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桑榆》一纸微言

13、12

　　安苏娜走过厨房的时候，习惯性地往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柳凌系着围裙做午餐的背影，心里一动，走过去一把把她拦腰抱住。
　　柳凌正在颠锅被吓了一跳差点把锅扔出去，笑骂“也不怕烫你！吓我一跳！”
　　安苏娜没放手，用眼睛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柳凌的体温从衣衫下面透出来，温暖的还有沐浴液的香味。
　　“尝尝。”柳凌从锅里夹起一个虾仁送到安苏娜嘴里。
　　“嗯~好吃！”安苏娜吃完在柳凌脸上亲了一口。
　　“蹭我一脸油！”柳凌嘴里抱怨却没有抬手擦的意思，也没有让安苏娜放手，任她抱着继续忙碌。安苏娜就跟树懒一样挂在她身上跟着她走来走去。偶尔尝尝柳凌的菜，吃吃柳凌的豆腐。柳凌一直任她闹，实在被搅得没办法就随手把她推在一个地方，两人耳鬓厮磨。
　　安苏娜从未想过能再见到柳凌，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已经成为过去时的人重新走到一起。但总有那么个人，即使你在心里已经让她跟你们的过往一起入土为安，只要她再次站到你面前，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陈述句式的
　　“我回来了。”
　　就足以让一切曾经死灰复燃，然后化为冲天烈焰将一切的原则和怨恨烧成灰烬，随风而去。那个时候你才会明白，自己究竟有多爱这个人。
　　安苏娜记得那天自己趴在柳凌怀里，为着这个没想过会再见的人，为着她失而复得的爱情，又笑又哭，笑倒抽筋，哭到睡着。而柳凌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轻轻怕打抚摸着她的后背。此时，陪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天醒过来的时候，安苏娜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但她的的确确还趴在柳凌怀里，而她连动作都没变过，还像睡着前那样。安苏娜从她怀里抬起头，睁开浮肿的眼睛看她的时候，柳凌笑了。
　　那样的温柔，那样地认真。
　　柳凌用手描摹着安苏娜的眉眼然后问她“我老了，你还要吗？”
　　安苏娜记得自己答得很笃定“要！”
　　柳凌又问她“我脏了，你还要吗？”
　　安苏娜瞳孔骤缩，笃定却依旧不变“要！”
　　柳凌跟安苏娜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你是我在地狱里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纵然心里还有不安，安苏娜选择相信，她看得到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这个人历尽磨难排除万难回到自己身边，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况且当年是她主动放弃，自己才有机会活到现在。
　　但冷静下来时，安苏娜觉得自己内心的不安在扩大，她开始看不懂柳凌，她们有很多的肢体接触，却很少有眼神交流，柳凌总解释说她在“那里”呆了太久，不太习惯跟人有眼神交流，同时为了骗过那些人，她习惯了表演畏畏缩缩和神经质地抽搐，只要给她点时间，她就能改过来。
　　但是，问题真的那么简单么？
　　安苏娜想找一种方法缓解这种感觉，于是她开始记录她跟柳凌的每一天，发在自己的社交网络上，虽然这样做于她的不安无济于事。
　　穆琮感觉得到安苏娜的改变，看着她居然开始自己更新消息，记录她跟那个人每日的一点一滴，页面上不再有从前的混乱、糜烂和香艳，变成了温情脉脉的细水长流。穆琮觉得安苏娜这回真的是打算改邪归正回家相妻教子，而自己的午夜热线也终于可以正式关闭。
　　但天不遂人愿，虽然那边两个人日子过得甜蜜，恋爱谈得火热，穆琮仍旧可以接到安苏娜的电话，电话的内容也是一点没变的胡吹滥侃天南海北，本以为她会跟自己聊聊新恋情的穆琮总也等不到这个话题，安苏娜依旧把她当成一个废话倾倒机，亦或者是真的在体会‘偷情’的快感？
　　为了不暴露自己‘偷窥’的事实，穆琮也不好把话题往人家的新恋情上引，只能很憋屈很耐心地听着安苏娜胡说八道。
　　事实上，她早已习惯了安苏娜，每天泡在冷冰冰的公文和武器当中，连身上穿的的衣服都是板正束缚的军装，难得回家如此悠闲不需过脑地跟人鬼扯也是一种享受，况且……
　　安苏娜觉得一切很不对，她本想跟穆琮谈谈柳凌，说说自己的不安，她没有。她本想不再给穆琮打电话，她也没有。她像着了魔一样迫切地想听到她的声音，她不可思议地觉得穆琮的声音似乎给了她一种支撑。让她不断膨胀的不安不至于爆发
　　她又想起了穆琮的眼睛，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样地安静清澈，看透世事，被那样的目光包围着，有一种回到母亲腹中的温暖，安苏娜想被那样的目光关照。
　　被各种思绪纠缠着难以入睡，安苏娜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出去了。她迫切地想要证明一件事情。
　　国际长途的接通时间十分漫长，等待的时间里，安苏娜在细数自己的心跳。
　　“喂？”穆琮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安定。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波澜，就像她的人。但是这声音有一种力量，它一直无声地再说“别怕，都交给我吧。”
　　感知到这一切的安苏娜几乎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心里有种巨大的委屈，想一下子就将一切和盘托出。从小时候的绑架，到长大后的种种险境，以及她内心对枕边人一日深似一日的不安。
　　接到电话的时候，穆琮正走在街上，很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两边是绚丽的橱窗，街上霓虹闪烁，辉煌非常，繁华非常。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注意力在电话那边，眼睛不经意地四处寻忘地时候，所有适合狙击潜伏的地点甚至包括射击死角已经了然于胸，一条繁华的街道，在她眼中却是杀人的修罗场。
　　长久没有声音，穆琮很确定没有断线，她把手机紧紧地压在耳朵上，她在等，等安苏娜开口，然而那边传来的声音却让她一下止住了脚步。
　　那边幽幽地一声“穆琮。”
　　穆琮。
　　不是带着轻佻的“穆同学。”
　　不是带着戏谑的“中校。”
　　只是“穆琮”，平静、短促却意味深长。
　　印象中，这是安苏娜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穆琮转身看见橱窗里的自己，惊讶于那满脸的担忧甚至带点惊慌失措，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眼神！你在担心什么？！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也是含义最复杂的咒语。
　　承认你、依恋你、向你求救。
　　穆琮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揪紧，安苏娜叫她的那一瞬间，她动摇了。
　　她还在等下文，那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穆琮看着通话时间30秒的界面怔愣，这算什么意思？！这算什么意思？！你身边已经有人了为什么还要来撩拨我！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穆琮看天，长叹一声“安苏娜……你想害死我……”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马上到安苏娜身边，让她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