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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二十六粒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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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结束后的这个星期三下午,在这一间被施展了空间扩展咒的教室里,一场规模不小的送别舞会正处于紧张的前期准备中。教室里到处挂着装饰魔法变出来的拉花、彩色气球或者灯串与花团,天花板则变得一片漆黑,和魔法烟火客串的繁星一同装扮成夜空模样。铺着亚麻色桌布的长桌上摆着银质的蜡烛台,点点烛光照亮了桌上的食物。成瓶的黄油啤酒、盛满各种果汁的果汁壶随处可见,小蛋糕、布丁等甜品垒成一座座小塔,等待人们随意取用。身穿礼服长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教室里摆放的四座大型魔法留声机传出的音乐掩盖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稍后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说实话,我没想到凯尔文能弄到这种程度!”唐克斯穿着一件浅红色的礼服长袍,头发变成了齐耳的粉红色短发,额发上甚至别了一枚发卡。这种看起来过于女性化的打扮引来了熟人的侧目,也让她本人感觉到不太适应。她一边拨弄着自己带着发卡的额发,让它们的长度来回变化,一边对身边的莱姆斯说:“挺盛大的不是吗?我本来打算早点过来帮忙布置会场,但是凯尔文坚决不允许我插手这场舞会的任何事宜……他们只用了十几个人就搞出这样大的动静,听说还邀请到了其他教授,比如弗立维——这个空间扩展咒应该就是我们魔咒学教授的手笔吧?”
“啊,可能是吧。”莱姆斯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右手不停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旧腕表。“毕竟他是魔咒学教授,不是吗?”
唐克斯眨了眨眼,看着不远处仰头与凯尔文对话的弗立维,悄悄地撇了撇嘴。
舞会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学生们纷纷向两边退去,留出一条通道来。唐克斯踮起脚尖越过莱姆斯的肩头看去,正看到温妮莎和瓦西里并肩走入会场。瓦西里穿着一件黑色礼服长袍,样式很像是罗马尼亚的传统服饰,脸上万年不变的严肃倒因着服饰显得有些滑稽了。
“法尔卡斯教授的礼服长袍挺别致的。”唐克斯忍着笑说。“和他的表情很搭配……哇哦,温妮莎把头发放下来了!看到了吗?她的头发真好看,像一匹丝绸!”
穿着暗红色修身长袍的温妮莎,此刻正好走过莱姆斯身边并对他点了点头。唐克斯和她招招手,笑嘻嘻地喊她的名字。温妮莎愣了一下,随即羞涩地弯了弯唇角。她的眉眼因此瞬间生动起来,精心修饰过的秀美眉毛下,碧蓝如洗的双眼里闪烁着一点光芒。莱姆斯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夜晚的教室里看到了阳光——只可惜那光芒转瞬即逝。
“内亚姆楚教授和法尔卡斯教授一起来,还化了妆。”身边的学生窃窃私语着。“他们是在交往吗?”
“挺般配的不是吗,双方都是又是多年的老友……”
“内亚姆楚教授打扮起来居然那么好看,刚刚她笑得多灿烂啊……”
他们的背影看起来的确很般配,以至于唐克斯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西里斯怎么还不来?”她嘟哝着。“法尔卡斯教授要把温妮莎抢走了……你真的和西里斯说了要来的吧?”
“嗯。”莱姆斯嘴上应着,心里却不停打鼓。直到三天前,他才将今天有舞会的事情告诉给西里斯,那时候西里斯的反应并不算很热衷。莱姆斯还清晰记得记得,他在冷静地接过请柬后,便十分自然地地从哈利手里抢回遥控器,告诉他不能看太久动画片。之后的两天,西里斯也并没有什么特殊表示,仍然向过去的几个月一般作息。他如今的生活规律到刻板:白天到店里帮他看看店、打扫屋子或者聊聊天,更多的时候只是坐在店里的窗户边看报刊或发呆。哈利的下课时间一到,他就会准时回到紫藤路去准备晚餐——让西里斯下厨曾经是件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然而现在的莱姆斯已经吃惯了西里斯做的意大利面。
吃着美味的意大利面时,莱姆斯就会觉得西里斯是真的在努力的改变自己。他很少发怒了,也很少因为《预言家日报》上的某些刻薄言论而大发雷霆;不再排斥去布莱克老宅,甚至默许克利切到紫藤路的房子里做清洁、送餐点;几乎不再感到无聊,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找到事去做;越发沉默,然而一开口却还是直来直往、往往能一语中的……
阿兹卡班曾经留给他的那些负面影响,似乎都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地消解着。那些在镌刻在他的骨子里、连阿兹卡班都未能磨灭的骄傲,好像也正在极快地损耗着。有时莱姆斯觉得他像是一只蚌,和着两片坚硬的壳,刻意将他夺目的光芒都隐藏了起来。唯有在捕捉到他灰色眼睛里偶尔流露出的光芒时,才能窥探到一点他曾经的恣意张扬。
莱姆斯说不上这是好事坏事。
瓦西里的入场无疑意味着舞会即将开始。作为主办人的凯尔文也开始指挥着管理舞会各环节的人员,预备着开场。留声机的音乐更换了,被推选为主持人的学生已经站上了那个小型的高台,入口处似乎也不再有学生慌慌张张地闯入。莱姆斯听到唐克斯还在小声嘟哝,而那一点小小的、带着反抗意味的声音,也仍旧在主持人用了扩音咒的声音里隐匿无踪。
作为决斗俱乐部的三位教授之一,莱姆斯很快就被学生们推到了舞池前的高台下,隔着几英尺的距离,面对着近二百个学生,和站在前排的几位教职工——弗立维、庞弗雷夫人以及绝对想象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在这几位面前,莱姆斯觉得自己仍然是个学生,免不得有些拘谨。
“时间过得可真快,”他听到温妮莎梦呓一般的感叹。
可不是吗?莱姆斯想。
凯尔文找的主持人和他一样是个行动派。简短的说了几句漂亮话后,便提出请瓦西里上台说几句。于是这位惜字如金的教授走上台,几句话就结束了他的发言:“谢谢各位的安排。很遗憾下个学年无法与大家在霍格莫德把盏言欢,所以我会想念黄油啤酒,以及决斗技巧仍然不足的你们——哦,桌上的米布丁看起来非常不错,稍后我准备来两块。最后,希望大家能在霍格沃茨度过愉快的时光,如同我过去一年在这里感受到的氛围一样,谢谢。”
台下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和掌声,瓦西里·法尔卡斯在任期的尾巴上展露了不为人知的活泼,很显然博得了更多人的喜爱。
“我不知道他这么喜欢讲笑话。”莱姆斯轻声对鼓着掌的温妮莎说道。温妮莎微微侧头:“他从来只是实话实说。”
莱姆斯耸了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瓦西里回到原位后,接替他发言的是作为学生代表和舞会组织者的凯尔文。他的讲话也很简短,感谢了两句后,直接宣布舞会即将开始。学生们的情绪很是高涨,莱姆斯不禁认为他举办这场舞会,只是为了有个场地让大家乐呵乐呵。
“我建议开场舞由法尔卡斯教授领头,”凯尔文在台上说道。“您看可以吗,教授?”
“我没关系。”瓦西里严肃地点点头,转身看向温妮莎:“你觉得怎么样呢,温妮莎?”
近二百人一起发出的起哄声几乎掀翻了这间教室的天花板,莱姆斯忍住了给自己一个消音咒的冲动。
温妮莎自然没有拒绝。她挽着瓦西里的手臂入场,本就是在向所有人宣示她是瓦西里的舞伴。这没什么好质疑的,法尔卡斯教授是应好友内亚姆楚教授之约才来霍格沃茨任职,根本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大约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他们早就是一对了吧。
除了唐克斯。
莱姆斯看到那鲜艳的粉红色短发在人群里忽隐忽现,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教室门口的拱门下。唐克斯正在向外探头探脑,听到温妮莎的答应之后,她几乎就要从门口溜出去了。
“那么卢平教授呢?”有大胆的学生笑着喊道。“三位教授一起开场会更好吧!”
莱姆斯收回在唐克斯身上的视线,顿了一顿后笑笑:“说的也对,只要你们不介意的话……?”
温妮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瓦西里则干脆了当地回答道:“不介意。”
唐克斯的身影终究还是消失在莱姆斯的视线中,他定了定神,迈步向庞弗雷夫人走去。“可以请您跳舞吗,夫人?”他温和地问。“学生时代一直受您的照拂,请您放心,我是不会虐待您的脚的。”
一向严肃而又急脾气的庞弗雷夫人红了脸,连连点头应声。于是两对舞伴双双入场,其他人自动散开,将舞池的位置让给他们。凯尔文看向四位掌管留声机的同学,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手,只要他的手一落下,这四座魔法留声机就会一起奏响乐曲……
莱姆斯轻轻闭上眼睛又睁开,他对面的庞弗雷夫人正投来母亲关爱孩子一样的目光。
“没事。”他轻声说。“我只是在想……有人迟到了。”
“等下!”
唐克斯的声音忽然打破了乐曲奏响前的寂静,人们纷纷向入口处看去。唐克斯穿着浅红色长袍的身影冲进会场,她高声喊道:“还有一位嘉宾没有来!”
凯尔文愣在一边:“还有……?”
“对,还有!”唐克斯用力点头,回身向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招手:“快点西里斯,只差你一个人了!”
西里斯。
这个名字先是让人们愣了愣,随即便掀起了极大的风浪。教室里几乎是一瞬间便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西里斯·布莱克”这个名字被不断地重复又重复。有人暗含惊异,有人充满崇拜,有人鄙夷不止,有人不屑一顾。莱姆斯听着这些言论,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的舞伴庞弗雷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还不算晚。”
“是啊,还不算晚。”他小声说。
对那名字主人的议论在他本人走进来时戛然而止,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潮水一般退去,留给来人一条通路。西里斯就这样轻松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然后在莱姆斯面前站定。“晚上好,莱姆斯。”他开口说道。“来的有点迟了,抱歉。也许还赶得上开场舞?”
莱姆斯总觉得今天的西里斯有些不一样,打量了一眼便发现了端倪。西里斯穿了一件素面黑色礼服长袍,领口、袖口全都整理的一丝不苟;与之相配的是他的头发,居然全部向后梳去,连一根发丝都没有遗漏。当他将自己整理得干净利落,又腰背挺直地站在那里时,便很难让人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了。阿兹卡班固然曾经摧残过他的身体与心灵,然而一年来的调理还是使他恢复了七八成少年时的英俊潇洒。时光磋磨过他脸颊上的青春,却也给了他沉淀后的稳重。恍惚间,莱姆斯以为那种他在学生时代感受过无数次的骄傲和矜持,好像又一次回到了西里斯身上。
“开场舞还没开始,不过你需要先有一个舞伴。”瓦西里走上前向他伸出手。“在那之前,欢迎你来,西里斯。”
“谢谢。”西里斯予以回握,笑容很是温和。如果不是莱姆斯已经认识了他十几年,大概也会以为他和瓦西里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
“你是谁?”人群里忽然有人问。“你真的是那个、那个曾经被关进阿兹卡班的西里斯·布莱克吗?就是害死波特夫妇的叛徒?”
这个匿名人士的问话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块,瞬时激起一片又一片的疑问浪潮。莱姆斯禁不住捏紧了拳头,人群里的唐克斯却先跳了起来:“谁说的?谁说西里斯是叛徒?!来呀,我要和你打一架!”
莱姆斯瞧见她一头粉红色的短发在人群里窜来窜去,握紧的拳头便慢慢松开了。另一边的西里斯也松开了瓦西里的手,转身看向一张张稚嫩的、带着信任或是不信任表情的脸庞,最后他把目光从弗立维和平斯夫人身上收回,转而双手伸出,在身前做了一个噤音的手势。
会场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没错,我就是西里斯·布莱克,曾经被关进阿兹卡班、被无数人唾骂过的西里斯·布莱克。不过很遗憾,也许站在这里的我让某些人失望了——但是,事实上,我从未背叛过詹姆。”他没有用扩音咒,但是声音却在教室里回响着。“你们的卢平教授可以为我验明正身,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莱姆斯看着西里斯平静的面容,没来由地心口一热:“是,我可以作证。”他这样说着。“他就是西里斯·布莱克,去年六月份被威森加摩判定为无罪者,然后从阿兹卡班被释放的布莱克。如果这里有人对这件公案有所异议,或者有其他的想法,欢迎与我私下交流。”他顿了顿又笑着说:“我建议他带上魔杖。”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们家看过《预言家日报》。”一个红发的高个子青年开口说道。他神情严肃,样貌英俊,美中不足是脸上有些雀斑。莱姆斯认得他,那是唐克斯的好友查理·韦斯莱的哥哥比尔。“去年那上就报道过你的故事,也许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我的父母都相信你是清白的,他们认为真正的忠诚者永远不会放弃曾经的承诺,更何况是你这种和神秘人搏斗过的勇士。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谢谢,”西里斯向他微微点头。“替我向你母亲问好,也许她有说过你和你的舅舅们很像。”
莱姆斯看到比尔的眼神黯淡了一秒,但很快还是抬头直视着西里斯笑了笑。
有了比尔这个学生会长开的头,其他关于西里斯正面的评价也悄悄地在会场四周响了起来。在一边被这突发事件一时唬住了的凯尔文也回过神,走过来拘谨地同西里斯握了握手。“抱歉,布莱克先生,”凯尔文低声说。“唐克斯和我说了你会来,但是我看到您没和卢平教授一起——”
“没关系,也是我一直犹豫不决。”西里斯拍了拍他的肩头。“那么,允许我再占用一点时间,我想得给瓦西里准备点礼物,是吧?”
话音未落,西里斯便将双手交握又打开,一大束鲜花便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离他较近的几个学生惊呼起来:“他用无杖魔法变出了这么大的一捧鲜花!”
那是一大束灿烂盛开的黄色鸢尾,由西里斯亲手交到了瓦西里手里。瓦西里说了声谢谢,随后捧着花又皱了皱眉:“说实在的,你是读了哪本书,认为我会喜欢鲜花?”
“《欧洲国家礼仪风俗读本》,社区图书馆藏。”西里斯眨眨眼。“我觉得黄色和你的衣服很搭。”
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凯尔文见状连忙维持秩序:“很抱歉,各位,之前一直没有告诉大家我们有邀请布莱克先生,是因为他比较……嗯,忙碌。既然有幸能邀请到他,那么就请他和我们的教授们一起开场。那么布莱克先生,您的舞伴……?”
“哦,舞伴,我几乎忘记了。”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看向平斯夫人:“我想平斯夫人您一定是弗立维教授的舞伴了?”
“是的。”平斯夫人紧张地回答着,莱姆斯猜她是想到西里斯曾经有多少次大闹过图书馆,给她增添许多麻烦。
“祝您二位今晚愉快。”西里斯欠欠身,得到了弗立维回以的一个笑容。他再抬头时就看向了唐克斯:“那么,如果你愿意的话,尼法朵拉?”
无数道目光投向唐克斯,这冲击性的邀请吓得她甚至忘记了让西里斯别叫她的名字。她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可、可是我不是、不是很会跳舞,还有你不是要邀请——”
“唐克斯!”莱姆斯连忙截住她的话头,免得她让温妮莎下不来台。“就让西里斯带你跳吧,他是个很擅长带人的舞伴,我保证。”
三对舞伴重新入场,莱姆斯的目光越过抿着嘴角的庞弗雷夫人,越过紧张到浑身发抖、连头发都变成了火红色的唐克斯,越过气定神闲、目不斜视的西里斯,越过表情认真严肃、仿佛正准备给学生们上舞蹈课的瓦西里,最后落在和瓦西里两手交握的温妮莎身上。她的眼帘低垂着,看上去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莱姆斯总觉得她低垂的眼帘下,好像隐藏着什么。
舞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