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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二十四粒尘埃 ...

  •   对于唐克斯来说敲不开的门,于西里斯来说却没那么多顾虑。听到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之后,唐克斯惊讶地看着莱姆斯:“他用了魔法是吧?一定是用了魔法才能那么快把门打开!”

      “有可能,不过有根发卡或是根铁丝什么的,他也能做到。”莱姆斯想起西里斯的那手绝活,嘴角弯了弯,却还是没笑出来。

      二楼卧房里的哈利突然大哭大叫起来,唐克斯的身子惊得一抖。“真的没事吗?”她担心地问。“我们去看看吧!”

      莱姆斯想阻止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可是唐克斯的手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袖子,拖着他爬上楼梯。在他还没有回过神之前,人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外,于是便不由得很不赞同地看了唐克斯一眼。谁知瞥见的是唐克斯已经变成紫罗兰色的头发,和她脸上认真的表情。

      “嘘,”唐克斯见他看过来,严肃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我们小声点儿,不要叫西里斯发现了。”

      莱姆斯只好耸了耸肩,在门上用了个单方向的静音咒,以防身边的姑娘稍后发出太过激动的声音。

      西里斯对于难过的哈利来说的确是一剂良药,没两分钟,哈利的哭声就停止了。他抽抽搭搭地询问西里斯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到走廊上,莱姆斯听的真真切切。

      “温妮莎真的不是不要我了吗?她真的还会回来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莱姆斯难以想象假若是他处在西里斯的位置上,应当如何做才能不伤害哈利幼小的心灵。更何况,这个答案对于西里斯来说也很残忍——愿为哈利做任何事的温妮莎,这一次却没能被哈利的眼泪留下,不正说明了她的坚决吗?

      于是西里斯的沉默,便没有令他感到惊讶。

      “我想……不是的。”西里斯足足过了近一分钟后才回答道。“她只是真的很忙……记得吗,你说过她那个时候答应了会在复活节的时候和你见面,她做到了。只是她很忙,不能够和你吃饭,但我想她如果有时间——”

      “她之前不是那样说的!”哈利高声喊着。“她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着我的!她骗了我!”

      “她没有骗你,不论如何她还是来了——”

      “不要不要不要!我要温妮莎一直陪着我,她说过永远不会离开的!她必须陪着我!我不想听理由不想听——”

      “哈利!”

      唐克斯被屋里的这声大吼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莱姆斯轻轻叹了口气,一边在心中庆幸他提前做了准备,一边向因闯了祸而六神无主的唐克斯伸出手,示意她没事。唐克斯的手很暖,被他拉起后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紧接着又把她的头贴到了门上去,摆出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

      显然西里斯刚刚喊得那一声吓坏了哈利,哈利的哭闹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西里斯显然带着疲态的声音:“我很抱歉,哈利,我不应该那么大声但是……”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她为什么要陪着你、一直不离开你呢?”

      哈利倔强地回答:“因为她答应过我了!”

      “是吗,她答应过你了。”西里斯嗤笑一声,不知是嘲笑哈利,还是嘲笑其他人。“她答应过你就一定要遵守吗?她既不是你真正的母亲,本就没有义务抚养你;甚至也不算是你真正的监护人,没必要去照顾一个孩子的想法,那么你又有什么立场去谴责她的不守信用呢,更何况她并不是一个那样的人。你之所以发脾气,之所以生气,难道不都是因为她对你太好了吗?因为她对你一直太好,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你才会因为她的一次推脱而感到愤怒。哈利,有些事你要记住,不是每一个对我们好的人,都有义务永远地好下去。在我们要求别人爱我们之前,要想想看有没有给予过对方爱?”

      哈利闷声不语。

      “温妮莎对你好吗?”

      屋子里没有回音,但莱姆斯想哈利是点了头的,因为西里斯接着问:“那么她都为你做过什么呢?”

      哈利隔了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回答:“她……她教我写作业,带我去公园,给我……给我买衣服,做好吃的东西,讲许多故事……还有、还有……”哈利的嗓子渐渐哽咽了:“她像、像一个妈妈,她把我从佩妮姨妈家带走,她给了我一个新的家。”

      “是啊,”西里斯轻声应道。“那她刚刚有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呢?”

      “没有,”哈利更大声地抽噎了一下。“她、她很耐心的和我说,看上去也、也很难过……”

      “她为你做了很多事,对不对?”

      “嗯。”

      “那你有没有为温妮莎做过什么?”

      “有、有的,”哈利听起来有点心虚。“我、我给温妮莎做了复活节彩蛋的。”

      “那你有没有给她看?”

      “没有……”哈利开始抽搭起来。“没有,彩蛋摔破了,我把它从楼上扔了下去……西里斯,彩蛋摔破了!我还推了温妮莎!我是不是坏孩子?我不想当坏孩子啊!”

      “那算什么坏孩子,”唐克斯在门外嘟哝着。“我小的时候还往妈妈身上扔苹果派呢,就因为她总是只记得爸爸喜欢肉桂,而忘记了我最讨厌那个味道……”

      莱姆斯不禁失笑,下意识地在她紫色的脑袋上拍了拍。正想安慰一句,屋子里又传来西里斯变得低沉暗哑的声音。

      “温妮莎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座有求必应的圣母像,哈利。”他的语调沉重,声音却很轻柔,不知究竟是对哈利的告诫,还是自言自语。“她愿意给你温暖,又或者关怀和爱护,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任何人……任何人没有立场要求她一直付出,任何人,包括你我,明白吗?”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哈利渐渐啜泣起来,偷听的唐克斯也悄悄地抹了抹眼角。莱姆斯拍拍她后背:“我们走吧。”

      “唔。”唐克斯直起身子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走到楼下。安多米达叫了唐克斯的名字,让她去给土豆削皮,唐克斯难得没有对她的妈妈说一个不字。

      晚饭前,双眼略有红肿,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的哈利下了楼,满面通红地和唐克斯一家道了歉。他本来就是个可爱的孩子,没有人会因为他的一时失态真的生了气,因此这顿饭最后还是在愉快的氛围中开始。唐克斯在饭桌上极尽搞笑功底,不是碰洒了水杯,就是用错了盘子,最后差点被唐克斯夫人赶下桌去。但是她的表现却成功地让哈利再度活泼起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很快就恢复得像从前那样要好。

      哈利这天一直玩到了晚上十一点,才在西里斯的再三要求下洗漱上床,准备休息。唐克斯家只有一间多余的客房,莱姆斯把床让给了那对教父子,自己一个人准备在客房的沙发上凑活一晚。他一向浅眠,乍换了环境,一时间也很难入睡。于是他只能对着天上的星星睁圆了眼睛,数着挂钟的秒针跳动声,等待睡眠亲自来找他。

      “莱米?”

      当月光照射在表盘上,显示出凌晨一点这个时间时,西里斯叫了他的名字。“睡着了吗?”

      “还没有。”

      西里斯翻了个身坐起来,看到他的老友也已经坐直了身板。于是他对莱姆斯咧开嘴笑了笑,活像只大狗一般:“喝一杯?”

      “……好吧。”

      莱姆斯给哈利的房间用了静音咒,又给踢被子的哈利掖了一回被子才下楼。西里斯已经坐进了沙发里,身边飘着一瓶杜松子酒。他示意莱姆斯坐到他对面,凭空变出一杯热巧克力来:“你不爱喝那个,是吧?”

      “这算是早饭?”莱姆斯看了眼快要圆满的月亮,欣然接过了热饮。顺滑的热巧克力从他的喉咙滑下去,苦香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然后化为咽不下去的酸涩。

      西里斯像过去几个月一样,以几分钟一杯的速度喝掉了半瓶杜松子酒。金黄色的液体在他的身体里发挥着作用,令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不太正常的红色。

      “等等,”莱姆斯拦下了他的第五杯。“没必要喝这么快吧?”

      “今天是法尔卡斯找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瓦西里·法尔卡斯。”

      壁炉里的余烬尚有些余热,黑黢黢的木炭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裂纹,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芒。西里斯盯着那些灰烬中的木炭,他深灰色的眼睛反射着壁炉里的光,黑色略带卷曲的头发散乱着,令他瞧起来像是头穷途末路的野兽。

      “说了什么?”

      “啊,说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温妮莎。”

      一个和西里斯认知里全然不同的温妮莎。

      西里斯闭上了眼睛,瓦西里那张线条冷硬的脸就出现在眼前。他的身上几乎集合了所以西里斯不喜欢的元素——低沉的嗓音,太过严肃的表情,棕色的眼睛,深色的皮肤或者……他认识那个西里斯不熟悉的温妮莎。

      “我不知道她推辞过梅林勋章,”西里斯挥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全数灌进喉咙里。“我不知道她现在出版了多少本书,获得过多少个荣誉称号;不知道她担任过什么研究会的会长,也不知道她在哪些领域有所成就……我不知道她究竟受过多少苦,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克服那些困难,变成现在的她。莱姆斯,法尔卡斯告诉了我另外一种可能,我根本不了解温妮莎。”

      瓦西里带来了许多封温妮莎的信,那是温妮莎在英国被口诛笔伐时写给她这位朋友的。她的字体不是西里斯印象里圆圆的丑陋字母,而是流畅优美的斜体。信纸上写着的,是用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的故事。温妮莎总是将它们描述的若无其事,似乎连主角看上去都不像是她自己。可是西里斯看得到字里行间隐藏着脆弱,哪怕这些故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被克劳奇在预言家日报上公然嘲讽的温妮莎,他不知道。
      被英国魔咒学学会以品行不端为由,逐出学会的温妮莎,他不知道。
      被不知情的人在祭奠詹姆与莉莉时扔了恶咒的温妮莎,他不知道。
      因四处为他奔走而饱受争议的温妮莎,他不知道。

      “法尔卡斯怎么会有那些信?”莱姆斯问他。“温妮莎不是……不是会将心声随意倾吐的人。”

      “是啊,她的确不是一个会将自己的想法随意吐露的人。”西里斯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她也没有倾吐什么心情,她只是想找个人讲讲故事……讲讲她自己的故事,而那个时候只有法尔卡斯相信她的‘故事’。”

      莱姆斯喝了一口巧克力,有点想往里面加些威士忌。

      西里斯又喝下一杯酒,想的却是瓦西里给他的另一样东西。那是几张温妮莎在罗马尼亚国家魔法研究所工作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总是穿着素面工作袍,不是伏案写作,就是在实验室里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他也看到了站在领奖台上的温妮莎,她捧着不同的奖章和证书笑着。那笑容是西里斯不太熟悉的自信和矜持,这让她更像一个有所成就的学者,已全然不是他记忆里那个小姑娘的模样了。

      这些他都不懂。

      “她这些年,真的很辛苦吧。”西里斯把酒杯里剩余的一点酒液倒进莱姆斯的杯里,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问。“想有自己的追求,又要顾及在阿兹卡班的我……但她还是得了很多荣誉,有了成就和名声……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不再低着头一语不发,也不再需要我在身前保护……她已经走了很远,可是我好像还是踏步不前。我们两个现在,根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吧。”

      加了杜松子酒的热巧克力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儿,莱姆斯却还是一饮而尽。“是吗?她的确得了很多荣誉,结识了很多人,有了很高成就,而你自从进了阿兹卡班之后,就成了个只知道伤害自己的混蛋。”他擦了擦嘴,对着空杯子用了清洁咒。“但是她希望得到你承认的心情,还和从前一样不是吗?”

      想要得到他承认的心情?

      我……我想做傲罗。
      但是,但是我是真的想……西里斯,我想站在你身边。
      我……我想慢慢地去了解你,我想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不要跑得太快……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16岁的那个夜晚,温妮莎在壁炉边亮晶晶的眼神,西里斯永远也无法忘记。

      你不是没想过你能,你是没想过我能。
      你只是不愿相信我,不愿相信我能和你共同经历痛苦和磨难,不愿相信我有独自战斗的能力,不愿相信我能耐得住寂寞。
      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你的一件不错的藏品。你只需要隔着玻璃橱窗评判我的价值,而不是真的让我去发挥。
      你从来没有试图理解过我,不是吗?

      四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温妮莎在昏暗里的泪水,他也会永远记得。

      “现在还来得及吗?”

      “不去做的话,怎么知道来不来得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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