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清风知暖意（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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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楞，有些紧张地问:“那日，我以为你已经答应了……”
烟萝刚刚在他面前哭了一场，此时因为方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小声说:“我还不是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怎么能这样就相信你。”
羽蓁又急急着说:“那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阿萝，你有什么疑惑的话，就问我吧，我必一五一十地回答！”
烟萝抬起头，正对上他灼灼的双眼。他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杂质，干净得如这素白的月色一般。
看见他认真的样子，烟萝心里柔软地触动了一下。羽蓁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可是每次一靠近他，她却会没有由来地信赖他。
转念一想，自己对他确实一无所知，她索性干脆地问他:“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还叫人来帮我？”
“我经过这里，看到了你，便偷偷在你后面跟着……后来发现你在拎水，就叫福常来帮你。”
“你为什么还在府中？”
“我与荣舒许久未见，这次他一回京，便邀我在府上住一段时间。”
荣舒是大少爷的名字，这么说来，羽蓁与他应该交情颇深。
她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良久才接着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有些困惑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帮你……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就让我印象深刻……”
他扳过她的肩膀，双眼亮亮地说:“阿萝，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你拦在马车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为什么这样一个女子，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从那时起，我就发现，你和其他姑娘都不一样，阿萝……”
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快要沉沦在那一双幽黑深沉地清潭里。
“阿萝，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你不要躲我好不好？”她听见他的声音如呓语般响起，带了几分哀求，又带了一分隐隐的坚定。
在这幽灵的夜色之中，她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路旁的小花一朵，一朵地缓慢打开，带着细微的“噼啪”声，如女子的耳语一旁，混着温柔的气息从耳朵里，酥酥地顺滑进心里。
他的回答，让她的心里涌出一股奇特的感觉，似是惊，也似是喜。朦胧的情愫纠缠在一起，之前的酸楚，也不知不觉地消退。
烟萝抿着嘴，挣脱了他的手，往前跑了几步，回过身来。她整个人都笼在淡淡的月光之中，盈盈地一笑，对羽蓁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服侍夫人。”
他试探地问：“阿萝——那你……现在答应了吗？”
她只是笑着，却不回答，转身轻盈地跑远了。
回到屋里，烟萝拿出那白玉瓷瓶，抹了一点药膏在被烫伤的地方。冰凉的药膏慢慢渗进去，带了薄荷的清冽香气。
她躺在床上，举着瓷瓶，对着烛光细细地看着。烛火在瓶身上跳跃，将边缘晕染了一层薄薄地红辉。
碧柔走过来，看见她脸上一直挂着笑，也不由笑着道：“今儿个可得了什么喜吗？一直这样痴笑着。”
烟萝将瓷瓶放下，一股脑爬起来，拉住碧柔说：“碧柔，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可是有合意的郎君了？”
碧柔脸一红，嗔道：“我成日在夫人面前伺候着，哪得空想这些？再者，这也不是我们女子该想的。”
烟萝嘴一撅，不服气地说：“就许他们男人挑女人，我们连想都不能想了吗？这是一生的事，我可不想马虎地就过了。”
碧柔笑着，柔声道：“不是不能，是想了也没用。咱们这种身份，连自己的身子都是押在主子们手中的。饶是有合心意的人，凑不够银两赎身，或是主子不同意放人，作为下人，那也只得按主子的心意来嫁娶。”
烟萝一听，抓住了她的话头，机灵地笑道：“这样说，姐姐你可是早有了心上人？”
碧柔才发现说漏了嘴，面色羞红，支吾着说：“我在进府之前，邻家的一位兄长，曾说过凑着了钱，便会来赎我……”
烟萝来了兴致，缠着碧柔要问更多的事。碧柔被她拉住，只得羞赧地说：“他只说过来帮我赎身，不曾说过要娶我……”
“他若是不对你有情，又为何要赎你？”烟萝巧笑道。
碧柔心里欢喜，面色却越是发红。烟萝又问道：“那你们现在可曾见过面？”
“他在东边的码头做活儿，我出去替大夫人置办东西的时候，会和他见上一面……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说明年的这个时候，钱就能凑齐了……”碧柔垂下头，羞答答地说。
“真的吗？那姐姐明年就能够恢复自由了！”烟萝开心地抱住碧柔，兴奋地说道。
她是发自肺腑地替碧柔高兴。
夜色沉沉，烟萝却因为碧柔的事，而激动地睡不着。一旁传来碧柔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便听到熟悉的笛声又渐渐响起。
今夜吹笛之人，似乎也有一个好的心境。笛声调皮地跳跃着，忽高忽低，汇成一段欢快的曲调。
他吹起竹笛来，应该也是如此动人吧。
烟萝无意识地想着，冷不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只得赶紧捂过被子，脸颊却是被捂得微微发烫起来。
老爷要回来了。
一大早后院上下便开始忙碌，大夫人从前院到后院都紧密督促，布好吃食与桌椅，迎接老爷回府。
碧柔跟着大夫人四处张罗着，烟萝没什么事做，反而是难得清闲了起来。她百无赖聊地在园子里四处逛着，偶尔见到忙不过来的小丫鬟，便帮着搭一把手。
不知姐姐这几日如何了？
烟萝想着，便准备去找清和。她与清和许久没说过话了，在大夫人身旁每日都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只有在午膳的时候，她才能见清和一面。
还没走出花园，便看到心瑚拎着食盒走过来。心瑚看到她，笑着跑过来，道：“烟姐姐！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了！”
烟萝熟稔地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地说：“我现在在大夫人跟前紧着伺候着，哪还有空来找你玩。”
心瑚揉着额头，明媚笑起来，问：“烟姐姐，今日你怎么没跟着夫人去前院呢？”
烟萝答道：“夫人身边有碧柔服侍，况且现在到处忙乱着，我跟着去倒会碍事了。”
心瑚咬了咬唇，凑过来，神秘地对她说：“烟姐姐，你知道吗……我偷偷听到别院的姐姐们说，今日不止是老爷一人回来。”
“不止是老爷回来……他还带了谁一起回来吗？”烟萝疑惑地问。
心瑚轻声说：“还有二少爷也一起回来了！”
烟萝是晚膳的时候才见到这位二少爷。
她对二少爷没有什么印象。他在边疆任职，几年没回过京城。她曾隐隐地听说过，当年二少爷是因为行事不羁激怒了老爷，才被老爷派到边疆去反省的。
老爷坐在上方，神情严肃，沉默地进着膳。一大桌子的人也跟着鸦雀无声，屋子里只能听见银筷碰撞瓷碗的清脆声音。
烟萝立在大夫人身后，屋子里点起了琉璃灯盏，映着里面的点点烛火，柔柔地投下一道道斑斓的光柱。
坐在斜下方的那位男子，一身墨黑暗金纨绣氅衣，棱角分明的侧脸笼在朦胧的红烛光之中，狭长的双眸明明透着几分戾气，嘴角却反倒带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不知为何，这位二少爷却让她无端起了一股寒意。
老爷吃到一半，看到坐在下方的清和，便语气温和地对她道：“怎么我这没走几日，和儿倒是消瘦了许多？身子好些了吗？”
清和一愣，赶紧放下筷子，柔声回道：“父亲不必担心，女儿每日都服着药，渐渐的也觉得舒畅了许多。”
大夫人也忙在一旁道：“和儿的药都是宫里太医开的，平日里就连老太太都紧着盯着，和儿都按时辰服了药的。”
老爷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话，却是句句不离清和。清和一一回答了，大夫人跟着附和着，饭桌上才渐渐开始有了说笑声。
二少爷却在这时，爽朗地笑起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对清和道：“我离家的时候四妹还是一个小丫头，如今几年不见，四妹出落得亭亭玉立，可着实让我认不出先前的模样了。四妹的容貌品性皆如此变化了，唯一不变的倒是，还是父亲的掌上明珠。”
清和垂下眼，面无波澜地说：“二哥年少离家，经年不归，记忆自是会模糊些。”
“四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二少爷笑着，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转头对大夫人意味深长地说：“孩儿在外时，一直惦记着母亲的悉心照顾。如今才知道，若是一个孩子没了娘亲的养育，该是多么凄惨的事。”
大夫人只微笑着回道：“现在你回来了，不比出门在外，处处自是母亲的照拂了。”
“荣隽。”老爷沉声叫道，面色隐隐地透着威严，“今日你能跟我回来，是因为你母亲的一再求情。现在回京了，不妨说说你在外这几年，可有什么长进？”
二少爷站起来，拱手一拜，恭敬地说：“孩儿自从去任职后，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一直在外虚心求学，现在自不会再犯以往的过错了。”
老爷叹了一口气，道：“你既有这样的态度，倒也没白送你到那地方去一趟。只希望你日后也能记住这些道理。坐下罢。”
二少爷应声落座，却回身带翻了桌旁的酒杯。那白瓷无瑕的杯子顺着他身上滚落在地，润湿了他腿上的衣物。
酒水慢慢浸透外衣，他轻皱了一下眉头，随意地伸手一指，对烟萝道：“你，过来收拾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清风知暖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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