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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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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天还是把床加宽些。”陵越边擦着脸边如是说。
丁隐才掀了被子准备下地,听到这话眉间便是一蹙:“你嫌弃我?”
陵越动作略顿,扭脸看过去:“天越来越热了。”
丁隐脚放在鞋里,双手撑着床沿:“不盖被子就好了。”
陵越唇边浮起些许无奈,丁隐自入魔之后倒似变得任性了。
原本床窄些也没什么,只是夜夜被丁隐这样藤缠树似的粘着,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定。
丁隐哪知道陵越这些心理活动,一双眼只盯着那额角颊边尚未拭去的水痕,晶亮晶亮的。
陵越若无所觉,抹干了脸,将面巾涤净折好搭在盆边,抬手拆了发髻,坐到镜前重新仔仔细细地梳理整齐。
丁隐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像被施了定身法术,视线随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乌黑的发丝间穿插游走,不知不觉就看得出了神。
戴好发冠,陵越起身对上丁隐的视线,舒眉浅笑:“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掉这偷窥人的习惯?”
丁隐勾起唇,直言不讳:“我可是正大光明地看,而且只看你。”
对于丁隐的这些直白言语陵越已渐习以为常,只轻抿了唇:“还不下床,难道在等我帮你梳洗?”
丁隐笑得眉眼弯弯:“求之不得。”
陵越微微挑眉:“不怕饿肚子就尽管赖在床上,我可不会管你。”
丁隐只瞅着陵越笑:“我就不信你真的忍心。”
陵越穿好衣袍整理妥当,当真举步出了门。
丁隐索性大剌剌躺了回去,难得如此悠闲,睡个回笼觉也好。躺着躺着困意上涌,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鼻翼间悄然逸入一股久违的诱人香气,生生把人勾醒。
“醒了就快点起来,凉了可不好吃了。”
模糊的意识恢复清明,睁开眼就看到陵越挽着袍袖绞干了面巾,走过来递送到自己面前。
丁隐接过胡乱抹了两把,清凉的触感让人完全清醒过来。顺手把面巾交还给陵越,视线往桌子上移过去,黄澄澄油亮亮的鸡腿分外醒目,不由得睁大了眼跳下床。
“这该不会是……阿翔吧?”丁隐举着那只热乎乎的烤鸡腿幽幽地道。
陵越有些好气兼无语地瞅了瞅他,敛眸淡淡地道:“我第一次弄也不知味道如何,你尝尝看,不好吃要告诉我。”
听了这话丁隐便已觉这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了。
想陵越小时候跟弟弟两人无依无靠,大概有野菜充饥就不错了,后来丢了弟弟戒了荤腥,自然更不会去碰这些,可是今天为了自己……
当下大大地咬了一口,霎时溢了满口的肉香,表皮微焦内里香嫩,虽然只添加了淡淡的咸味,吃起来却格外鲜美。一想到这是陵越亲手烤制的,满满的幸福感和满足感便从心底止不住地涌出来,直漾到了脸上,溢出了眼底。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感染到丁隐由心而发的喜悦,陵越略带忐忑的神情这才化了去,泛起安心的笑。
丁隐大口咀嚼着,忽然想到什么,鼓着腮帮伸过头,将鼻尖凑到陵越衣袍上嗅了嗅,抬头问:“你就穿着这一身给我烤鸡腿?”
陵越不解:“是啊,怎么?”
丁隐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哪儿烤的?”
陵越坦然答道:“膳堂的厨房。”
丁隐瞅着他眨了眨眼,想像了一下陵越衣着端正地在天墉城厨房里神清专注地烤一只鸡腿的情景……
“当时旁边有其他人在吗?”
陵越越发不解丁隐之意,如实道:“有啊,负责下山采买的弟子和担任厨房杂役的弟子都在。食材就是刚从山下采买回来的,我担心其他人的饭菜沾上荤腥,还让他们帮我单独准备了炉灶。可惜芙蕖不在,不然让她指点一下,味道应该会更好。”
看着陵越说话时一本正经的样子,丁隐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简直心疼那些弟子,眼睁睁看着自家素来端方守矩的掌教光明正大地在厨房里烤鸡腿开小灶,想必受了不小的惊吓吧……嗯,或许还吞着口水羡慕来着。
心里头笑翻了天,举着鸡腿扑倒在陵越身上。
陵越双手扶住丁隐腰侧,仰身后避:“小心油。”弄上鸡油可不好清洗。
丁隐两只手伸得远远的,用肘弯搭着陵越的肩,凑过去就在陵越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片油乎乎的唇印。若不是顾及陵越不沾荤腥,这一下就直接亲到嘴上去了。
“胡闹。”陵越蹙着眉佯嗔了声,稍稍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丁隐得了逞,心满意足地顺从着退开,扬着大大的笑脸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
陵越取出帕子拭净脸上的油,抬眼瞅着丁隐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唇角,翻折了帕子递过去,似嗔似叹:“还小啊?像个孩子一样。”
“开心。”丁隐笑得恣意。
陵越掀眸瞅着他:“再这般胡闹下次不做给你。”
丁隐唇角飞扬,挑着眉:“你不会。”
看着他那自信满满的模样,陵越默默地叹口气,又不觉弯了唇。
未见到周青云的回信,倒直接见到了人。
周青云和诸葛紫英突然来到天墉城多少让陵越有些意外,直觉蜀山上多半又出了什么事。
“自从丁大哥走了之后,整个蜀山都被公孙无我一手把持,我们才回到栖霞峰就都被他软禁了起来,师父和百草师叔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送我们出来求援。”周青云神情凝重,满面忧色。“来的路上接到你的传信,知道你和丁大哥都没事真是松了一口气,那天你们离开之后音讯全无,我们一直都很担心。”说到这个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而诸葛紫英自从踏上昆仑山,关心挂念的便只有一件事:“陵越掌教,大师兄他的伤势怎样了?我现在可不可以去看他?”一段日子不见,诸葛紫英给人的感觉竟似成熟了许多。
“放心,丹辰子的伤已经无碍了,你随时可以去见他,只是……”陵越观诸葛紫英面色苍白、唇无血色,问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受了伤?”
周青云眉端紧蹙:“我们离开蜀山的时候,师姐替我挡了公孙无我的血影神功,一路上我都替她疗伤,可是反被她的真气所消。”
陵越略略沉吟:“公孙无我的血影神功丁隐应该可以化解,等下他就会过来,先让他帮你疗伤,然后我再带你们去见丹辰子。”
诸葛紫英有些虚弱地笑笑:“我的伤不要紧,我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大师兄。”
当日丹辰子被红玉带离蜀山之时意识全无,虽然经过了百草仙人的医治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为了不使公孙无我和丁隐生疑,众人既不敢与天墉城联络又要装成丹辰子已死的样子,诸葛紫英整日待在后山守着空坟,一半是做给公孙无我他们看,一半则是真的忧心不安,只怕丹辰子万一伤重不治,自己在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亲人了……
经过了这件事,诸葛紫英方才意识到丹辰子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什么掌门夫人、地位尊荣,跟丹辰子的生死比起来根本就无足轻重,只要他活着,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现在终于到了天墉城,得知丹辰子安然无恙,诸葛紫英只恨不得立刻见到他,自己身上的伤却是半点也不在意了。
“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怕是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丁隐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冷冷淡淡的,对上陵越的视线才微微一暖。
再次见到丁隐,周青云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身清爽的天墉弟子装,不再是阴风谷中那妖异邪魅的模样,倒有几分点苍峰上首座长老的影子。
“丁大哥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周青云眼眶一热几乎要滚出泪花。
见周青云这个样子丁隐淡漠的神情中透出几分柔和:“让你担心了。”不管怎样,周青云从一开始便对自己真心相待处处维护,这份情丁隐不会忘。
周青云摇头:“看到你现在没事就好,果然只有陵越大哥才能……”话到一半莫名泛起一丝心酸,连忙收摄心情转了话题:“丁大哥,师父他们全都被公孙无我软禁了,蜀山岌岌可危,只有你才能救蜀山。”
丁隐淡了眉眼:“这件事稍后再说,还是先给紫英疗伤吧。”
“对对,先救师姐要紧。”
公孙无我的血影神功没有赤魂石相配合只是徒具其形,诸葛紫英的伤势比起之前陵越所受之伤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丁隐帮其化去体内血影神功的异种真气,再导气归元,不消半炷香的工夫,诸葛紫英面上便回了血色,胸中淤滞之感也消失了。
事到如今孰是孰非已很难说清,诸葛紫英道了谢,丁隐随口应了两句,旁的话便没有什么可说了。往陵越身边一站,俨然半个天墉城弟子,与蜀山的关系不着痕迹地就淡了。
周青云心下一阵怅然,有种丁隐即将与蜀山彻底划清界限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