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三十颗火星 ...
-
温妮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发颤:“找、找点乐子?”
“对啊,”西里斯舒展了一下身体,原本不算雅观的姿势,他做起来却总是赏心悦目。“我刚刚开了个玩笑,和——和鼻涕虫。”他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个玩笑很愉快,大概会收到不错的效果,比如……尿裤子的鼻涕虫之类的?”
一个玩笑。一个致命的、残忍的玩笑,一个可能葬送了朋友的下半生、甚至还会搭上另一个人的玩笑。
只不过是他想要找的乐子?
温妮莎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西里斯。至少,不了解此刻笑得那样灿烂、骨子里却如此残忍的西里斯。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抖到连眼前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她回头看了看那棵毛榉树,树下已经空无一人。
“我……”温妮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嘴巴张开。“我听到了,抱歉西里斯,我并不想——但是我听到了。”
西里斯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一刻他显得有些狰狞。然而不到一秒钟他就调整好了表情:“听到?听到了什么?”
“我——我听到打人柳,”温妮莎觉得自己的眼眶开始发热。“听到斯内普跟踪你,听到你让他自己去看打人柳下面有什么——”
“你听错了。”西里斯冷冷地截断温妮莎的话。“我最后警告他不要去,那里很危险,不是么?”
温妮莎的话梗在喉咙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温妮莎,你应该知道夜晚的郊外非常危险。”西里斯抬头看了看已经升至半空的月亮,嘴角非常细微地勾了勾。“快要到宵禁时间了,你应该回到休息室去,和罗杰斯她们做做游戏什么的。”
“詹姆也说很危险,”温妮莎心里抱着一丝期盼,她带着哀求地看着西里斯的双眼。“詹姆也说打人柳很危险,所以——所以斯内普不会有事,对吗?”
如果斯内普没事,那么莱姆斯的事情也一样不会暴露;否则,当莱姆斯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对同学下了杀手,那么哪怕被伤害的是斯内普,他也一样不会觉得好过。
更重要的是,斯内普不该为他的好奇心付出生命,莱姆斯也不该为西里斯的“找点乐子”而背负罪责。
西里斯沉默了几秒钟,他用那双灰色的眼睛盯着温妮莎,像是从来没见过她似的。温妮莎读不懂他的眼神,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想读懂。她需要西里斯给她一个好的答案,一个支撑她的懦弱、安抚她的心灵、驱使她躲避的答案,而不是一个推翻她的认知、颠覆她的观念、催生她勇气的答案。
只要西里斯自己明白这个玩笑的恶劣,只要他现在肯收手,只要他能够去追上斯内普——
“如果他足够聪明,他就不会有事。”西里斯的话将温妮莎的幻想打碎成粉末。“不过这个时候,我实在说不清我希望他聪明还是愚蠢。”
温妮莎的心彻底冷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西里斯。
“你会保守这个秘密,对吗?”西里斯问。“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当做只是我和你一起在湖边看了一会儿星星,你可以的。”
温妮莎麻木地点了点头,看到西里斯重又慢慢地笑了。“我就知道,”他的好心情像是只是出去溜达了一圈,此刻又重新回到了他体内。“我就知道你会保守这个秘密,对吧温妮莎?我可以相信你,就像詹姆相信——”
她转了转身子,突然猛地撒开腿跑了起来。温妮莎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跑得这么快,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能一次跳上两级楼梯。她想救斯内普——虽然他冷漠且讨人厌,但是他不该失去生命;她相救莱姆斯——温妮莎确信他从来不会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可是她没有能和狼人对抗的实力,她只能寻求外援。随便哪个教授都好,只要能压制住发狂的狼人;随便哪个人都好,只要能救出那两个可怜的无辜者……
“温妮莎!”
温妮莎在楼梯口差点和詹姆撞上,他正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从图书馆走出来。温妮莎无暇顾及他的表情,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他。她不敢说的大声,紧张和气喘令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莱姆斯……莱姆斯,詹姆。斯内普去了打人柳下面,莱姆斯——”
“什么?!”詹姆大惊失色。“你是在开玩笑温妮莎,这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玩笑!”玩笑这个词刺激到了敏感的温妮莎,她尖叫起来。“不是!绝不是!是西里斯——”
“你在做什么!”西里斯已经追了上来,他显得气急败坏。“温妮莎,你在做什么!”
“我要去找教授!”温妮莎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这一天一夜的压抑和冲击快要将她脆弱的心灵击溃了。“那是不对的西里斯,那是不对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诫我对不对!”西里斯不知被温妮莎的哪一句话点燃了怒火,他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你下来,我们好好说,不能告诉……詹姆!”
詹姆越过二楼缓台的栏杆,轻飘飘地跳到了一楼门厅光滑的地面上,然后爬起来风一般地跑出了城堡。西里斯气得大喊:“你们都要干什么!詹姆,回来!”
“障碍重重!”温妮莎哆嗦着念出咒语,握着魔杖的手却伸的笔直。她的咒语很灵验,西里斯一头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痛得骂出一句脏话。“你这个叛徒!”西里斯转身抽出自己的白杨木魔杖。“你想试试——”
“除你武器!障碍重重!无声无息!”温妮莎感到一股温暖从魔杖的杖身上传来,这温暖给了她勇气也给了她力量,甚至让她用出了一个只知道原理的缴械咒。她感觉浑身轻松,可是胸口却沉甸甸的痛着,说不上是为自己的魔法感到骄傲,还是为被困在两个障碍咒中间歇斯底里地叫喊、却发不出声音的西里斯难过。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考虑了,詹姆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对抗发狂的狼人。温妮莎最后看了一眼用拳头捶打着魔法屏障的西里斯,然后就向三楼的楼梯间跑过去。
三楼只有一位教授的办公室,这是温妮莎能找到的距离最近的办公室了。她甚至连门也没来得及敲就一头撞在了黑魔法防御教授办公室的门上,鼻子里一热,两管鼻血顺着嘴巴流了下来。
“詹金斯先生!”她顾不上擦鼻血,嘶哑着大声喊,砰砰地用力捶门。“詹金斯先生,您在吗?!救命!”
“发生了什么?”办公室里传来一阵碰倒架子和瓶瓶罐罐的声音,很快这位老先生打开了门。他的身上还穿着一套缀着银色小叉子图案的深绿色睡袍,手里抓着同款睡帽,显然是已经准备入睡了。詹金斯先生显得有些惊讶且生气:“已经快八点钟了,内亚姆图小姐。哦,你的鼻子怎么了?”
“救命,教授!”温妮莎因鼻血流的过多而感到头晕目眩,她紧紧抓着门框,使得自己不会跌倒。“莱姆斯——莱姆斯·卢平,您一定知道的,他是个狼人……不,不是这个,斯内普去了打人柳下面,今天是月圆!詹姆去了,但是他打不过莱姆斯……教授,他们都是无辜的,这样会害了他们!求求您,您可以——”
詹金斯先生紧抿着嘴唇,用手在温妮莎流血不止的鼻子上触了触,血液便不再涌出。接着他向后伸了伸手,一件斗篷和他的魔杖穿过整个办公室,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他的手里。詹金斯先生穿好斗篷,拿起魔杖,以一个老年人绝不会有的矫健步伐向楼梯走去。
温妮莎喜形于色,想要快步跟上,却被詹金斯先生头也不回地训斥了一顿。“回到休息室去!”他边走边说,声音里不带一丝气喘,声音一如既往地严厉。“如果在我回来时你还没有在床上躺着,格兰芬多就会扣掉一百分!”
“可是我——”
“没有可是,你以为自己会比波特厉害吗!”詹金斯先生在走廊尽头回头。“回去!”
这位可敬的老先生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温妮莎的视线里,温妮莎随即腿脚一软坐了下去。她擦了擦鼻下未干的血迹,又摸了摸冰凉的脸颊,这才发现她的脸颊和胸前被鼻血浸染的衣服一样湿。
她在哭。
有那么一瞬间,温妮莎感到轻松——詹金斯先生能一次打败几十个摄魂怪,那么对付狼人一定不在话下;斯内普会得救,莱姆斯不会暴露,一切一定都和从前一样。可是当她回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些事后,她突然又觉得恐惧。西里斯大喊她是个“叛徒”时候的表情她仍历历在目,甚至在这寂静的走廊里闭上眼睛,也能听到、看到他那令人心悸的控诉。
我可以相信你……
你这个叛徒!
温妮莎忽然捂住了脸,泪水争先恐后地从脸颊划过,混着她下巴上尚未干涸的血渍,从她的掌根一滴一滴地滴落下去。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预感,但是她觉得这预感一定会成真——她再也不会是西里斯的朋友了。
再也不会是那个高傲又随和、无情也贴心的西里斯的朋友了。
她会是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