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美学》黎箫

13、第十三章

　　秦幻笙换好衣服下楼，连祈已经把车开了出来。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车前面的大灯亮着映在车内，昏昏暗暗可以看清人的轮廓。

　　秦幻笙系好安全带，转头，连祈正盯着她。

　　慢慢的，连祈的手向她靠近，最后停在她的耳侧。

　　秦幻笙感觉到了他指尖的温度，像是带着刺，从她耳边划过。

　　秦幻笙不着痕迹的把他的手拂开，把耳后的头发放到前面来。

　　连祈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吃完饭回到家，秦幻笙先回了卧室。

　　过了一会，连祈敲开她的房门。

　　秦幻笙正在沙发上躺着，没应声，下一秒，连祈就端着碟子进来。

　　碟子里放了几个他刚煮的水煮蛋，剥了皮的水煮蛋，白白嫩嫩的，秦幻笙这才明白了回来的时候，为什么连祈执意要去超市买鸡蛋。

　　九年来空虚的内心，在这一刻被填的满满的。

　　连祈并没有问她脸肿的原因，只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大一小，丑死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她的脸。
　　虽然是嫌弃的话，但是她不在意。

　　秦幻笙伸手，连祈把鸡蛋放在她手里。

　　秦幻笙笑了笑，把鸡蛋放在左脸边，来回翻滚。

　　鸡蛋还是热的，放在她的脸上温温的，没有他的手舒服。

　　两人相对无言，连祈捂住嘴巴咳嗽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秦幻笙没有叫他，连祈在房门前停顿了一秒钟，背影有些踌躇，随即拉开房门。

　　白色的门在秦幻笙眼前关上，压在她心底的那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待连祈离开之后，秦幻笙的眼里又聚起冷意，手机也在同一时刻响起，这次她没有挂断，接了起来。

　　***

　　电影的开机仪式暨新闻发布会在四季酒店举办，主创人员携众演员与投资方一同出席。受邀媒体来了一百余家。

　　秦幻笙坐在会场前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西斯科在舞台上侃侃而谈，清脆的英文在会场里回响。
　　发言完毕，台下一片掌声。

　　所有仪式都是按照流程而来，梁畅被顶替的消息到今天才放了出来。

　　接替梁畅角色的演员是个法国人，同样是模特出身，容貌姣好。

　　这一消息刚一放出，就引起媒体强烈的反响。

　　公关人员气定神闲的把媒体抛出来犀利的问题挡了回去，秦幻笙不得不说，在公关这一方面，西斯科的团队做得很好。

　　发布会顺利结束，到了媒体专访时间。

　　按规矩，秦幻笙必须和西斯科一同接受媒体的访问，但由于前段时间传出来她和梁畅的绯闻，为了继续制造噱头，西斯科并不打算让她澄清和梁畅的关系。

　　可是不让她接受媒体的访问，并不代表着媒体会放过她。

　　秦幻笙在后台休息的时候，就有记者偷偷潜了进来，企图可以挖到点关于梁畅退出的独家内/幕。

　　记者不知道都是从哪进来的，越来越多，有助理挡在前面，秦幻笙被其他人拥护着从后门离开。

　　整个会场的台前幕后，聚满了媒体记者，秦幻笙戴上帽子和墨镜，走进楼梯间。

　　四楼被封住，楼梯口围满了警员，为首的人正是波士顿警署的马克警督。

　　乍一看到秦幻笙，马克倒是没认出她来，正好连祈这个时候朝他面前的女人走来，马克仔细一瞧，这才认出秦幻笙来。

　　连祈穿着警员专用的马甲，这还是秦幻笙第一次看到他的这个样子。

　　两人中间隔着条警戒线，连祈把手中的仪器交给马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秦幻笙身上穿的还是参加发布会的礼服，没有来得及换下，头上戴的那顶帽檐很大的宽边呢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嘴巴。

　　黑色的墨镜挡在秦幻笙眼前，连祈也看不清她在看哪里。

　　秦幻笙没有回答，反问道：“怎么了？”

　　正巧这时，有人抬着尸体从连祈身后走过，袋子头部的拉链并没有拉上，从秦幻笙这里正好看得清死者的相貌。

　　掩在墨镜下的那双眼睛微微闪了闪，呆滞了几秒钟。

　　“酒店女服务员被谋杀，我过来取样。”因为有墨镜挡着，连祈也没看出秦幻笙有什么端倪。

　　秦幻笙点了点头，连祈看了她这一身装扮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电影的发布会，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现在酒店里多的是媒体记者。

　　连祈对秦幻笙说了句“你等等我。”随即就去找马克，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把身上的马甲脱了下来，又走到秦幻笙面前，说：“我送你回去。”

　　知道秦幻笙的担忧，连祈带着她从员工通道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

　　车子从酒店正门驶过，果然看到一大堆狗仔围堵在酒店门口，挣破了头的想要进去，警方的人在前门挡住，他们也不敢放肆的乱来。

　　那一天，那场新闻发布会，为电影赚足了噱头，就连酒店谋杀案也被八卦新闻压了下去。

　　连祈把秦幻笙送回家后又匆匆赶去了警局。

　　媒体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秦幻笙的手机号，电话响个不停，到后来，秦幻笙一个烦躁，把电话关机，耳不听心静。

　　刚刚在酒店的匆匆一瞥，秦幻笙认出了躺在尸体袋里的那个人。

　　那天和梁畅在电梯里的女服务生。

　　秦幻笙也没想太多，晚上还有拍摄，秦幻笙稍稍休息了会就去了片场。

　　秦幻笙本人喜静，什么也没有固定的助理，这次电影拍摄间隙西斯科为她配了几个助理，秦幻笙挑选了一个留了下来。

　　助理名叫秦夜，中国姑娘，刚毕了业，一个人来到异国他乡打拼，虽然长相平平，但是和同龄的姑娘比，多了股韧劲。

　　当然，这些都不是秦幻笙选她的原因。

　　秦幻笙选她不过是因为她也姓秦。

　　没准几千年前，两人还是同一个祖宗，秦幻笙自然得照顾照顾祖宗的后人。

　　在工作上，秦幻笙可算是把这小姑娘照顾到家了，所有剧组人员，都无比的羡慕秦夜得了一个这么闲的职位。

　　当然，外人看待事情和当事人看待事情又是另外一码事。

　　秦夜是苦不堪言，有苦说不出，就差没跪在秦幻笙面前，上演一场孟姜女哭长城的戏码了，求求秦幻笙让她给秦夜一份差事了。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秦幻笙从来没用过助理，什么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她也不太擅长和不熟的人打交道，是以，秦夜在她的身边就是个摆设。

　　秦夜这姑娘又比较老实，以前跟的那些大导演各个都是有脾气的人，一不顺心就把气往她身上撒，秦夜在这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早就适应了这种受虐心态。

　　如今跟在秦幻笙身边，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干不说了吧，就连话，她都和她的boss说不上几句。秦夜到后来都怀疑，秦副导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助理。

　　这份工资，秦夜拿的理亏。

　　终于在秦幻笙第312次无视秦夜之后，秦夜坐不住了，涎皮赖脸的把秦幻笙手中的剧本抢了过来，先发制人：“导演，我去送剧本。”

　　秦夜自然而然的以为这是秦幻笙改好的剧本，要去交给演员。所以提前一步，想把这个差事揽下来。

　　谁知秦幻笙反而看着她皱了皱眉，随后说道：“我还没改好。”
　　语气淡淡的，似乎有点不悦。

　　说完之后，径自把秦夜手中的剧本抽了出来，淡然离去。

　　没再多说一个字，没再多给她一个表情。

　　只留秦夜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秦大导演刚才那一眼，秦夜觉得有魅力极了。

　　怎么会有人把皱眉的动作表现的那么完美，她那身上的一举一动，无疑不在向秦夜传递着一个信息：别来打扰我。

　　仿若说出的那句话都嫌浪费自己的口舌，而那句话已经是对秦夜最大的恩赐。

　　就连她皱眉，都带着一种美感。

　　可惜秦夜天生就是个抖M，别人对她越不好，她就越喜欢那人，用现代社会非常著名的一句话说就是：丫的犯贱。

　　秦幻笙的脾性，剧组的人都是知道的，秦幻笙刚入行的时候就被西斯科带在身边观摩学习，所以西斯科的团队里一些老员工，也算和她合作过几次，虽然不敢说有多了解她，但也没人会无缘无故去招惹她。

　　偏偏秦夜就属于不知内情的人，只当秦幻笙是个慢热的人，势必要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暖化她。

　　几次碰壁之后，秦夜才发现，秦幻笙不是慢热，而是她这个人根本就不热。

　　秦夜问她的问题，能用点头摇头来回答的秦幻笙绝不多说一句话，实在不行的话就长话短说，省去很多口舌。

　　秦夜这才想起来，自从进组后，似乎就没见秦幻笙笑过。

　　又仔细想了想，秦夜拍额惊起，有过一次，敷衍的笑。

　　秦幻笙也不笨，知道秦夜想的是什么，放着她在自己身边着实大材小用，就想着把她调去别的组，奈何秦夜死活不干，秦幻笙懒得再和她纠缠，也就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