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冰蓝浅绿

18、人间行（四）.行路

　　天微亮时，四人便准备下山了。
　　封蓝封鱼上山时，走的山北的路上来一路采了几味草药，现在则要走山南一边下山，中间还要经过几个小山再采齐剩下的草药，山南的路走的人不多，因为一路上要绕几个比较危险的地带，除了专门采草药的人一般人都不会行走，所以这里的路大部分埋没在荒草中。
　　走惯了山路，封蓝两兄妹走得很轻松，北漪体力尚可，跟随着一路走来，也不觉得累，苍伤势未愈，体力渐渐不支，走起来并不轻松，约到了午时，更觉伤口处阵阵做痛，但她素来习惯隐藏自己的伤势，未发一语，走在最后，只是脸色渐渐苍白。
　　以剑拨开几从荆棘，顺着快消失的路看过去，那三人已经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段路上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中间还长了带刺的植物，夹在草里看不清楚，一被刺到，滋味绝对不好受，没有了神力护持，她现在跟普通人已无差异。
　　“小心，这里有以前的猎人留的陷阱，踩进去可不好受。”封蓝用树枝拨开一堆乱草，提醒身后的妹妹和北漪，因为曾经独自一人来过几次，所以他负责在前面带路，遇到危险的地方都会出声提醒。
　　“嘿，我知道，有猎人会放夹子捕兽。”封鱼得意的说道，手里的树枝晃呀晃的，一派小女儿天真样子。
　　北漪回头，苍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看她走得艰难的样子，仿佛这条路就是她的敌人般，虽然脸上没明显的表情，两条细眉却从来没有舒展过。
　　封蓝慢慢地放缓脚步，也在等苍，前面就要进一片树林，路并不好走，四个人还是要互相照。
　　说是四处的旅行者，从两人走山路的状况就能看出，他们在说谎，大概是城里的贵族吧，所以连赶路的姿态都极具观赏性，看起来赏心悦目，似在散步一样。
　　只是看苍的面色并不好，但是她却吐露一个字，想起她昨天受伤，到今天并未好，本来作为伤者，他私下提议让北漪背着苍这个妹妹，但是北漪却什么也没有做，如此想来这两人感情一定不好。
　　作为外人，封蓝提示北漪之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下山的速度放缓了些。
　　“鱼，来，这一段路很陡，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封蓝牵起妹妹的手，领在前面。
　　前方左边是一片浓密的树林，下山的路隐没其间，坡度很大，早晨的霜把泥土的地面弄得很滑，右边是陡峭的悬崖，下方是条河流，顺着山路奔流出湍急的水流。
　　封蓝走得比较稳健，封鱼牵着手在后面跟着，可是后面的两个人却并不适应，脚步间有点凌乱——神族喜欢浮空飞行，山川造成的障碍，不过是一瞬的跨越。
　　北漪虽未接受封蓝的提议，却忍不住偷偷注意苍的动作，苍一手轻轻按住左肩受伤处，一面跟着他们的速度，体力却明显跟不上她的精神，一不留神，就被路边横倒的树枝绊一下，凭借着身体的反射躲开。
　　苍脚下一滑，泥土和杂草混合着把苍推到了悬崖边上。
　　“啊！”巨大的声音引起了封鱼的注意，她回头看，忍不住尖叫道。
　　封蓝立刻稳住封鱼，轻松折返，查看他们的情况。
　　苍凭手中的剑插进土里，总算止住身体的滑势，停在离悬崖不过几寸的地方，只是左肩伤口又被扯到，似乎开裂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来的情况吓住。
　　苍习惯了这样的险境，未发一语，暗自聚气，借力撑了起来，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露水，真的有几分狼狈了。
　　“哈哈哈哈！”北漪见此，却无法将如此狼狈的她与昨天还与他对战的威风凛凛的战神形象联系到一起，放声笑道。
　　回归到路上，苍也没多看着兀自笑得开心的男子一眼，侧身走过，走到北漪前方。
　　背后伸来一只手，猛然捉住苍的右手。
　　她回头，反射性地要甩开那只手，却对上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
　　“别急着拒绝，他们人类，也是这样做的吧。”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这种情况之下，我们两算是伙伴，或者，你想摔死在无名的山谷？”
　　苍脸上一怔。
　　北漪越过她走了前面，一步一处，都在学习封蓝带着封鱼走的方式。
　　手心里传来冰凉的温度，是浸骨的寒，还有平稳的心跳。
　　有热的温度在扩散，那男子的手掌紧紧地包围了她冰凉的手，顺着热度的传递，仿佛能感觉到稳健的心跳频率。
　　砰，砰……
　　无声的声音回响在山间。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却和在神界的那次不太一样。
　　这次很平和，没有带上任何立场，也没有互相的刺痛。
　　肌肤相触。
　　很久，很久，没有的平和心境。
　　就这么，永远的在山间的路上走下去，该有多好啊。
　　“这次，我欠你。”苍低低地说了声，气息吹吐在北漪的耳际，如清风划过。
　　北漪不答，笑。
　　女子的手柔软细滑，似曾相识，仿佛在许久以前，也这样牵过一名女性的手，与她一起在蔓延的山路林中穿行，满满的幸福溢满胸怀。
　　这次的记忆，会停留多久？

　　下了山，终于接近之前看到的那个碧蓝的湖泊，如蓝宝石般横在雪山与草原中间，天际一片湛蓝。
　　“休息下吧。”封蓝出声，还有一段路才回得了村庄。
　　一行人便在湖边休息，封鱼很高兴地用湖水把脸洗了干净，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女孩子毕竟是爱美。
　　“北漪哥哥，你看那边，就是我们的村子啦。”封鱼快活地指着湖对面的一个方向，高兴的如同林间自在飞行的小鸟。
　　抬头看过去，一座青山脚下，隐约有个小村庄。
　　“回去之后，我带你们先去见琛爷爷，他是村子里的巫师，大家都很尊敬他，所有人都听他的指示。”心已经飞到家里，封鱼不停地说着那边的事情。
　　“还有虎子哥哥，他人很好，对外地的人都特别热心，特别喜欢听外面的故事，还有李婶婶……”
　　唧唧喳喳个没完，拉了北漪一路说下去。
　　苍用湖水把身上的污泥做了清洗，因着湖水属于水神范畴，曾经君莲为她的衣裳纹上水神赐福的篆语，因此在较大的水源附近，能借助水神疗伤的能力，治疗伤口。
　　回望四野，天地无限广阔，阳光耀眼，她抬手挡了阳光，从指尖的缝隙里看出去的世界五彩斑斓，清冷的湖水从指尖滴落，折射出微小的彩虹。
　　休息片刻，再朝村庄的方向走去，绕着湖要走一大圈，但是封鱼很兴奋，一路在前面奔跑。
　　苍走在封蓝的后面，北漪的前面。
　　后面伸来一只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苍眼睛微眯，说不清的东西在心底涌动。
　　北漪越过她，走到了前面，跟着封蓝，回家。

　　这里都是用泥土和草混合搭建的屋子，简陋纯朴，墙上挂着成串的蔬菜，做为简单的装饰。人们以在附近山上捕猎为生，有少数几户人家在附近的平地开垦了田地，种植作物。大部分人着靛蓝色的裙服，所以当北漪和苍经过正在地里劳作的人们的时候，与当地人不一样的衣着打扮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难得一见这样美丽的两个人，甚至他们的美还超过了公认是美女美男子的封家两兄妹，更是让人心跳不已，不少人暂时扔下了手中的活计，互相呼喊着来观看。
　　走到一间稍微宽敞点的房子前，两兄妹先进去和琛爷爷打招呼，说是上山去了两天，恐怕会挨骂，不想让其它人看见。
　　其它的村人慢慢围了上来，看这两个陌生人，互相之间低声谈论，大概是这里人烟稀少，难得来个外面的人，所以都有些兴奋吧，平静的小村庄终于沸腾了起来。
　　苍环视四周，略带些戒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手中的剑没有剑鞘，反射出午后剧烈的阳光。
　　北漪似乎也不习惯这种被人类围观的情形，细眉微蹙。
　　平地上，房屋有序地排列在一起，透出粗旷的味道，人们站在房屋外面，手里还拿着筐子或者刀具之类，应该是忘记了手中的活计，匆匆忙忙闻风赶来观看的，有几个小女孩从人群下面钻出来，好奇地打量着从没见过的人。
　　“哥哥姐姐，你们从哪里来的？”一个女孩怯怯出声，手上还拿着朵小花。
　　“很远很远的地方。”北漪笑，语气温和，苍瞥了他一眼，他和神界时的举止完全判若两人。
　　“一起旅行的夫妻么？”小女孩又问，旁边的大人也不阻止，趁机挖点新鲜谈资。
　　“兄妹。”苍冷冷答道。
　　小女孩看了她一眼，似乎被她那冰冷的神情吓着，一个转身又钻回到了人群里。
　　一听说是兄妹，年轻的小伙子们眼睛闪闪发光，年轻的女子也盯着俊逸的北漪看个不停，倒没害羞的神色出现。
　　人群里开始了新一轮的吵闹。
　　年轻人推推嚷嚷，在争辩着什么。
　　苍没有仔细听，北漪一脸的兴致。
　　突然，面前的门开了，出来的是封鱼，她笑嘻嘻地对两人说道：“琛爷爷让我领他们进去，你们就别吵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然吵了琛爷爷可不好。”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看封鱼领了两人进去，门再度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