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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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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景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间的灯光失去了桎梏,如同一匹被遽然抖开的布匹,金黄澄亮的光线在瞬间涌入,照亮了门口的一大截地方。
“是谁?谁在那边?”我壮起胆子问。也许是园内不再显得昏昧的缘故,我的胆子也随着那灯光的进入变大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我向那穿景门慢慢靠过去。
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半圆形的门扇后有些怯生生地探出来,是上次的那个小孩子!他依然穿着我昨夜见他时那件素色的衣衫,瓜子脸上的大眼睛一闪不闪地看着我,带着些探究的神情。
“你……”正要出声询问,脑中却突然响起了洛粼昨晚告诫的声音。
“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倒霉的话,就不要再和刚才你见到的人有任何接触了。”
去,一个小孩子能让我倒什么霉?我甩甩头,把那令人讨厌的话语丢到脑后,朝小孩走过去。
“你有什么事吗?”隔着半爿门扇,我弯下腰,尽量和蔼可亲地问他。小孩子看看我,有些害怕似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用害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孩子犹疑不定地左右望了望,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相信我。看着那神态,我突然间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什么时候什么人身上也曾经见到过那样的表情。
对了,是表姐!我恍然大悟。幼年时的表姐虽然聪明而稳重,但也经常会在不自觉间流露出孩子的固执来,那时的表情便与眼前的小孩如出一辙。该不会是晓丘表姐的孩子吧,哈哈,我不负责任地想。如果真是她的孩子的话,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的表姐可是在十四岁那年就做了妈妈呢!
“我来找我妈妈!”出人意料的,那小孩在我恶作剧地想着不着边际的事的时候,说出了那样的话。
“我来找我妈妈!”见我一副思维当机的傻愣样子,他又再度补上了一句,“你见过我妈妈吗?”
“小弟弟,你妈妈长什么样子你能说说吗?”我干脆蹲下身来,与他面对面,琢磨着也许我该带他去派出所走一趟。
“妈妈……”他困惑地看了看我,眼睛里露出茫然的神色来。他使劲地想了想,最后朝我摇摇头。
十岁的小孩子却连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都无法描述?我觉得有些奇怪。
“那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吗?”
回答我的是他再次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叹口气,直起身来。没有办法了,等明天一早带他去镇上的派出所吧。
“小弟弟,你今天晚上睡哪里?”
他想了一会,指指外面。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姑父家的仓库。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溜进去的,那地方晚上可都是上了锁的。
“算了,你今天就跟姐姐睡一块吧。”我伸出手去挽他,他却反射性地往后一跳,猛地躲开了我的手。
“怎么了?”我有些尴尬。被一个小孩子那么激烈地逃避倒好像我是个坏人似的,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我……不能进……”他躲在树影下,怯怯地说。一双大得发亮的眼睛在一片黑色中显得格外晶莹。
“为什么不能进来?”我好奇地问,随即释然,“是不是家里面教过让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没关系啦,姐姐不是坏人。”
我笑眯眯地看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这世上又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的?然而他却只是为难地看着我,踟蹰着不肯前进一步。
“好啦,你快进来吧,时间也不早了,洗过澡后早点睡觉吧,姐姐明天就带你去派出所。”
听到我的话,他突然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惊喜:“我可以进去?”
“嗯……啊。”我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躲避我如同蛇蝎的小孩子此刻又一下子高兴得仿佛要飞起来。
“那我……进去了。”他请示般地看我,在我点头后,迈着小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移过来,在园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害怕着什么不敢再往前走。
“怎么了?”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站定在门口的他。
“嗯……”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向园内迈出了一只脚,停了一会,另一只脚又跟进来,直到整个人都进入了园中,他才松了一口气一般,放松了绷直的身体。
这个小孩的举动真是奇怪啊,我看着他露出一脸安心,纳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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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做梦了!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月亮正高悬在天穹的正中。洁白的、银色的光线从打开的半扇花棂窗□□入,照得房内一片通明。我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无意识地用手擦去额头的冷汗。
又是一个恶梦!可是我却仍然什么都记不起来,在梦中我似乎一直在逃跑,不明目的、没有方向,只是不停地逃、逃、逃!手摸到身旁的位置,什么都没有。我愣了一阵,猛地跳起来,焰午——那个小孩子,他到哪里去了?顾不得思考更多,我披了件衬衣,趿了鞋就冲出了房门。
半夜时分的宅内与白天的时候判若两界。为路人指引方向的花灯寂寥地在园内发出暗淡的光线,不敢与头顶好得出奇的月色相争。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虫鸣声和着远处水波鼓动的轻微声响交织成一片宁谧。打量着周围的景色,我不知不觉地就放慢了脚步,连着寻找焰午的那份急切心情也被柔和的夜色所缓和下来。
小孩子也许是睡不着所以跑到园中玩耍了吧,我想。
“唉——”远远地不知传来谁的叹息声,轻柔无比的女声,在月色中传来,隐隐约约,恍如隔世,我竖起耳朵细听,那声音似乎是晓丘表姐的。
“表姐?”我试探着轻声唤,生怕吵醒了姑父他们。然而表姐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呼唤,只是继续地轻声叹息着,一声一声,千徊百转,叹声中仿若夹杂百般纠葛,听在我的耳中,莫名地心里不快起来,仿若压着一块大石一般,沉沉甸甸。
“表姐!”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声音似乎来自正屋后方,我沿着小径行去,一路拨开枝叶灌木,眼前现出开阔的泥地来。圆形的泥地上,表姐背我而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明晃晃的月光照着她,生出一片模糊的光晕来,仿若梦中。
“表姐,你睡不着吗?”我一面说着朝她走过去,脚踩在那泥地上,似乎发出了微微的水声。我奇怪地看了看脚下,厚实的黑色泥土上生长着茁壮的野草,间或有些野花点缀其中,再正常不过。
轻哧一声,我为自己再次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最近真的是睡太多了,怎么连脑子都变得无法正常运作了。
“表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孩子!”我说着又迈步向前,水声,在我的耳边激荡开来,我再次止住脚步,疑惑地看看四周,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就是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小孩子,大概十来岁。”我边说边比划。水声哗啦哗啦在我耳边响起,由一开始的激烈慢慢地变得温和起来,我觉得整个人都仿佛吹了气一般,轻轻地飘了起来。
不对啊,如果是我飘起来的话,为什么晓丘表姐的背影会在我的上面离我越来越远呢?我疑惑地想,抬头去看天。幽蓝的天幕如同被什么人恶作剧地搅动了一般,生出叠嶂的波纹来,一波一波推搡着挤来挤去,月亮碎成了几半,抖动着发出银色的柔和光芒。我伸出手去想抓住晓丘表姐的背影却扑了个空,表姐的影子,在上方慢慢地扭曲了,碎了,向四周散开去。
好奇怪啊……我不明所以地想,有什么东西包围着我,暖暖的,让人好想睡觉。这么想着,我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闭拢起来,身体也开始变沉。
“姐姐!”我听到焰午的声音在我耳边焦急地唤。
“姐姐!”焰午又唤我,但我只是懒懒地翻了个身,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