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蜀山战纪·越隐越］天机》雾夜凛

66、六十五

　　顾不上答话，陵越先自掩着口呛咳几声，微微喘息。
　　丁隐面上的怒色顿时化了去，语气中也只余了担忧焦急：“你明明说会让红玉姐跟着你，为什么她却出现在栖霞峰？如果我晚到一步你是不是就……”
　　陵越稍展眉心，含笑打断：“我只是要逼退他。”
　　若自己跟公孙无我同归于尽，只怕丁隐立时便入了魔，岂非有违初衷。难道自己看起来真像是如此鲁莽的人？
　　世间事，关心则乱。
　　当丁隐看到红玉的那一刻，整颗心便似掉落深渊急坠而下，窒息着触不到底，脑子里再无其他念头，二话不说腾起血雾直奔凌云峰。一路上风行猎猎，心里却烧着火，安稳许久的赤魂石亦在胸腔内叫嚣鼓噪，不住地翻腾。
　　所幸，不晚。
　　陵越还活生生地站在那儿，跌落的心落在实地，眼底的赤色也随即消隐。
　　但陵越还是觉察出了异样，丁隐眼下那几已不见的红痕——如今竟又明艳起来。当下也不挑明，只不动声色暗暗留意。
　　周青云两个跑过来，庆幸之余不禁急问：“你们那边还顺利吗？”
　　丁隐此时无心多言，只“嗯”了声，算是给两人吃了颗定心丸。
　　另一边公孙无我见此情形心思急转，想不通丁隐如何会解了封印却没有走火入魔，这般顺利实在透着古怪。总不致何清向丁隐投了诚，临阵倒戈，可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原因？
　　若无人质在手，对上丁隐绝无胜算，更何况眼下敌众我寡……敌众我寡？
　　公孙无我弯起唇。
　　“丁隐！你残害同门背叛蜀山，竟然还有胆子回来！”公孙无我急步上前，高声喝问，一脸的义正词严。
　　那些远远围观的弟子纷纷围拢过来，列在自家掌门两侧，排成半弧状挺剑指向丁隐等人。
　　丁隐偏过头，从眼角斜睨过去：“为什么不敢？”放开陵越，悠然走向公孙无我。“你不是公告武林要抓我杀我吗？”张开双臂，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现在就站在这儿，有本事过来杀我啊。”
　　周青云心下莫名一紧。虽看不到丁隐脸上的表情，但这种语气、这副样子总有种熟悉的不安感，下意识扭脸去看陵越，却见他也正专注地望着丁隐的背影。看来并非完全是自己多心。
　　公孙无我眼底藏着笑，说出的话却正气凛然：“我蜀山身为正道领袖，绝不容许你这种奸邪之徒为祸天下。自古邪不胜正，我蜀山弟子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今日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铲除你这个大魔头！”
　　一众弟子齐声附和，群情激愤：“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丁隐抬起一边的眉，这情景似曾相识。
　　那时自己决意讨伐阴风谷，公孙无我在大殿之上当众发布号令，而如今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对白，讨伐的对象却变成了自己。还真是讽刺。
　　“身为掌门竟然鼓动自己的弟子送死，到底谁才是奸邪之徒？”丁隐了无笑意地挑了挑唇。
　　公孙无我理直气壮：“消灭邪魔外道本来就是身为正道之士的责任，蜀山弟子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丁隐淡漠着眸：“所以你就命弟子在栖霞峰上筑起人墙，阻止我破除封印？要是我真把他们全都杀了，是不是就趁了你的意？”
　　公孙无我面不改色地道：“丁隐，你不要妄想在这里颠倒黑白，今日你既然敢回来，我就要为蜀山清理门户。”说着一扬手，两旁的弟子立即挺剑上前，摆开阵型，恰好隔在丁隐与公孙无我之间。
　　公孙无我向后退了几步，抱臂站在剑阵之后，朝着丁隐挑衅似地微微一笑，随即又变作一副凛然模样：“蜀山弟子听令，杀了这个大魔头，为武林除害！”
　　众弟子立即各挺长剑围攻上去，丁隐眸底红光掠过，随手一挥，逼近的长剑便皆被弹回，有的弟子握持不住，险些被反折的剑锋所伤。
　　陵越闪身掠到丁隐身旁：“丁隐，这些弟子是无辜的。”御起霄河，飞剑挡下正欲攻过来的第二波弟子，不让丁隐有出手的机会。
　　丁隐回眸扫到陵越唇边的血迹，胸腔里便是一阵翻腾。“你就只会为别人想。”蹙了眉：“我保证不伤了他们，你快到一边休息。”挥袖扫开两柄从侧面攻来的长剑，手下已留了情。
　　陵越却不退：“他们交给我，你先制服公孙无我。”
　　丁隐尚未搭话，忽听公孙无我在那头儿高声讥讽：“大庭广众，打情骂俏，怪不得陵越掌教如此包庇袒护丁隐，原来你们两个早有私情。”
　　丁隐闻言瞠目，怒气激涌，眼中顿时漫出红光。
　　“丁隐，不要中计！”陵越边御剑阻止围攻的弟子靠近，边急道：“他故意用言语激你就是想你再入魔道，你要控制自己，不要理他说什么！”
　　公孙无我见丁隐反应如此激烈心知正中要害，哪肯就此作罢，继续不停地火上浇油：“都说紫胤真人大弟子磊落正直、克己甚严，想不到竟同丁隐这个大魔头搅在一起，做出这等违背正道之事。你身为一派之首不知以身作则，天墉城数百年的清誉就要毁在你的手上，你还有何面目去见天墉城历代先祖和你的师父？”
　　周青云在一旁焦急直道：“公孙无我真是卑鄙，他看出陵越大哥在丁大哥心中的分量，就故意拿这些话来诋毁陵越大哥，这下糟了……”若是直接冲着丁隐来，说不定只换得不屑一笑，现在字字句句针对陵越，丁隐却如何能忍！
　　公孙无我越说越起劲：“如果我是紫胤真人，一定很后悔教出你这么个不肖弟子，简直是正道之耻！”
　　“住口——”丁隐一声狂吼，霎时瞳色如血，袍袖无风鼓荡。
　　“丁隐，你冷静点！”陵越一把抓住丁隐手腕，回首急道，“青云紫英！这些人交给你们！”旋腕一领，召回霄河。
　　周青云和诸葛紫英立即上前拦住一众同门。
　　陵越扯着丁隐向后却没能扯动，只感到他身上魔气外溢，毫无节制，颊边已渐渐浮现出血丝般的红纹，如枝桠般交错蔓延。
　　用力握紧丁隐的手腕：“丁隐，不要让愤怒夺走了理智，清醒些！别让赤魂石控制了你！”
　　陵越心里清楚，公孙无我这样做无非是见形势不利，想逼使丁隐入魔搅得天下大乱，再伺机寻找乱中取胜的机会。他自知不是丁隐的对手，便拿这些无辜的弟子做挡箭牌，一旦成功激得丁隐入魔，只怕立时便要逃了。可眼下丁隐这个样子，没有什么比阻止他入魔更加要紧，其他事却也顾不得了。
　　横剑挡在两人前面的周青云亦在努力游说一众凌云峰弟子：“诸位师弟，公孙无我是在利用你们，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诸葛紫英也道：“我爹去世前已经发现公孙无我就是与绿袍串通合谋的‘山中人’，为了蜀山的声誉才没有公开此事，只把他秘密关押在伏魔谷，他才是蜀山的内奸！”
　　凌云峰上的弟子昔日受教于诸葛驭我和丹辰子，对上周青云和诸葛紫英本就不甚尽力，此时听了两人所言也不知到底该相信哪边，不禁都迟疑着停了手。
　　公孙无我高声道：“她们两个受了丁隐的迷惑早就一起背叛了蜀山，之前我一时心软放走了她们，想不到今天竟然串通天墉城帮着丁隐回来抢掌门的位子。她们和丁隐一样都是蜀山叛徒，不用手下留情！”言之凿凿，简直让人不得不信。
　　周青云气急：“你们别信他！我师父和妙一师伯、百草师叔都被他软禁在栖霞峰，刚才丁大哥就是去救他们，等他们来了你们就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
　　虽说各峰之间相对独立，平日往来不多，但周青云所言确是勾起大家心中的一些疑问——就算晓如真人和妙一尚未出关，可百草仙人师徒也都不在百草峰，还有栖霞峰和前往讨伐阴风谷的那些弟子亦是一直未见，这些似乎与周青云的说法十分吻合。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一旦晓如等人赶到一切就会被揭穿，公孙无我也明白必须速战速决，暗暗运起血影神功，冷不防双掌推出，强大的劲力将一众毫无防备的弟子撞向丁隐等人。
　　这一下变起仓促，周青云和诸葛紫英慌忙收剑急退，唯恐伤了同门，可如此一来那些收势不及的弟子便都摔向了僵持原地的陵越和丁隐。
　　陵越心知不妙，未及动作，丁隐已神色一厉，反应极快地振袖一挥，将迎面扑来的几个远远摔了出去。
　　“丁隐住手！”陵越急竖左臂，凝气为屏，阻住随后跌至的蜀山弟子，跟着横身挡在丁隐面前，凝眸对视着血色的双瞳：“丁隐，醒醒！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你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杀？”
　　右手依然紧握着丁隐的左腕，力量大得仿佛要嵌进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