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冰蓝浅绿

69、鬼阴引渡.补魂引（二十）

　　虚空海中，北漪搂着月雾，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月雾元魂的消散。

　　月雾的魂体似乎被看不到的力量所撕裂，逸散成青烟，看起来整个人都似要消失。

　　“北漪……”她朝他摇头，“我必须去人界了。”

　　北漪心痛地看着月雾的身体朝下方破碎的人界大陆坠落，心里的一块，也跟着一起沉沦下去。

　　“你在人界等我，我会踏平魔界，带回朱雀祭司。”抚摸着月雾光滑的脸，他在她耳畔许下誓言。

　　“我相信你。”忍着浑身的剧痛，她点头，泪珠滑出眼眶，在虚空海飞向远方。

　　北漪忍着心中剧痛，看着月雾从他手中滑落，飞向人界，直到再也看不见。

　　“神主……”神将在他面前跪下。

　　“回神界，备战。”北漪撕裂开空间缝隙，决然地跨入神界通路。

　　玄辰，我不会让你好过。

　　※※※

　　战就战，玄辰从来没有怕过。

　　听闻神界传来的消息，玄辰坐在魔界海畔，听着远山松风，手抚一柄通体黑色的长剑。

　　在魔界之月下，海洋呈现出墨绿深蓝的色彩，巨石之上，玄辰的侧影被银月勾勒出一丝银白，他的轮廓深邃，双瞳幽深，抚剑之姿霸气十足，玄氅垂下，流泻出无上至尊气势。

　　谁能想到万年前，那个青涩少年能成长为傲视六界的魔族尊主，谁能想到他此刻的嘴角竟浮起一丝顽皮的笑容。

　　看着北漪你不好过，我就十分之好过。

　　海风卷起，他顺直的长发在空中扬起，显得他的身形更加修长。

　　倒影，恶魔展翼。

　　抚剑，剑身黑芒闪动，红光隐现其中，如蛇游浅雾。

　　一声清脆长啸从剑身中传出，似女子发出的高音，宛如天籁，从剑身中陡然冲出黑色身影，浮现在玄辰身后。

　　他转身，看到那窈窕身姿扬天歌吟的摸样。

　　古老的神族语言从那黑影构成的女人口中唱出，引得魔界四周星脉动荡，比鬼母的吟唱更甚，星脉中浮出暗紫光芒，瞬间凝结成雾，旋即被黑影吸入。

　　他静静看着魔界星脉中蕴含的神力被剑身吸收，眼中闪动一丝温柔。

　　随着吸收力量的增加，黑影肩后扬起巨大羽翼，盛开，守护者的姿态。

　　玄辰朝它伸出手，黑影渐渐清晰，褪去黑色，化为半透明的女性形态，将手放到玄辰的掌心。

　　玄辰温柔地注视着她，感受到从她掌心传来的充足神力。

　　半刻之后，女性化为轻烟钻入剑身，剑柄护手处，浮现女性闭目的金属浮雕。

　　“这就是传说中的以神族苍的躯体炼成的圣器——苍眠剑。”鬼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黑暗中，鬼母的投影渐渐呈现，“传说以神族躯体炼制的神器比一般的法器具有更大的威力，而以毁灭神的躯体炼制的剑，威力更是无法言说，就连四圣兽都害怕它完整的力量。”

　　玄辰手指在女性浮雕的脸庞上轻柔摩挲，还保持着那温柔的姿态：“你投影来魔界，所为何事。”

　　“吾来，是前来感谢魔主本次相助。”鬼母谦卑说到，朝玄辰深深一礼，见识到北漪操控星脉的力量之后，她才深刻的领悟到鬼族与神族天生巨大的差距，“也是来讨要朱雀祭司，还请魔主赐下。”

　　不需要玄辰动手，苍眠剑本身便能凝聚星脉之力，难怪当初北漪也会栽在他手里。

　　鬼母暗忖，看来是时候闭关冲击更高境界了，便道：“待救回吾儿，吾将于鬼界闭关，届时鬼族一切事物都将交予他手中，还需请魔主照看几分。”

　　玄辰出手夺下朱雀祭司，本也是为气北漪，对于鬼母的请托，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不解何以鬼母如此照顾那个至今不成器的鬼子。

　　“无论他如何不成器，总归是我儿子，只要我在一日，必会让他不受半分委屈。”鬼母看出玄辰的疑惑，想起那个任性的孩子，心中不免一软，“对于力量的渴求，我不曾减弱半分，而照顾这个孩子，想看到他快乐，只会让我更加坚强，想为他撑起这片天，这是支撑我一路走到今天的信念。”

　　“是吗。”玄辰淡淡道，对于他的父母，他没有丝毫印象，诀澜一手将他抚养长大，他早视诀澜为父，若说是对女性的印象，他至今都还记得初到神界时，见到的那个女神。

　　坚强，决绝，强大，自信。

　　这才是他所仰慕的女性。

　　“魔主一定没有爱到心坎上的人，所以才如此寂寞吧。”鬼母轻笑道，转头看向一旁被力量强行锁住的鬼子，“无论他怎样，只要看到他在那里，心就有了寄托。会为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会为了他，与天道命运争上一争。”

　　“或许是吧……”玄辰的语气中带上几分寂寥，为了那个人，与天道命运争上一争，如同诀澜对苍……吗？

　　※※※

　　在从虚空海坠落到人界时，月雾感觉到从身体里逸散的力量又回来了，现在的她，回鬼界，依靠浓郁的鬼气滋养或许是最好，但是，她已经无法再去到那个世界，选择六界力量最弱的人界，是唯一的办法。

　　坠落时，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旋。

　　她不曾后悔，就算落得魂飞魄散，不再有第二次重生，她也不曾后悔。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执着。

　　只要她认为值得，就可以付出所有。

　　她想起第一次遇到北漪，看到那个懵懂的神族时，她心里涌现的无尽怜爱。

　　只是现在，她必须离开他，她的神魂中涌动着深深嗜血的可怕欲望，这是朱雀留下的，毁灭的欲望。

　　身躯穿过厚重云层落到人界的大地上，她感受着万年前属于人类时被朝阳照晒肌肤的感觉，被掩埋在心底最深层的失落终于尽数浮现了出来。

　　也许这次，真的是永别。

　　她对北漪说，她要去人界，其实只是个谎言。

　　她能感受到心脉中属于朱雀那部分力量的撕扯，不想成为他的羁绊，所以要离开。

　　她的心境，犹如渡过繁春盛夏之后的枯秋，万物萧瑟，枯黄零落，是秋雨后的残叶。

　　心如初秋湖面，寒冷唏嘘。

　　她是那满池夏荷凋零后的枯灯冷叶。

　　她把自己埋入这苍凉大地，仿佛能忘掉前尘往事。

　　当年的苍，是否如自己这般绝望，所以才会被她重伤后，失去所有悲伤记忆？

　　“姑娘，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老实憨厚的少星术士蹲在她面前，“引渡结束了，看你的样子，是哪族的术士呢？”

　　她忍住剧痛，支撑起身体，对这个人类术士道：“我是锦雪大陆的游历术士，被鬼阴引渡接来此地，这里是？”

　　“这是苍炎大陆。既然是鬼阴引渡引来此处，依你现在的情况，也无回去的可能，不如随我一同到皇都面见我族族长？”鬼阴引渡时，会有一定几率带来其他大陆的术士，苍炎大陆术士也见怪不惊，若是能为家族带回一名术士，让她依附家族，也算是一桩贡献。

　　“如此，有劳引荐。”月雾真诚说到。

　　“好好。”人类术士喜不自胜，见月雾一身法器，猜她原本也当是锦雪大陆上世家大族的成员，有心拉拢。

　　月雾微笑，原本清绝甜美的面容更显美丽，顿时让这名人类术士也为之倾倒，忙不迭地为她引路。

　　别了，北漪。

　　从此以后，我们各自天涯。

　　月雾的气息顿时敛去，化为最普通的人类术士中的一员。

　　你不会，再找到我。

　　※※※

　　原本一心备战的北漪顿时心头一痛，从北寒极地归来的裁夏立刻扶住他的身形。

　　“神主，何事？”他问道。

　　“她，不见了。”留在她身上的一丝神息，竟转瞬消失，而人间界，再难寻觅她的踪迹。

　　“夫人她？”裁夏皱眉，他并不喜欢月雾，但是比之苍，他对这个能为北漪牺牲的鬼女更有好感。

　　“罢了，我早该知道，她决意去人界，是为了将朱雀从我身边引开。”北漪回想起月雾之前的举动，她是在鬼阴引渡之前就决定了要离开他。

　　“当务之急，是从魔界找回朱雀祭司，否则，一切都将回到原点。”北漪稳住心神，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