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冰蓝浅绿

47、月唤（一）

　　千重宫阙，金璧辉煌，雕梁画栋，异兽珍禽，月初上，渺渺古琴音勾出静谧山色，占地千顷的水池波光粼粼，映照出银月光华。
　　美人眉间一点朱砂，着半透纱衣，长发如瀑倾泻，发间银饰如星，熠熠生辉，指上轻挑，古朴乐音便从纤纤素手中流泻而出。白羽长尾孔雀缓步庭院，白雾渐起，月色浓重，勾勒出一幅人间宫廷画卷。
　　一曲末，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美人抚琴姿势不变，美眸轻睨水榭外出现的黑影，道：“摄政王深夜到访，月唤受宠若惊。”
　　话语虽说的随意，语气却并不软弱，低沉清脆的男音自月唤口中发出，却别有一番风情。
　　“国师此言差矣，国师的琴音素有引天上神魂，牵九泉幽冥之美称，今夜，是寰一饱耳福。”来人黑衣红衬王服，衣裳上分别绣有十二章，以示此人在王朝中权重一方的地位。
　　李寰，苍炎大陆唯一的王朝——苍李王朝摄政王，说是摄政王，幼主年幼，体弱多病兼常年深具宫内，说是整个王朝大权全掌控于李寰手中也不为过。与之问答的绝世美人则是王朝国师唤月，虽是男子，容貌却无人能出其右，风情自成一格，妖异中带着一丝正统。
　　“是么。”唤月唇边扯出一抹淡笑，人间帝王家多与神血有所牵扯，王家之人也大多精通术法，其下朝臣中，亦有几大术士家族，权力与神血交织成人间统治的基石，“摄政王不似如此悠闲之人。”
　　“横山梁家之事是国师所为？”李寰也不与他多做言语上的纠缠，开门见山到，虽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是。”唤月回眸看他，似多情却无情，也不回避，毫不在意地承认。
　　“梁家嚣张已久，拔了也便是了。”李寰冷哼一声，混不在意唤月展现出的若有似无的妩媚风情，“想必‘那件物事’已经落入国师掌中。”
　　“不过借用一时。”唤月自然知道李寰所说何物，“放在梁家也不过是个供奉的死物，不如由我来发挥它的用处。”
　　“呵，”李寰冷笑，眸子里寒意涌动，“所备之物齐聚，单等三日后鬼阴引渡，寰期待国师施展引魂阵。”
　　“独缺最后一味魂引，不过，也费不了什么力气。”唤月轻笑道，心情似乎愉悦起来，“不出今日，那独特的魂引也将到我手中来。”

　　“少大哥可知，今日拦劫我的人，都是国师唤月手下的人。”随波一手托腮望天道。
　　“国师？”少雁虽然从小混迹于山野，却知道每个大陆之上，王权并非单纯的人间统治者，它们多少都与神族有所牵扯，而国师则是从王朝各大家族中选拔精英而出——这意味着，他也许会卷入到这个大陆中的朝堂纷争。
　　“国师，名唤月，听闻已是月阶术士，大陆术法最顶级者。”随波解释道，“虽他本人厉害，但下属却良莠不齐，各种类型的术士都聚于他手下，今天的不过是一些低级的喽啰。”
　　“你一介侍童，又是最初级的术法学习者，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看上？”少雁横看竖看都看不出这少年有什么独特之处。
　　“我也不知道，”少年摊手，“我啊，跟随公子不过三四年，今年才跟着到了雁都，哪知前几日魏家就遭了灾，大公子入宫一趟，竟然惹得摄政王满门抄斩，封了京都的宅邸。我侥幸逃脱，却不想国师竟然对我青眼有加。”
　　“你似乎对从前的主人并不怀念？”听少年平淡的语气，少雁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可怀念的，公子脾气素来不好，我又不是什么贴身侍童，他脾气一来，对我们打骂不留情，横着出去的都有好几个了。”
　　“你可是趁着主家遭难时，卷了财物潜逃？”少雁眼微眯，“非贴身侍童，也能习得术法，你倒得先圆了这个谎。”
　　“喂，难道不能是我天赋异禀，身上有神族血脉苏醒，是以自习而得？”随波不满道，撅嘴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
　　“人间有神血者，眸色确实可能因传承而改变，碧眸者，多是承了木神之血。”少雁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但天下承袭木神血脉者甚广，你亦不算特殊。”
　　“所以啊，我真是想不通，难道是国师大人看上我的美貌？可我却是有大志气的人。”随波自顾地说开去。
　　少雁第一次遇到这样与常人思维不通的少年，心中暗自好笑，也不点破：“你是要我保护你不落入国师魔掌？”
　　随波想了想，侧头看了少雁一眼：“我虽修习术法不深，但也知黑眸之人，承袭神血不多，可那日你击败他们的却非术法……嗯……可见你也是有过人之处。你既然能横渡虚空海，必然也可帮我做上一件事……”
　　“……”

　　月夜暗巷。
　　“队长，这是……古一的尸体和雀三的衣服！”灵火瞬间燃烧，照亮幽暗的长巷，负责巡查的一队侍卫显然被这鲜血横飞的惨状吓了一跳。
　　“不是用刀剑，亦不是法术所为。”小队长蹲在古一的尸体面前仔细探查，灵火汇聚成圆珠，映照得眼前的惨景更加骇人，“鲜血同时喷溅到墙面与地面，可见切割的力道十分强横且迅速，术士袍本身带有防御刀剑蛮力的作用，切口整齐，并无法术致伤所留下的轻微肌肉扭曲痕迹……”
　　“墙面血液喷溅处似乎有较浅的刮痕，应该是什么东西穿透了身体而导致力量的余波刮上了青石。”配置在巡查小队中的中年术士道，“虽然不可能，但是这种手法利落干脆却更似一个武功高手所致。”
　　“您在开玩笑么？就算是初级的术士，也能轻松应付一名绝世武林高手。”小队长严肃道。
　　“不，队长方才不是说了么，切口整齐并无法术致伤所留下的轻微扭曲痕迹，法术无论是那系力量，只要是人类驱动法术，基本原理都是从这广袤空间中流动的能量体系中摄取灵力为己所用，用身体中的神血做引，牵引自然之力化为攻击力，因为法术都是来自空间的灵力转换，是以伤口处呈现灵力伤害特有的细微扭曲状，只有纯粹的来自不附加法术的器物能达到这样平整的伤口，术士少有修行武艺者，且自身也不具备如此强横的力气，能将有护体灵气的术士切得如此彻底。”中年术士指着古一的尸体伤口详细道。
　　“同样，雀三去了哪里？”另一名侍卫捧着散落的灰色术士袍服道，脸上写满疑惑，“为何衣物全在这里？”
　　中年术士接过衣物，双手结印，闭目施展回溯之术，感受在这件衣服上曾有过的法术波动。
　　“啊……”术士突然惨叫一声，丢开衣物，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他便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神情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了？”队长疑道。
　　“此事，必须呈报摄政王与国师处。”术士颤抖道，一手支撑住胸腔，似乎要努力平静方才带来的震撼，“雀三，是被炼魂之炎烧死，魂魄尽化为虚无。烧死他的人，我尽不能窥探其容貌。暗术士……”

　　片刻之后，一只莹白雪鹰飞旋而起，飞往皇宫方向。
　　唤月依靠在水榭美人靠上，伸出手臂，让雪鹰停落，雪影一接触那纤长的手臂，顿时化为一片幻影，接受到雪鹰所承载的影响，原本慵懒闲散的唤月眼眸闪过一丝寒光，粉舌甜唇，眼中升起一抹冷淡笑意，他转头看向尚未离开的摄政王，道：“竟然同时出现了仅靠武技杀死灰衣术士和使用炼魂之炎的人。”
　　摄政王剑眉微挑，心底却对这神秘的人起了兴趣：“既然如此，去看看何妨。”
　　两人互看一眼，已施展术法，同时飞出宫门，顷刻之间，已经落身于暗巷。
　　“国师！”
　　“摄政王！”
　　中年术士与巡查队长同时喊道，万不想这两名大人物竟来的如此之快，心中暗自警惕，怕是这次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他们所料。
　　“嘘！”唤月伸出素白纤长食指，在完美的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闭上双目，双手结印，施展出更高层级的回溯之术。
　　夜风带起他的拽地白纱，黑色长发飘扬，暗巷里顿时陷入一片不自然的安静。
　　额心红纱透出诡异红光，似火焰燃烧。
　　他眼前慢慢出现一片诡异红炎，焰火纷燃，竟似落英飞舞，红炎蔓延婉转，似一只巨大的朱雀，而在红炎中，有个人影渐渐显现出来，身边风刃环绕，黑发紫眸，整个人却似身处逆光，除了眸色，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觉得这人周身都萦绕着莫大的杀气，就算是不经意地一眼，都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压迫感，令人不敢直视。
　　然唤月本是月阶术士，又岂会被此人残余的气息所恐惧，他手中法印旋转，竟是要捕捉此人更深层的气息。
　　红炎之中，那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只是一双眸子却似带着莫名的蛊惑，又似一不见底的深渊，要将人的心智都吸了过去。唤月额上沁出一滴冷汗，手中力量渐增，却也只能捕捉到那似有还无的气息。
　　“破。”唤月一声怒斥，那人的压迫气息尽数散去，身形化为无数火焰，艳丽而飘渺。
　　“追。”一道银光自掌心发出，唤月睁开一双赤红眼眸，眼底充满寒意，唇边扯出一丝冷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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