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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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下弦月细细的一弯几乎已经淡至看不清，深夜里脚下霓虹恍惚，天上纵有繁星无数仍然是看不大清，总似有一层薄薄雾霭蒙住原本清净天宇和晶亮星辰。这个城市，只有深冬里才能沉下不洁空气，露出一片冷净天色。
零点正，我尚算虚弱的右腿斜斜支在地上，按响门铃。
门开处，他披着睡袍，懒洋洋地看着我：“费用五万起，当然还要看具体事宜。”
我侧了侧头，笑：“也就是说你漫天要价，我却不能就地还钱。”
他轻笑，走廊灯光照在他脸上凹凸分明，黑潭般的眼中泛起一丝笑谑：“正确。找上门来的猪当然没有不被杀的理由。”
我定定地看着他，微笑：“我愿意付出所有一切代价。”我已经付出所有一切代价。
他的脸色忽然冷了冷，说：“我去换件衣服。”转身进去。我仍然站在门外，微微低下头，看着光洁的木地板一直延伸到落地窗台，几株高大的绿色的植物错落窗台两旁，那只黑猫从不知哪个角落慢慢走出来，站在花盆前面，慢慢抬起头来。
它远远地静静地看着我，柔美身躯微微紧绷，琥珀色的双眼似射出精光来。
我笑着弯下腰去，轻声唤：“猫咪，你好。”
它沉默地后退一步，我朝它招了招手：“你好，我叫微微，你叫什么啊？”它目光一闪，向前走了两步，嘴唇略动一动。
“它叫骊。”年轻男人一边系扣子一边从卧室走出来，看一眼黑猫，对我说：“走吧。”
他伸出手。我抬头看他，他的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我叹一口气，把右手放进他的掌心，低下头朝电梯慢慢拐过去。下电梯，过马路，上电梯，开门，他都静若无物，若不是那只手温暖干燥地扶着我，我几乎怀疑他并不存在。我一直没有再抬头看他。
坐在沙发上，他例行似地巡视我小小一室一厅，然后也不坐，靠在墙上问：“你求的是什么事？”
我从沙发上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安静地说：“我要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他点点头，不再询问，开始丈量和走卦步，我盯着他，他面无表情地挪动和搬着一些东西，因为我刚搬进来不到一个月，东西甚少，才过了十几分钟他就没什么可以变动的了，然后，他想了一想，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写了一些东西交给我：“你去买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这里这里。”
我缩在沙发里沉默点头，等他快要走出大门时忽然问：“这样做，我是不是真的一定能找到？”他停了停，我继续问：“如果我找不到怎么办？”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他回过头，看见我，怔了一怔。
我紧紧盯着他，我不知道怎么了，心中忽然浮起极其深切的凄凉来，只觉得全身心坚持的，竟是无限的哀伤，我无限无限地期待这一切的结束，无论是怎样的结束，就象一直在黑暗的无边无垠的海洋里漂浮，只不过有遥远的那点光，所以坚持，可是那点光总是太远，如果没有了我它一样会亮着，那就好了。所以，我没有看清楚他的神情，只觉得他走了过来，坐在面前，低声问我：“你要找的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它？”
问的声音极其柔和，那根本不是他有过的声音，可我那样累，竟不觉得异样，我只是看着他肩后的墙，无意识地低语：“我要我姐姐好好的，就算我再也不能见她。我要这个世界上有她。”
门关上了，我怔怔地回过神来，空气里有奇怪的东西似的，我皱着眉看过卧室和客厅，没有。但是那种奇怪的、被盯着的感觉挥之不去。
过了许久，我忽然觉得眼前一花，然后，灯灭了。然后，那种感觉消失了。我在黑暗中静静呆着，回忆着刚才，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转眼看向对面的大厦他的窗户，窗纱拉起，灯光淡淡，却没有任何动静，无论人或者猫。仿佛只是一间亮着灯等着主人返来的空屋。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在，一人一猫都在。
我直坐到天亮，天亮时手机响起来：“那些东西我去帮你买，下午会送上来，顺便送你去复查。”我略呆了一呆，才发现手边那张他留下的纸不见了。我没有答话，手机挂了，看一眼来电显示，想一想，发了一条短信：“我叫李微微。”
过了片刻，手机传来滴滴的短信声，我翻开，只有三个字：“周季生。”
晨光曦微中，室内摆设已经焕然一新，虽然只是少少东西的变动，但很奇妙的，仿佛整个房间的风格变得行云流水般悦目，完全不象想像中的风水格局中通出的古董气，我忍不住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周季生，如果你改行做室内装修设计，也许更赚钱。”
没有回复。我自己笑起来。
因为我看到淡淡金色朝阳下，对面大厦那扇窗户里站着的挺拔人影，正转过身来面朝着我。
我也站在自己的窗户前，拼命地朝着他挥手，笑得象个傻瓜。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笑成这样，只有我自己是清清楚楚。
而且我知道，他看得见我的笑，象白痴那样的笑。他看得见。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