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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对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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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行雪挨打的时候,沐曦和正与明焕在房中对弈。
她左手边放的是明焕亲手做的糖渍林檎脯,右手边是他亲手制的茉莉牛乳茶。
明焕做这些吃食的心意已是十成十了,重要的是味道跟御膳房比也不差。
沐曦和吃一口果脯,喝一口茶,再瞄一眼对面认真下棋的美男子,当真乐而忘忧。
明焕看着她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又红了耳根。
他迅速压低了头,不让她取笑,继而落下一颗白子,轻声道:“殿下,该您了。”
沐曦和本是一面觑着他,一面拈着莹润的黑子把玩,经他提醒,低头去看棋局,嘴边散漫的笑意逐渐收敛。
他这一子落得妙呀!几乎将她逼入了绝境。
沐曦和的棋艺是先太子教的,自然不俗,而明焕居然与她不相上下。
她摩挲着指间的棋子,微蹙蛾眉,思索片刻,也落下一子。
此子落在明焕意想不到的位置,瞬间盘活了整个棋局,还让他进入了死胡同,不得翻身。
“殿下棋胜一招,我认输了。”
明焕将手里的白子放回棋奁,清浅一笑。
沐曦和也将手里的棋子随意往奁里一丢,“叮”地发出一声脆响。
接着,她笑问:“你的棋艺不错嘛,跟谁学的?”
明焕被她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如实回答:“跟我父亲学的。”
“你父亲?这么厉害!”沐曦和感慨道,“这样的能人合该为朝廷所用。他老人家在哪儿呢?”
“他……不在了。”明焕有些伤神。
公主的话勾起了他记忆里封存的杳远画面,一时沉默起来。
“真是遗憾。”
沐曦和叹气,又隔着棋盘拉过他的手,劝慰道:“好在有你继承他的棋艺,你父亲也一定很骄傲。”
明焕提起已逝的父亲,伤怀溢于言表,可见父子亲情深厚,比她生于帝王之家不知强上多少。
“殿下可还记得……”
“真的?!”
明焕的话被外间传来的惊呼声打断。
沐曦和立时松开他的手,扬声正色道:“何事喧哗?”
采晴趋步进来,垂首回道:“奴婢听筑香苑那边说,驸……呃,傅郎君被人打了,遍体鳞伤的,好不可怜!”
沐曦和起先愣了一瞬,这个“傅郎君”是谁?随后反应过来,哦,是冒名“傅映寒”的商行雪。
最近她都不怎么在意他的动向,一时忘记了。
“谁打的?”她语气毫无起伏,好像只是依例询问。
“是知玄郎君与宜安郎君带人打的。”采晴回道。
明焕在这里适时问道:“殿下不去看看吗?”
沐曦和嗤笑一声:“我去看了,他就不痛了吗?”
“那殿下为他请个郎中吗?”
明焕揣度着她的神色,又道,“我这里还有些治伤的药,给他送去吧。”
“你怎的这样心善!”
沐曦和看见他眼中是毫不作伪的关心,叹了口气,吩咐采晴,“也罢,就按郎君说的,你去办吧。”
采晴领命下去了。
沐曦和支着下巴看他,问道:“你为何对他这样好?若是他不领你的情怎么办?”
明焕答道:“心有余力,帮人一把,总归不是坏事,他不领情是他的事,但袖手旁观,我心里总是不安的。”
沐曦和怔了怔。
她也听太子哥哥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她才八岁,因备受宠爱而骄纵不已,得罪了当时新入宫的宠妃,被她诬陷害其腹中胎儿流产。
皇帝龙颜大怒,要褫夺她的封号交由皇后约束。可一向与她没什么交集的太子沐暄突然站出来替她作证。
他甚至还有证据表明那宠妃腹中胎儿本就是与侍卫私通的孽种,早就想打掉,只是混赖在沐曦和头上罢了。
此举不仅还了沐曦和清白,还让皇帝对她有愧,又给了不少封赏。
沐曦和平日里没少被刘贵妃灌输讨厌皇后与太子的思想,她虽然小,也不会因他帮了自己一次就感恩戴德。
她扬着小脸,满心怀疑地问沐暄:“你为何要帮我?我不会感激你的,不用你假好心!”
当时还是十六岁的沐暄已经生得丰神俊朗,面对她的诘问丝毫不生气,甚至弯起嘴角,缓缓答道:“我帮你是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被冤枉,而并非图谋你的感谢。”
两句相似的话,在这一刻,一齐涌向沐曦和的耳边。
她看了明焕一会儿,目光渐渐柔和。
“你可真好。”
明焕的耳朵登时像是染上了红霞。
他不敢看她,忙扯开了话题:“说来也是那两人每每生事,殿下还是管一管吧。”
沐曦和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他们二人出自玉仙馆,你从前可听说过那儿吗?”
明焕点头:“听说过,只是从未去过。”
沐曦和没听到有用的信息,本有些失望,但见他一本正经回答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你是个好郎君,怎会去那种地方。”
明焕嗔她一眼又速速垂眸,长睫遮住眼中的亲昵:“殿下又取笑我……”
“哪有?”
沐曦和翘起脚,并蒂莲花的绣鞋跟着晃了晃,“我却不是个好公主,我要去那里面转转,若是有趣,下次也带你去。”
明焕以为她是玩心重,心里虽有些不是滋味,也打起精神来,笑着回道:“我若去了,公主该玩不好了。”
“好啊你,也打趣起我来了?”
沐曦和腾地站起来,扑到他身前,作势要拧他的脸。
明焕伸手欲挡,却是不小心按上了她的腰身。
她的纤腰不盈一握,被他下意识箍在掌心。
明焕呼吸都放轻了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的眼睛。
沐曦和缓缓压低身子,瞧着红晕从他的耳根蔓延上双颊。
“闭眼嘛。”她轻声道。
明焕顺从地闭上双眼,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的紧张。
沐曦和红唇微启,一口银牙咬上他的耳垂。
痛痒的感觉传来,湿热的气息也吹进耳廓,明焕立时绷直了身子,大手无意识地收紧。
沐曦和被箍得闷哼一声,松了口,想要问他为何要使这么大的力气,却见他睁开了水雾迷蒙的眼睛,正湿漉漉地看着她。
她转而双手捧上他的脸,无声笑了笑,任他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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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①用以描述玉仙馆,再合适不过。
沐曦和坐在茶楼之上,透过窗隙,看着对面的玉仙馆门口灯火灿烂,客流如织,想来生意真是极好。
若非商行雪坦白,她竟不知这样一处产业背后的老板会是北楚人。
今日便是逢七,沐曦和打算先来探一探。
她带着觅冬和采晴出门,三人皆做男子打扮。
只是觅冬看起来与街上的男子并无不同,沐曦和与采晴却远不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倒显得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不过,沐曦和也并没有掩藏自己身份的意思。
今日恰好又是七月初七乞巧节,街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沐曦和作为一个爱好享乐的公主,在今日出来凑热闹,又被玉仙馆的奢靡所吸引,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不会引人怀疑。
三人在老鸨热情的言语中被迎上楼。
沐曦和边走边打量这里面,金玉满堂的样子一看便是销金窟,却不俗。
待客的,既有楚楚动人的花娘,也有风流倜傥的小倌儿,俱是色艺双绝之人。
“三位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老鸨瞧他们的穿着配饰,知他们非富即贵,脸上一直堆着笑容,将他们引到招待贵客的三楼。
沐曦和不答话,只一间间雅阁看过去。
目光落在“凌寒阁”的牌匾上,她抬起折扇一指:“就这里吧,我喜欢梅花。”
说着就要推门,被老鸨拦了一把。
“这里被人包了,我给您换一间,还有个‘暗香阁’,也置有梅花。”
“‘暗香’两字也忒俗了,我不喜欢。”
沐曦和胡乱说着,执意要闯,任谁一看便以为是个不讲道理的纨绔。
采晴也在身后帮腔:“我们公……啊,公子喜欢什么就要什么,你这老鸨忒不省事!”
老鸨虽不识沐曦和的真身,但见她的下人也出言骄纵,便不敢轻易得罪她,又不能开罪包下凌寒阁的贵人,两相为难。
正僵持不下,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质问:“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老鸨一见,赶忙赔笑:“贵人来了!这位客人非要进凌寒阁,我说您二位包了,她还不信。”
“何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也与我争?”
那男子绕上前来,看到沐曦和,惊讶道:“三……啊,三弟!”
“四哥,巧了。”
沐曦和早听出了是四皇子沐晖的声音,只是没想到跟在他身边的竟是五皇子沐旸。
五皇子生母是何淑妃,其母舅何尚书乃是朝中新贵,掌户部这块肥差。
他向来眼高于顶,连先太子都敢出言顶撞,更别说对待沐曦和了。二人不睦已久,连她成婚那日都称病未去。
只是他与四皇子何时“勾搭”在一起的?
据她所知,五皇子不似四皇子好色,究竟缘何也来这秦楼楚馆?
又是包下了凌寒阁,会是巧合吗?
沐曦和打量了五皇子一眼,没有做声。
五皇子率先发作,浓眉倒竖:“怎么你也在?真是晦气!”
沐曦和自然不吃亏,也呛道:“都怪我出门未看黄历,才撞见你这个晦气鬼。”
“好好的兴致都被你败坏了,我也不在这与你逞口舌之快。”
五皇子冷哼一声,对四皇子一拱手,道:“改日再会,告辞。”
四皇子看到这个情形也是头痛,巴不得走一位,只好点头:“改日,改日。”
五皇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沐曦和收回探究的目光,对上四皇子,立刻换上一副轻佻相,道:“我就说是谁同我眼光一样好呢,原来是四哥。”
四皇子一脸遇到知己的表情,边推开凌寒阁的房门,边笑道:“三妹收了两个美男子还不足?也来这儿快活!”
“美男子再好看,终日瞧着,也疲累了,来这儿换换口味。”
沐曦和撑开折扇,借着与四皇子说话的动作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这里与别处的雅间并无不同。
四皇子闻言,大喜:“没想到你我竟是同道中人!快请,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