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回忆录》豆芽砧板

29、25. 公主 （上）

　　面具落在地上，屋内片刻间寂静下来，兄弟两人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

　　但那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洛林还来不及张口顺畅的呼吸一下，门就被撞开了，卡特琳·德·佳门站在门口看到了屋内的情景和倒在地上的吉什伯爵，吓得说不出话。

　　国王飞快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站好。然后朝着卡特琳的方向瞪了一眼，那姑娘立刻反手关上门，靠在门背后站着，虽然她跟洛林一样惊魂未定，但她却显得利落而有决断。

　　“这里发生的事，决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国王说，“你们都明白吗？”

　　“陛下，我恳请您，”卡特琳开口了，“我哥哥需要医生……他会死的。”

　　“假如你照我说的做，我相信他死不了，至少现在不会。”国王冷静的回答。他顿了一顿，看了看洛林，再看了看躺在地上淌着血的伯爵。“卡特琳，你去叫我的卫兵过来，吩咐撤空通往边门的路，洛林骑士和我今晚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那么您弟弟呢，陛下？”卡特琳小心的问。

　　“他从正门走，让人看见。”

　　“让人看见，陛下？”卡特琳费解的问。

　　“我猜想你父亲会对伯爵的伤势提出疑问。”国王并不回答，只是继续吩咐：“而你明天要去摩纳哥。我们不希望亲王娶你当儿媳之前对你的品行质疑，更不希望你父亲不高兴，对不对？”

　　卡特琳沉默了半响，抬头望了国王一眼，目光里颇有几分期待。“陛下的吩咐就这些吗？”她问。

　　国王向她走过去，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肩膀上的头发。

　　“你为我做这些，我不会忘记。”他小声对她说，“我答应你，我很快会下令让你丈夫去前线，这样你就能立刻回王宫里来，王后的身边会有你的职位。”

　　卡特琳瞥了一眼洛林，“假如我能斗胆，陛下，我想要的是亨利埃塔公主身边的职位。”

　　“别忘了，等她回到法国，她就不再是公主了，而是奥尔良公爵夫人。”国王对卡特琳说。“我答应你。现在去吧，暂时别让你父亲发现，行动快点，你哥哥还在等医生。”

　　卡特琳走出房间，国王转向屋内的两个人。

　　“你准备跟我解释你要做什么吗？”殿下问。

　　“刚才发生的事要绝对保密。因为此时此刻在子爵堡的那个人，不能对此有任何察觉和防备。”国王说，“我明天会召见罗昂，要他承认跟伯爵因为风流韵事争吵并且动手，发生了意外。”

　　“你想让罗昂为我当替罪羊？”殿下问，“这是你的一贯做法？你觉得这么做对罗昂公平，还是当你的朋友就得用牺牲名誉来做代价？”

　　“或者你也可以选他。”国王指了指洛林，“我觉得到巴士底去待上两天会对他有好处。随你选择。”

　　洛林在他的手指面前倒退了两步，飞快站到殿下身后。

　　国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另外，你明天要接受尼古拉·富凯的邀请去子爵堡做客。”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他起疑心。你的出现会让他觉得他的计划开始奏效，并且放松因为伯爵发生意外而造成的警惕。”

　　“为什么要让人看见我？”殿下继续问。

　　“罗昂不能因为卡特琳而跟伯爵动手，这会毁掉佳门公爵家的名声。我不想在这时候失去公爵的信任，他是个有用的大臣。我也不想在这时候引起摩纳哥亲王的不满，你刚才听见了，我还要靠他去为法国打仗。”

　　公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我呢？我的名声呢？你当我是你弟弟吗？”

　　“你的名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国王冷漠的评论。“我知道罗昂会无条件的服从我，可是你呢？这就是朋友和弟弟的差别吗？”

　　殿下的嘴唇抿了起来，眼睛冒出火。

　　“经过今晚发生的一切，你对我说的，居然是这些话？”他大声说着，冲到国王面前，“你满脑子里在想的，有你的大臣，你的军队，你的敌人……可我呢？我的位置在哪里？”他突然用手指重重的敲击着国王胸前。“这里有吗？有吗？！”

　　“菲利普，你听我说……”路易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在这样的这时候，我需要你……你为我做的这些，我不会忘……”

　　“别像对待那个女人一样对待我！”殿下猛的甩掉了国王的手，怒气冲冲的打开卡特琳刚才走出去的那扇门，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国王站在原地，呆呆的愣了片刻，他身后那扇门打开了，邦当和两名瑞士卫兵站在那里，第一侍从手里举着蜡烛。

　　“陛下，请您跟我走。”亚历山大·邦当只是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衣服染血的吉什伯爵，表情镇定，仿佛只看见空气一样。

　　国王朝洛林看了一眼。“跟我从密道走。”他对他简单的命令。

　　卫兵停留在密道口，洛林跟在国王与侍从身后，穿过幽暗的密道。他依稀记得这是通往国王卧室的那条老密道，跟自己七岁时走过的那条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现在走在他面前的人是国王，而不是那个光着脚、披着黑发，担心他哥哥睡不着觉的小公爵。

　　“你今晚显得挺安静的，骑士。”国王突然开口跟他说话。“你就没话要说吗？”

　　“我不敢，陛下。”洛林老实的承认。

　　谁知道国王居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

　　“不敢？”他显然并不喜欢这个回答，“我看你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理由是什么了。”

　　跟往常一样，洛林一看见国王那双蓝眼睛里发出的凌厉目光，总感觉两腿无力。“关，关于那个科斯纳神父和朗格多克的事，我觉得……我觉得跟富凯大人是没关系的……陛下。”他战兢兢的说。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国王朝他逼过来，连邦当也在前面转过了头。

　　“因……因为倘若富凯大人知道这件事，就用不着用马、马车运送贵族们想要走私的木材了，您说呢？陛下？”洛林壮着胆子把话说完。

　　国王微微歪了歪脑袋看他，仿佛看着一只很可笑的哈巴狗。

　　“这可以是计划的好几个步骤。”他说，“先是马车，然后是运河。显然，这计划还分为几条不同的途径：伯爵，神父，他们的作用是一样的。尼古拉·富凯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但他错就错在选择了我最不喜欢的方式……说起来，他跟你有这个共同点，骑士。”

　　听了这话，洛林免不了打了个哆嗦，然而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胆子，他冲口而出说了一句不假思索的话。

　　“您弟弟从没说过您一句坏话，陛下！”

　　这句话话音落下，国王一下子两眼冒火，猛的冲过来一把掐住洛林的脖子，洛林只觉得国王的双手像是一对火钳子一样，瞬间让他气都喘不上来。

　　“陛下！！”亚历山大·邦当及时开口，他几乎是千钧一发的救了洛林的命。

　　路易松开了压在洛林脖子上的手指，但是他并不放开他。

　　“令我担忧的，并不是他说的话。”国王说，“而是他周围那些人，那些像你这样的人……”

　　洛林捂着脖子，忍不住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应该把你扔进巴士底，而不是罗昂。”国王咬牙切齿的说，“可惜的是我偏偏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弟弟现在需要你。”

　　亚历山大·邦当走近国王，举高了蜡烛台察看一下洛林的处境。随后，他默默无言的碰了碰国王的手肘。

　　“陛下，您很累了。我建议您快点回卧室去。”

　　出乎意料的，国王并没有拒绝侍从的搀扶。他握住了邦当的手，对洛林瞥了最后一眼。

　　“滚，别再跟着我了。”他命令，“到我弟弟那里去。”

　　****

　　洛林被赶出了密道，从王宫中庭某处绕了一个大圈，才回到殿下的房间。他看见卧室的门开着，仆人都似乎被撵走了，房间里东西被扔的一团糟，想来，殿下回来以后一定是发了火，砸了好多东西。

　　他走近卧室，不料脚下踩着一个什么硬邦邦的物件，低头一看，正是殿下非常宝贝的那副他年幼的时候跟国王站在一起的画像。他弯下腰，试图把它捡了起来。

　　“不准碰它！”他听见殿下恼怒声音。

　　洛林抬头看见公爵站在门边，身上的衣服脱了一半，手里拿着一根手杖，是他刚才用来砸东西的。“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了。”他平静的回答，“你们俩都不喜欢重复，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卡特琳·德·佳门的房间里？”殿下气冲冲的问。

　　“你注意到我了？”洛林问，“我还以为你根本没看见我在呢。”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殿下吼。

　　“跟你出现在吉什伯爵房间里是同一个理由。”洛林回答，他站起来，朝着殿下走过去。“你向我解释，我就向你解释。”

　　殿下一挥手，手里的手杖朝着洛林飞了过去，洛林侧身躲过，手杖砸翻了桌上的玻璃杯，玫瑰红酒撒了一地，酒的气味飘满了整个房间。

　　随后，洛林不由分说的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殿下，任凭他怎么挣扎也不放手，两个人在屋里扭作一团，趔趔趄趄的从门边一路拉扯到床边，倒在床垫子上还在继续扭打，直到裹着床上的毯子“噗通”一声掉下地，殿下不知怎么突然没力气再挣扎了，伸手一把抓扯住床单的一角，侧过了脸。

　　洛林放开了按着他的手，轻轻的拨开他脸侧的头发。

　　“我们都有秘密，这是真的。”他小声在菲利普耳边说，“这是我们生存的方式。”

　　“别跟那个人说一样的话，我已经听够了。”菲利普的声音是细微的。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这样的特权，菲利普。”洛林轻柔爱抚着情人的头发，“我们不这样，明天也许就会被赶出这个地方。你说你讨厌我们对你说谎，可是有没有想过那些谎言是为什么而说的？”

　　“借口。”菲利普小声抗议，但是他已经转过脸来面对他的骑士，两人的身体在缠绕的牢牢的毯子里，稍微移动半分都很费劲。

　　“也许。”洛林回答，“但你也同样不知道你有自己有多幸运，我亲爱的。你总在抱怨，却从不意识到，你无法接受的其实是你自己，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殿下的眼睛还是那么纯净，在昏暗的烛光里，它们看起来混杂着蓝与绿两种颜色。洛林伸手在毯子里面摸索着解开了他下面的衣物，从卷作一团的毯子里抽出来，扔的远远的。终于手掌碰到火热而坚硬的□□，他听到菲利普带着痛楚轻呼了一声，随即在毯子中间紧紧的缠住了他。

　　“你能让我忘记吗？”国王的弟弟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一阵阵在他脖子边上吹着。

　　“不亲爱的，我只想让你牢记。”洛林回答，“因为一切属于你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最为美好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在为了你犯错，而你总有机会抱怨我们。可是亲爱的，你永远，永远都不要怀疑……我们到底有多爱你。”洛林低头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