尘埃。
本来阴凉的空气渐渐落出声来,不过半刻的功夫,雨势竟然化成磅礴,霹雳而坠,屏后有一处未关的窗,雨顺着被风吹进来,裹挟着白日看过的草尘味道,无声的亮光劈开来,消瞬后才听得巨大雷声蔓延入耳。
“这万物,果真无常。”白子画压在喉间的话说的几乎缥缈,走近了微微探身关了窗,不小心在前襟溅湿了几朵雨花开来。
“啪”的闷声门动,轻轻一颤。白子画闻声走到门前,迟疑半秒不过便拉开了门。
东方彧卿再次抬起的手还未落下,门已打开,身上锦服还湿哒哒的垂着绵绵的雨流,冠带沉重落在墨丝之上。
门里门外,清洒于狼狈,两人皆无言,静静的对视。
半晌,白子画才平静说道,“你来做什么?”
东方彧卿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复杂难言的纠缠,只是想来看看他而已,却连伞都忘记了撑。
见他不言,白子画目光低了几分,看着他手指间垂落的雨滴,才慢慢道,“进来吧。”说罢便要转身率先进去。
东方彧卿跨进房门,抓住他的手臂,指缝湿透,凉意渗进他的衣衫之内,白子画抽手,难以挣脱他突然执拗的戾气。
回过身来道,“放开。”
冷漠拒绝的放开,却并未让他有丝毫的退让,东方彧卿湿着衣衫抱住他,手指紧紧扣进他的墨发,拥着他,竟觉得有些哽咽,“别动。”
白子画任他抱着,任衣衫染湿的透彻,任由风起吹的门扇微动。
东方彧卿慌乱般寻到他冰凉的嘴角,咬住他的下唇渴求般舔舐着。闯入唇齿之间,缠住了他的舌,模糊不清的说着听不明了的字语,近乎疯狂般想要将他整个人吞下去,不知疲倦的吻他,细吻痴缠,吻他的额头,吻他的眼角眉梢,吻他的侧脸,吻他的耳垂,整个人都该属于他,想要占为己有。
解衣带的手却被白子画拂开。
东方彧卿手臂牢牢锁上他的背,桃花清目微微瞌闭,“我想陪你。”
白子画挣来他的怀,没有说话,径自绕过玉屏换下湿了的衣衫,步步走近玉床,忍着寒意轻轻躺了下去。
东方彧卿关了门,也解了身上湿透的衣衫,躺在床上。然后抱住背对着他的人,身体的温度穿递过去,暖的不像话。寒暖交彻,许是夜深困意浮,许是身暖心安稳,总之,冷的人不再觉得冷,暖的人暖意透进心。
可这天下之大,何处是尽头。世界最痛苦的决不是一次次错过,而是一次次的自欺欺人。
半盏残灯摇曳,潇潇雨声不歇,香帘帐暖轻荡,未眠之人思长。
东方彧卿抱住他的手慢慢收紧,寻找到他的手,尽管不能完全包裹,暖意却越发深切,手指复苏般微微动了动,白子画不动声色的将手从他手中抽出,身子往里靠了靠,从他怀里远了半分。
东方彧卿半撑起身子,迫他转过身,平视着他,慢慢的俯身凑近他,快到唇间时,白子画却突然转过了脸。
东方彧卿看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脸侧,埋进他的墨发里。
“足够了。”淡到近乎无声的口气,双目深波平静开来,“七杀长留荡尽,天山蜀山重创,蓬莱温北不正。平白无故卷进天下数派,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一场无谓的斗争致使生灵涂炭。我白子画一生清白,问心无愧,如今苟活,亦是为了苍生,而你却不知悔改,屡次三番逼我,东方彧卿,够了,回头吧。”
东方彧卿从墨发里抬起头来,凑近他的耳朵,阴佻冷笑,“我说过,回不了头了。”说罢伸出舌来在他耳蜗舔了一口,才接着说道,“我被你折磨了二十年,你不过被我折磨二十天便受不了了?”
东方彧卿脸上着实带着笑意,锋利而不达眼底。
白子画不言,微微皱起眉,因为耳边的刺激而不自然的动了动。
东方彧卿又亲了亲他的嘴角,“绝情之人当真绝情。”说罢堵住他都唇撕咬起来,让他一点点感受疼痛和血腥。
不等白子画推开他,东方彧卿已经分开双唇,自上而下看着他,“转过身来,陪我睡。”
强硬的态度令人难以挣脱,最终白子画仍是以一种对他来说是屈辱的姿态被他拥在怀里,紧的生疼,满腔的呼吸都莫名是他的味道,让一向独居绝情殿的人十分不适。
可尽管如此,这一夜还是睡得深而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