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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琴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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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曦和落座后,再次打量了周遭,不住满意点头,道:“还是多亏四哥给我送了人,才教我知道这样一个妙所,先前真是白活了。”
“那是自然。”四皇子笑道,“不过三妹久居深宫,哪里晓得这些。”
“以后少不得要让四哥带我见见世面。”
沐曦和不吝惜自己的吹捧,将四皇子捧得不知东西南北,愈发得意:“二妹妹屡次嫌恶我好色,连我母妃都听她的,好不扫兴!难得你我兄妹同好,也教他们瞧瞧,什么才是肆意快活!”
“是了是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关乎私德。若下次再有人诟病,我必为四哥说话。”
她顺了顺四皇子的毛,转而状若无意,冷哼道,“沐旸那个伪君子不是向来自视清高吗,还不是被我看到他也来这里。”
四皇子撇了撇嘴,道:“五弟是被我硬拽来的,忒无趣。”
“那是他假正经,四哥若不信,不妨多带他来来,保管他乐不思蜀。”
沐曦和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五皇子那样的人,若是自己不想做的事,无论谁如何撺掇都是不成的,所以他此番前来玉仙馆,定然不会是来找乐子这么简单。
看来她应该找人盯着他了。
四皇子十分赞同她的话,心里高兴,一掷千金点了个头牌。
风流款款的小倌儿抱着琴进来的时候,沐曦和看了四皇子一眼,表情复杂:“四哥有这喜好?”
四皇子连忙摇头:“我可不好这一口!我爱的是柔情似水的花娘,这小倌儿是点给三妹你的。”
他站起来,对着沐曦和挤眉弄眼:“既然三妹喜欢这间雅阁,我便去别处,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对那小倌儿笑道:“好生伺候这位恩客,赏钱少不了你的。”
那小倌儿喜笑颜开,连连应“是”。
临出门时,四皇子又对沐曦和道:“三妹随意,都记在我账上。”
沐曦和起身道谢,看着他掩门离开,对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觅冬使了个眼色。
觅冬微微颔首,找了个理由出门。
待觅冬再回来时,凌寒阁里的小倌儿已经奏完一曲。
沐曦和解下腰间的蓝田玉佩,抬手一掷,丢进小倌儿怀里,语声慵懒:“赏你的。”
在他谢恩的时候,沐曦和抬眸看觅冬。
觅冬抿着唇,摇了摇头。
沐曦和的脸色微微沉了沉,站起来,对着错愕的小倌儿勾了勾嘴角:“你弹得很好,只是我今儿也乏了,改日还来听你弹琴。”
她没有去找四皇子辞别,带着觅冬走出玉仙馆,走到巷子边,堂而皇之登上公主府的马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四皇子当真只是听曲狎妓,并未有何可疑之处。”
沐曦和靠着马车厢壁听觅冬的汇报。
忽然,马车重重一颠,采晴反应不及,眼睁睁瞧着沐曦和的额角撞上车窗。
“殿下您还好吧!”采晴上前查看。
觅冬则迅速按上腰间别着的软剑,冷声问车夫:“发生了何事?”
车夫停下马车,战战兢兢答道:“奴才该死……有人险些撞上了咱们,马受惊了……”
觅冬放下手,钻出马车,瞧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正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的焦急。
“大胆!是何人冲撞华阳公主车驾?!”觅冬大喝。
那侍卫一听是华阳公主的名头,吓得立刻翻身下马,跪下道:“属下是长宁侯府府卫柳桁,奉二公子之命,特去请太医,一时情急,冲撞了殿下,还望恕罪。”
长宁侯便是帝师贺太傅,也曾教导过先太子与沐曦和。
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成安公主沐芷薇便是嫁给长宁侯世子贺景元。因贺景元身体不好,公主与之成婚后并未住进公主府,而是仍住侯府。
沐曦和的额角没事,她示意采晴不必多言。
她径自推开小窗,看了跪着的柳桁一眼,问道:“为何要去请太医?可是世子发病了?”
柳桁点头应道:“是。”
世子贺景元自娘胎里便带了弱症,每每发病时便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怎么是奉二公子之命?成安公主呢?”
“公主进宫去为皇后娘娘侍疾了。”
柳桁脸上难掩急色,说话也快些,不料答完后听到“当”的一声。
他抬头去看,眼前躺着一块漆金描花的红木令牌,上面写着“华阳”两个烫金大字。
沐曦和无甚起伏的语声在他头顶上响起:“拿着我的手令,去请太医院的李院正。”
李院正医术高强,故有一股子恃才傲物的劲儿,很是难请,从前成安公主派人来请都未请得动他。
柳桁怔愣一瞬,随即连连叩头谢恩。
他握着令牌翻身上马,对着沐曦和再次拱手谢过,打马离开。
车夫也再次驾起马车。
采晴看了看沐曦和,没忍住,问道:“殿下何故要帮他?”
公主向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往常也与大公主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沐曦和也说不好自己是为了什么,许是想到了明焕那日的话,又许是想到了太子哥哥。
她没有过多解释,只低低叹了声:“大姐姐过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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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之际,天气虽不似往日炎热,但沐曦和畏热,回到府里时还是香汗淋漓。
她吩咐芳露去厨房做冰碗来吃,芳露却额外端了份牛乳炖燕窝回来。
沐曦和瞥了一眼燕窝,问道:“明焕又下厨了?”
芳露却摇头,答道:“回殿下,是傅郎君让人做的。”
“他?”沐曦和诧异地抬头,随即一哂,“他哪儿来的钱买燕窝?”
采晴刚换上女装,闻言,嘴快地抢着答道:“奴婢知道。今儿早上,奴婢瞧见了傅郎君身边的进宝鬼鬼祟祟地塞了个玉簪给厨房负责采买的王嬷嬷。”
沐曦和意外地挑眉,又看了那燕窝一眼。
芳露以为她要吃,端到她面前。
“拿去喂狗。”沐曦和移开眼,吩咐道。
芳露听话地将燕窝端下去了。
采晴凑上来问沐曦和:“公主不是爱吃燕窝吗,怎得不吃呢?奴婢觉得他必是不敢下毒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好端端地做燕窝给我做什么?”
沐曦和哼了声:“打量我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呢?”
原是公主在使小性子。
采晴掩唇笑了笑,又想到什么,道:“只怕还没完呢,奴婢陪殿下出府前还见傅郎君去了枫露院。”
“管他呢,左右也翻不出浪来。”
沐曦和如此说着,用完一份荔枝冰碗,心里少了些燥气,又想起采晴的话,问她:“那你说,他去枫露院做什么呢?”
“奴婢猜,八成是去跟明焕郎君取经了吧。”
“哦?”沐曦和倒是生出一些好奇,商行雪那样的人难道真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采晴最善于揣度沐曦和的心思,见她这样,不由提议道:“公主既然想知道,何不去看看?”
沐曦和正犹豫间,却听到外面传来婉转的琴音。
与今日在玉仙馆听到的春情暖曲不同,这琴音似流水般涓涓潆洄,如泣如诉,细听还带着几分出尘的意味。
沐曦和听出这琴声出自明焕的那把“波月”,只是抚琴之人并非是明焕。
这下她更有了兴致,循着琴音走到了筑香苑。
院门没关,沐曦和径直走了进去,目光落在抚琴的商行雪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他身穿素色绣青竹纹样广袖衣袍,往日尽数束起的墨发此时半披着,上面用素纱发带松松绑着。
这打扮,太眼熟了。
沐曦和在他面前站定,待他一曲弹毕,率先开口道:“你学明焕的样子,还弹明焕的琴,要做什么?”
商行雪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难堪。
他没想到沐曦和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行为。
但他好不容易才能见到沐曦和一面,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他撇过脸去,道:“公主看不出吗?我在讨好你。”
沐曦和微微展眉,盯着他的侧颜,笑意里带着几分冷嘲,道:“这也是为了活下去吗?”
商行雪习惯了这位公主有话直说的性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迎上她的目光,道:“是的,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话音刚落,沐曦和果然嗤笑出声:“你好贪心呐!”
让他活着已是开恩,他竟还想着活得更好。
但沐曦和不否认,自己更喜欢他这样的“贪心”。
她走上前,问他:“会弹《玉蕊春深》吗?”
商行雪不会弹,但他听曲名,便猜到这是一首勾栏曲目,沐曦和在故意羞辱他。
他垂下眼,遮住愤恨,倒显得有几分落寞,道:“我不会。”
他还在猜测沐曦和接下来会用什么法子继续羞辱他,却不料,脸上竟传来温热的触感。
商行雪身体轻颤,瞳孔也跟着缩了缩,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沐曦和。
她面容平静,正用手抚着他的脸,确切地说,她摸的是他脸上的伤。
尽管他有意用脂粉掩盖,却仍是遮盖不住拳脚大力加诸的伤处,反倒是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声音放轻了些,问道:“疼吗?”
不知这位公主又要做什么。
商行雪下意识摇摇头,却又在她冷静的注视下,终是点了头。
“有一点。”
沐曦和的手一点点向下,勾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最后有些惋惜地松开手。
“下次挨打,你能不能护好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