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冰蓝浅绿

34、朱雀振翼（五）.神与魔

　　“苍……你决定，和他在一起吗？”那声音低低的问着，没有苛责，祥和，平静。
　　苍蹙眉，唇角却微微勾起，眼中眸色却变得更加深沉，眼眶中似有泪，她那样复杂地看着病榻上的男子。
　　“我，决定了……”
　　“那么，以后，你会想我吗？想起你亲手……将我……”男子静静地看着她，是要看进她内心深处。

　　我……亲手……将你……
　　苍同样想起那段往事，然而，记忆中，好多东西都开始模糊了。
　　她看着北漪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
　　我的本源……
　　除非，北漪……你是……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那个人，被我亲手……
　　不可能的……
　　我的泪……
　　头，开始隐隐做痛，那些往事……

　　“你开始想起那些往事了，苍……”朱雀满意地自画卷中看到苍的梦境，他斜躺在软垫中，身下的红羽织成长毯，让他能舒适地享受苍的美妙梦境。
　　“神族，是不做梦的。”他邪邪笑开，手指轻弹画卷。
　　“那些梦，是往事，尘封的往事……关于神族的爱，恨……”

　　闭上的眸子瞬间张开，她的眼中写满怒意。
　　不要偷窥我的梦境！
　　那样强烈的抗议竟然令朱雀的红羽画卷被风卷起，迅速聚拢。
　　朱雀微笑。

　　被留下来的那一个，总是痛苦的。
　　苍看着那双充满痛苦的眼，看着他被侵蚀的身体上红色的花纹。
　　她转头，声音冰冷，侧对着那男人。
　　“就算以后，你会恨我也好，反正，我的本源是……”她的声音深沉低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是留下来的那一个……你恨我吧，等你醒来，也许什么都不记得了。让我做被遗忘的那一个……”

　　“很好。”红色的光芒在苍的背后盛开成一朵灿烂的牡丹，朱雀那妖媚的眼划过纱帐，亲眼看到苍手中的封印图纹展开。
　　苍咬牙，深呼吸一口气，将封印推进男人的身体。
　　男人眼中不再写满慈祥慈悲，浓浓的恨意似潮水满溢，将他的眸子覆盖，他咬牙切齿：“很好。”
　　是的，这样，就很好，即使你会忘记我。
　　即使，你恨我。

　　北漪慢慢张开眼睛，为苍疗伤，虽然耗不了太多的力气，但这是在鬼界，对神族的力量有诸多限制，因此他小憩了一阵。
　　手中却空了，他疑惑地搜寻四周。
　　“她呢？”
　　“走了。”裁夏回答到。
　　“是吗。”北漪冷哼一声，“那么，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裁夏身形微怔，视线落到自己的左手上——手上有红色纹路，似被羽毛割裂。
　　“我认为，她不能留。”尽管被识破谎言，裁夏依然不改初衷。
　　“理由？”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苍都不能活。我们的目的，是要神族毁灭，而你的心，却因为她动摇。”
　　“你……”北漪一愣，却不再言语。
　　他低低地看自己的手。
　　“神族，背叛了我们。陛下……”裁夏在北漪面前单膝跪下，“你虽然忘记了过往种种，但我，依然记得。”
　　北漪怔怔地看着他，眸色越来越深沉。

　　“苍，你现在怎么样？”白麒麟扶起苍，抬头看天空，天空依旧是灰色，云层浓厚，几乎看不到星子，四周是暗蓝色的树林，无不透露出诡异的气氛。
　　苍半眯眼睛，微微喘气。
　　早就料到凶神不会对自己客气，也因此暗自做了防备，万幸的是，北漪为她疗伤之时，他的力量无意中冲开了朱雀的部分封印，让她悄悄在掌心凝聚了一股力量，才能挡下凶神致命的一击。
　　恰好白麒麟及时赶到，将自己迅速带离，不然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局面。
　　苍暗自咬唇，她的记忆，正一点一点的恢复，不是被封印的记忆，而是，承受不了那痛彻心扉的伤，去刻意遗忘的东西。
　　“我还好，”苍示意白麒麟放她自己行走，“倒是你和月暮，分散之后，可有遇到危险。”
　　白麒麟微微一笑：“怎么说，我也是掌管人鬼两界的圣兽，那些鬼怪，除了鬼界六侯，也不能拿我怎样。”
　　苍闻言，自嘲笑道：“确实，我倒是忘记了。”
　　“只是你与月暮，要倍加小心，神族对于鬼族来说，绝对是上佳的补品。”白麒麟神色一整，“尤其是月神，本身属于纯阴，对于鬼族、妖族的修炼，更是绝佳的食物，你们要各自当心。”
　　语未落，便见一月白长衫的美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眸似月色，长发似月光流泻，正是月神月暮。
　　“我会保护她的。”月暮道，“但是，我想我们最好小心一点，我感觉到有人过来了，从力量波动来看，都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白麒麟眸光一闪，袖袍一扬，立刻形成结界，将三人隔开来。
　　苍眼中倒是流露出一些惊讶：“圣兽之力，非六界之中的力量，白麒麟的守护结界，更是圣兽之最，就是朱雀，也要称赞的，我们在这结界中，其他人不易觉察我们神族的力量，就算我们大声交谈，他们也无从得知。”
　　白麒麟点头：“是朱雀告诉你的？”
　　苍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说。
　　却隐隐能感觉到两名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正在朝这里靠近。
　　“你是说，还有神族潜入？”低沉的男音传来，苍眼中浮现一丝惊讶。
　　那声音，有些熟悉。
　　“神族可是我们鬼族的最佳补品，他们的味道，我很熟悉。”殷楚自己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信，“许多年以前，听闻鬼界中人吃了一个神族，之后力量大增，棘手到鬼母与之对战都颇费了一番心思。”
　　殷楚毫不掩饰自己对神族的渴望：“那种美味销魂的滋味，吃过一次，就不能再忘。”
　　“哦？。”诀澜挑眉，对于鬼族这种族类还真不能小觑，“那人是谁？”
　　殷楚冷哼一声，鼻头一耸，转头看向树林深处：“六侯之一，你不久之后就能见到。不过，这里居然残留着神族的味道……看来他们还没有走远。”
　　隐在结界中的三人对视一眼，知道鬼族已经为他们的到来而开始兴奋。
　　“我闻到了绝品的味道，嗯，偏阴，世间阴之精华……嗯，是月神……”陶醉在那美妙的味道中，殷楚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前的那人，不过是吃了个下级神，如今这月神……对鬼族来说，可真是……啧啧……”
　　诀澜丝毫不为殷楚的言语所动，看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曾经的神族身份。
　　“毕竟也是你的同族，啧啧，诀澜，你果真彻底沦为魔族了嘛。”殷楚高兴地说道。
　　诀澜斜了他一眼，并不解释。
　　“我只知道，鬼族……对魔族来说，似乎也是可口的食物。”
　　“你……”殷楚瞠目结舌，确实，在万年之前，鬼族、魔族、人族、妖族皆在人间混战，那时的魔族强大而令鬼族闻风丧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魔族以人心恐怖为食，鬼族戾气杀气皆重，且又贪婪，可谓人心最险恶的一部分所化，自然成了魔族最爱的食物。
　　只是，万年之后，六族各归各界，自然魔族也不再以鬼族为食。
　　“对魔族来说，人心，已经不再似万年前的那般必要了。”鬼族，不过是魔族食物链的一部分，随着魔族整体力量的强大，已经没有必要以鬼族为食，诀澜抬头看天，幽蓝的天空，宁静而诡异。
　　“啧啧，所以魔神两族，真是不公平的存在啊。不知道那时创造六界的那位尊者是作何感想，竟让如此强大的两族并存。”
　　“平衡、法则、制约、堕落。”诀澜闭目思考半晌，最终决定回答殷楚的问题。
　　“哦？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我有点好奇……你当时，堕落入魔界，可曾有一丝后悔？”殷楚摇头晃脑，亦是从下往上，将诀澜再次打量。
　　诀澜依然是神色未变，却手中暗暗凝聚一股力量，袖袍一扬，水波状的透明冲击环立刻朝树林深处飞去。
　　青龙飞舞，自树林中冲出，与水环对撞，却是各自化为水花散落。
　　树林另一边，神色镇定的北漪与凶神裁夏并肩步出，四目相对，却能看到北漪眼中明显的轻视。

　　那名身形高大，着黑色鹤羽大氅的黑发神祗正站在林边与他对视，眼中，不掩轻蔑之意。
　　“堕神。”口中缓慢道出诀澜的身份，北漪半眯眼眸，手腕微转，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无形中透露出巨大的威慑之力。
　　诀澜亦是半眯双眸，细细打量这不善之人，心中隐隐浮出一丝熟悉之感，听得北漪那傲慢的语气以及看到对方狂肆的举止，心中并不被他的威势所压迫，反而起了战斗之意。
　　“水神君莲，堕落为魔，自堕神台入魔界……嗯，有意思。”凶神裁夏勾唇一笑，狭长的眼眸中带了点兴趣，“自古入魔者不少，不过能彻底将自己魔化的神并不多，能溶两族术法之大成者，可谓少之又少。”
　　裁夏自北漪身后步出：“主人，我对他，颇有兴趣。”
　　北漪斜了裁夏一眼，看到他眼中不遮掩的兴趣，倒也知道他的坏毛病，并不阻拦：“很好，今天，倒是好好教训神族的叛徒。让他后悔背弃了神族之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