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飞蛾扑火》夏奈尔没有眼泪

6、六颗火星

　　“西里斯！你在做什么？！”

　　西里斯抓着书包的手僵在半空，温妮莎也被这尖锐的女声吓了一大跳。她转过头，看到一个俊美的中年妇人正盯着他们。她披着银色的斗篷，戴着一顶插着巨大羽毛的黑色女士帽。虽然面容甚为严肃，可是却能从眉宇之间看出她同西里斯的几分相像。

　　“我们说到哪了？”西里斯也看了她一眼——但只是看了一眼，他又转过头来，慢条斯理地对温妮莎说。“哦，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你的姓氏读起来那么的——”

　　“西里斯，你难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吗？！”那妇人走了过来，隔着十几英尺远，温妮莎都能感觉到她的怒火。“你在干什么？你在和一个不知名的泥巴种讲话——”

　　“不要用这么难听的词汇，布莱克夫人。”西里斯脸上的笑意退去了，温妮莎发现他的脸上恢复了冰冷和戒备。“她是一个女巫。”

　　“在我现存的记忆里，可不记得哪一个纯血家族有这么一个畏畏缩缩、容貌不堪的女孩。”布莱克夫人刻薄地说。“把你的手从她的书包上松开，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别妄想用那些手段再禁锢住我，”西里斯冷淡地回答。“我能逃出来第一次，也能逃出来第二次。”

　　“第一次是锁住魔杖，第二次就是折断了。”布莱克夫人用更加冰冷的声音回答，温妮莎却从那冷冰冰的语调里听出一种压抑的疯狂。她强忍着恐惧，伸出手抓紧了帆布书包，声若蚊呐地打断了布莱克夫人接下来的话：“抱歉——”

　　西里斯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抓着书包的手向回扯了扯。

　　温妮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抱歉，布莱克夫人，是我的东西、东西快掉了……谢谢你，布、布莱克，我可以自己拿好……”

　　她躲闪着西里斯的眼神，但是她感觉对方投来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

　　“你还算识趣。”布莱克夫人的语调缓和了些，但是她那把尖锐的声音还是刺激着温妮莎的耳膜。温妮莎紧张地抓紧了书包，等待西里斯松手。

　　“你不需要这么做……”西里斯轻声说。“我可以……”

　　“快、快开学了，不是吗？”温妮莎的声音更小了，她甚至怀疑西里斯能否听见她，但是她还是决定说下去。“你说过……霍格沃茨是寄宿制学校。”

　　西里斯看着她，很久都没有出声。温妮莎偷偷地抬起头看西里斯，忽然觉得自己的视力居然有这么好，几乎能够看清西里斯眼上的每一根睫毛——自然地，她也无法错过西里斯黑色眼睛里流露出的深切失望。

　　西里斯抓着她书包的手松开了，沉甸甸地书包坠得她几乎弄脱了手，又是双臂紧抱才揽回怀里。但是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少年已经离开了她。温妮莎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几米开外的那个背影了。他走在布莱克夫人身边，矮身躲过了布莱克夫人想要抚摸他头顶的手，自顾自地穿上了他的斗篷。对角巷人流如织，那个挺拔却孤单的背影，很快就被吵闹的孩子、形形色色的巫师淹没的干干净净。

　　抱着帆布书包的温妮莎极目远眺，看到眼睛酸涩时才眨了一眨。然后她慢慢地蹲了下去，仿佛是沉入了一片水域，又一次把头埋进灰扑扑的帆布书包不再动了。

　　那天温妮莎在店外蹲了很久，久到对角巷的人渐渐散去，久到夕阳落下，久到繁星一一移上天穹。她又渴又饿，连蹲也蹲不住，只好靠坐在店门口，盯着水坑里月亮的倒影发呆。她已经做好了露宿一夜的准备，谁知卢克最后还是赶了回来。他神色匆匆，为温妮莎开了门后就又立刻离去，连句问候也没有，甚至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没有再回来。

　　温妮莎并不是很在意他不回来这件事，反正店里留下的食物还算充足，而她也并非无事可做。除了每天看着这间并没有什么人光顾的小店外，温妮莎把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消耗在那几本浸过水而显得硬邦邦的旧课本上。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些和她从前接触过的截然不同的知识，尽可能地去理解、掌握。有时候她会觉得庆幸，无论卢克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他至少还给了她一根崭新的魔杖。而这根魔杖给了她力量——或者说，是开启了她的力量。她第一次知道，她不用煤油就能点亮灯火，不用钥匙就能打开房门，甚至只需要念一句咒语就可以让锅铲从锅里跳出来。这一切都归功于那几本旧课本，和这根拿在手里让她觉得安全、温暖的小木棍。

　　她依旧每天睡前都会背诵母亲教过她的圣经片段，但是她几乎不再做祷告了。比起天父的子民，她的潜意识里似乎更愿意做一个女巫。因为这是逆来顺受的温妮莎，第一次感觉到手里掌握了力量。

　　半个月后卢克回到店里时，被正在试图用魔法移动一只盒子的温妮莎吓了一跳。在他推开擦得几能照出人影的门时，这只装满了小石子的盒子正浮在半空，缓慢地穿过柜台与架子中间狭窄的过道。盒子飞的很低，但是却非常之稳。而温妮莎正站在柜台里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盒子，脸上流露出的是卢克从未在她身上看到的认真和坚毅，左手里握着她那根松木魔杖。

　　卢克的出现打断了温妮莎的咒语，盒子失去魔法的支撑，从几英尺的高度落下，摔得稀烂，里面的石子崩得到处都是，有一颗甚至弹到卢克的眼睛上，疼得他一声惊呼。温妮莎瞠目结舌地看着卢克，刚刚表现出的那点坚定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慌乱地从高脚凳子上跳下来，像只松鼠一样蹲在地上，试图把那些石子从地上捡起，用她的围裙兜出去。

　　“等等。”卢克制止了她。“你站起来。”

　　温妮莎的动作一僵，围裙兜着的石子扑簌簌地滚落一地。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站立的身子也不自觉地抖着。卢克一直没有说话，温妮莎不知为何想到胖埃文，她想她要挨打了。

　　于是在她看到卢克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时，下意识地抱着头蜷缩了身体。

　　但臆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卢克的手也没有攥成拳头，而是握着一根魔杖。他用魔杖对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盒子和石子挥了挥，残局便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他将纸盒移动到手里，掂了掂重量：“你练了多久了？”

　　温妮莎悄悄地挺直一点身子，仍旧没有把手臂从脸边挪走，而是从臂弯处偷看他：“一、一个星期……”

　　“自己？”

　　“……嗯。”

　　“你还会做什么？”

　　“荧光闪烁……开锁咒……还有、还有牵引咒……”

　　卢克不再说话，而是松开了拿着纸盒的手。这次，纸盒没有像温妮莎弄的那样落在地面，而是稳稳地悬浮在空中。卢克用魔杖指挥着它，盒子便在屋子里做起了各种高难度的动作。上升、俯冲、急转弯、下坠或者急停。温妮莎看得入了神，护住头的手臂也慢慢放下了，一张半年来养得多少有些血色的脸上，露出了和同龄人相似的笑容。

　　盒子慢慢落了下来，小石子一颗一颗地从里面蹦出来，在地上忽上忽下地漂浮。有一些从温妮莎的脚下慢慢升起来，在她的脸颊上挠痒痒。温妮莎笑出了声，又因为想到卢克而瑟缩了一下。然而眼前的小石子却给了她一个惊喜，它们在空中排成一排，接着缓缓地组成了她的名字：Vanessa。

　　温妮莎看了看卢克，她并不能从那上看到什么其他的表情。

　　空中的小石子又动了，它们噼噼啪啪地相互撞击着，寻找自己的新位置。待到它们平静下来后，温妮莎看到它们组成了另外一句话：你想和我学习魔法吗？

　　温妮莎看了看卢克，卢克也正在看着她。她忽然觉得生父的大鼻子和红鼻头已经不那么碍眼了——即便它们生在自己身上，还是令她自卑。

　　“是的，我想，”温妮莎点点头，言语里带了一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雀跃。“我想学更多的魔法，先生。”

　　卢克的嘴角抽了抽，小石子在他的指挥下纷纷回到纸盒之中。他把纸盒塞回温妮莎手里，一边向里屋走去，一边生硬地对她说：“有东西吃吗？我饿了，还没吃早饭。”

　　从那之后直到八月末，温妮莎每天都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跟着卢克学习魔法。卢克教的东西很随意，有时候是一个魔咒；有时丢给她一本魔药笔记让她背熟；有时又是一张陌生文字的字母表。温妮莎每天忙得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睁开眼就是学习，除了做饭、吃饭、打扫卫生的时间之外，没有一点喘气的机会。

　　但是温妮莎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从未因此说过一句抱怨的话，甚至也不再抗拒和卢克对视了。她一心都扑在这些前所未见得知识上，心里憋着一股劲，而她也不清楚这劲头来自何处。

　　直到临近霍格沃茨开学的这一天，温妮莎在收拾她少得可怜的行李，再度把一直压在枕头下的手帕拿出来时，她才有那么一点意识到。

　　是因为西里斯。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西里斯。

　　她想靠近他，想和他站在一起。她想了解他所在的世界，想让他的背影看起来不要那么孤单。

　　温妮莎把头埋进枕头里，手指轻轻摸着手帕上凸起的刺绣。

　　那里用黑色的绣线，绣着一个小小的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