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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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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回来的。”奈德稍后在拖着一条腿在黑漆漆的地道里蹒跚着行走的时候这么想着。这里可是废土啊，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今天出了门，晚上还能不能回来，很有可能小……麦奎迪说这个只是想要自己好过一些。
他的脚在流血，左脚脚踝处的伤口起码有五寸那么长，深至见骨，它似乎认为自己可以杀了他。他在枪手发现自己之前狠下了心往下用力蹬腿，硬是挣开了那条该死的钢筋，接着忍住钻心的痛往下爬。枪手们在垃圾山上面跑着、叫着，他们急着去追赶麦奎迪，因此只在可能的方向胡乱打了十几发子弹，其中一颗打在一块钢铁上跳了，而奈德的运气实在是欠佳，因为现在那颗子弹很有可能还嵌在他的肩膀里。
枪手们已经走远了，但他已经没法从上方的地道口出去了，他在半条地道里转了又转，最后他在整条隧道中最宽敞的枢纽处坐下来，靠在那辆箱车旁。他试着找到那颗嵌在身体里的子弹，这步骤没法靠夜视镜完成，他需要火。
他摸了摸口袋，找到了剩下的三颗特制子弹，身上的打火石也在，既然已经在垃圾山里，那么可燃物也能找到，废纸啊，破布啊，什么都好。他撕下一块衬衣上的料子简单地固定了自己挨了子弹的手臂，然后一边嘶声诅咒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坐下来，搞得现在还要再用飙血的腿站起来一次。
他用力抓着车厢上突出的一截钢铁企图把自己拉起来，那是个铁把，他摸到它上面刺刺的铁锈了。在这当口，他猛地一滑，铁把突然下沉了，在他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就重新重重坐到了地上，疼地他好一会儿没说出什么话来。
“该死的……”毕竟这车是两百年前的东西了，他这么想着，正要挪动自己，忽然背后的铁板移动了，并且还伴随着陈旧的铁板和铁锈摩擦的声音。
奈德发现他刚才靠在了一扇车厢的后门上，他在这个垃圾场里住了那么久，从这废弃的箱车旁边走了无数遍，尽然没注意到这里有扇门，这可能是门前被大堆的土埋着的原因。
火光照进了车厢里黑漆漆的地方。
奈德借着火把的光仔细查看了车厢里面的情况，原本的期待渐渐被失望代替，里面没有他期待的货物或者食物，只有沙土。准确来说，是原本垃圾场的沙土——这车厢只是半截而已。
“操。”
奈德叹息，他看来完了，不知道这里的氧气还能支持多久，如果他找不到水，他在这儿至多支撑到第三天。他把失望发泄到了地面上，随手朝沙土开了几枪，在一阵噗噗的机打声中突然蹦出啪的一声。
奈德重新好奇起来，他用枪托铲起土，往旁边扒了几下，沙土之下立刻显现出一个方形的金属形状来。不多一会，半扇地窖门出现在他面前。
他听到自己颇为得意的笑声，在胳膊和脚踝的剧痛折磨下，这种难听的笑声是他的极限了。这下面可能有食物，可能有急救包，可能有更值钱的东西。
但不是今天，他没有力气再去探险了。奈德把火把放在了地上，拆下了步枪的下挂刺刀放在火上烤。在用手指推断体内子弹位置的时候，他把衣襟咬到了嘴里，布满血丝的眼睛反射着闪烁的火光，冷汗流经眼眶，夹杂着血水流下来。
子弹被挖了出来，一颗点三八的子弹，真见鬼了，这种子弹总是射穿身体的，可能是因为他是合成人身体强度更坚韧的关系。而且学院为什么要把合成人的痛觉做得如此真实？这些愚蠢的科学家最好别落到他手里。
为了积攒体力，奈德熄灭火把，在疼得睡不着和累得要死之间徘徊了几小时后，他还是醒了。然而，积攒体力很关键的一步就是需要食物，这里至少能有一两只鼹鼠或者鼹鼠的尸体可以填充他的胃，这些东西在平日里无需他寻找就会没接没完地从地下跳出来，和他进行一场谁才是食物的游戏，但今天，那些动物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一般，一只都没有。
“嘿——老鼠老鼠老鼠————到爹地这边来。”奈德右手拿着一只铁罐头，里面装着一块石头不停摇晃，他已经脱掉了外套，撕了一些布料把左手手臂吊在脖子上，另外一些衣料包扎了右脚脚踝，然后他像老家闹耗子时候一样爬在地上，一个一个地缝找过去，光从隧道上方的出口照下来，好歹为这个黑漆漆的地方提供了一些微弱的天光和新鲜空气，可惜那个出口因为他的缘故坍塌了一半，现在比原来更窄了，他只能望天兴叹了。
闹了好一阵子，他一无所获，但他在废土生活的经验告诉他，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可吃。这里有不少废弃的冰箱，既然是战前储存食物的家电，总有一些残存的垃圾食品，它们中有的坚持了两个世纪还没坏呢。
然后奈德转过目标，开始寻找冰箱。这次他有收获，四台冰箱里总共搜出了一颗骷髅，几根腿骨，一把刀，最后还有两枚快要变成化石的玉米。
多谢了我心爱的垃圾场，你重新教会了我绝望这个词的意思。
他把自己挪到了通往上方的出口下面，这里好歹有点光亮，而且他快疼死了。他的脑子飞快转着——记住奈德，你是一个合成人。所有的合成人都来自一个神秘的科学组织“学院”，科学家们创造出合成人以为其工作，这些看上去和一般人无异的机器人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感官意识，比如对疼痛、饥饿等等都会有不良的反应，但这是由机器编程的结果，为了应对废土的恶劣环境，合成人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他们自带能源能坚持一段时间，所有对食物的渴望，只是一种模仿。也就是说，奈德自身是饿不死的。
他重新乐观起来，尽管饥饿，但他可以不受影响地探索刚发现的地堡，甚至都不需要再找什么补给！现在就去！
忽然，随着一阵沙沙声，有什么从上面掉下来了。奈德看着一些细小的沙土掉落在他身边，接着他得意地撇撇嘴，鼹鼠终于出现了，可惜，他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抬起头，一个方形的东西呼得从天而降，拍在了他脸上。他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花花公子蛋糕。
奈德：“……”
然后他不得不跳到了旁边，因为接着又有一大堆东西滚下来了。那其中有一盒通心面、一盒恶魔酱蛋、两只拴在一起的辐射苍蝇肉、一盒简装水以及一支治疗针。
奈德等东西停了才探过头去眯着眼往上瞧，正好看到麦奎迪的脸从洞口探出来。
“奈德……奈德？你还活着吗？”他问。这小鬼的帽子和眼睛之间隔着一圈绷带，血迹从脏兮兮的面纱中渗出来，半边脸也擦伤了。
“还活着。你怎么样？”
“也还活着，我猜。”
“你干什么了？他们没抓住你吧？”
“抓住我？哈哈……”他的嘴角吃痛地牵了牵，“他们还差点火候。”
他们傻笑了一阵，奈德问起上面的情况来，麦奎迪告诉他说那些枪手似乎打算在这个垃圾场一直呆到找到那本书为止。所以，奈德和拾荒者原先呆的房子已经被他们占了，枪手们过上了一种和拾荒者没什么差别的生活——天蒙蒙亮就出门，在能走人的地方翻各种东西，傍晚的时候，在夜晚让野兽变得更危险之前赶回老窝。麦奎迪能接近这里也是因为枪手们出门了的关系。
“嘿，我发现了一间超市，特别特别大的那种，不是一般的小商店，那里还有很多食品，我能给你带一些直到你找到方法爬上来……”
“等等，听我说，这底下有一个地堡，说不定有什么补给，所以……”
他们同时说：“你想要我下来吗？”“你最近不用再来……”
“什么？你觉得我只是一个想要分一杯羹的废土客？那下面可能什么都没有，你不该这么押宝的！”
“不，我很感激你能给我带来这些……但你这几天不能再来了，今天你运气好，明天可不一定，要是被他们抓住……”
麦奎迪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警惕了一下周围，然后丢下一句“我会再来”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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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青少年，正在叛逆期的青少年。
奈德把小鬼带来的东西揣在怀里，重新回到那车厢里撬开了那个地堡的门。他先用夜视瞄准镜排除了梯子上被下了陷阱的可能，接着下到最底。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哼起了歌，这是一首200年前欢乐的曲子，像小鬼给他带来的感觉。
他的双脚踏到了湿软的泥地，耳边隐约能听见远处轻微的水滴滴落地面的声音，令他惊讶的是，这里的空气并不坏，地堡的某处一定有通向地面的出口。
这是战前城市排水管道的一部分，整个空间呈筒形结构，像是某种截面为半圆形的巨型管道，两边可以供维修人员行走，中间则凹陷下去，让水流从中通过。说它是管道的一部分，那是因为一头已经被核弹带来的冲击炸塌了，奈德开始祈祷塌的那一边不是通往地面的。
他在这条甬道中走了一会儿，他发现这条地道在过去的200年中并非无人光顾的，在最近的几年中曾经有人下来这儿，这些人在地道里搭起了床、搬来了桌子，还把战前人留在维修室中的机床和工具修缮过后拿了下来。
奈德不敢相信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过去有人住在他们下面，他们总该有些动静，毕竟他下来的那个出口根本没被什么东西堵住，就算这地道有另一个更好的出口，但他们难道从不好奇这边的出口上面有什么？
总该有什么理由的，比如他们有过什么约定不从那上去，要不，就是当时垃圾山的位置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奈德想着想着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他是如此地肯定整个垃圾场最可怕的生物就是自己。
他最终停在了一道闸门之前——主干道一直通向了一扇闸门。除此以外，他没有任何新发现，走遍了所有可以藏身的地点，没有尸体，没有食物，也没有食物的尸体。不得不说，在废土上这是好事，至少说明这些人都活着离开了。
他开始研究如何打开这扇门，这对他来说并不难，闸门用的是战前的技术，他很轻易找到了打开的方法——金库式门锁，在打开的时候需要双手把住门闸顺时针转动。奈德把瞄准镜咬在嘴里，抓住把手用力一转，整个人突然往前一倒。
这扇门竟然动了——它原来并没有上锁，只是被门后的东西卡住了。门仅仅打开了一条缝，奈德立刻退了回来——外面的味道闻起来不妙，真的不妙。
那股味道是废土灵魂的味道，那是尸臭，是辐射物，是腐烂，是尘埃，是粪便在时光中风化的味道。
他拉着门把紧紧遮上，花了几秒钟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再次打开门。奈德小心地蹲着身子走进去，他左手举着夜视镜，右手握着枪，这里奇臭无比，地面也崎岖不平，泥土不如别处那么僵硬，它很软，但奈德决定绝对不去研究他到底站在什么东西上面。
忽然夜视镜中有个形状模糊的灰色影子一晃而过，很快他的视野中又一片死寂了。他追着它的方向，没能发现什么东西。奈德小心隐藏着自己——有活的东西在这里，不要心存侥幸，造成如此浓烈的尸臭的元凶，不会走远。如果他继续往前走，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他可能不太喜欢。
奈德思考着为什么他还在继续这探索，他无法回答这种探向未知的吸引力到底源于何处，他只是继续往前走而已——不要自己吓自己，对方不一定存在，或者是发现他，事情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乐观地想着。直到他踩到了一只骷髅头，人的头骨。紧接着他发现旁边不止一个，还有指骨、带着肉末的腿骨以及一些辐射鼹鼠的尸体。
这时，光出现了，那是一种莹绿色的微光，从一个崎岖的障碍物后面游了出来——这个空间的前方是一条崎岖不平的通道，但他这辈子真的没有见过任何会发出绿光的活物，如此这么冲上去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需要一个能看清远处的东西，比如……他伸手向腰间，摸了摸那只望远镜——不，这不够，还要能够夜视的东西，奈德又摇了摇头。
他选择退回闸门外去。残留在他的合成脑袋里的经验告诉他这么做是最明智的。他找去前人曾经栖身的地方，在那些纤维松散的席梦思上躺下。
但奈德无法顺利入睡，他的腿和手还有点疼。胃部开始抗议的时候他拿出了麦奎迪留给他的食物，慢慢用嘴和没有受伤的手撕扯包装。他得在这下面呆到伤好，或者有人能从上面挖通道下来，或者他干掉那扇闸门后面的东西，从别的地方出去。
一小堆火在他面前跳动，战前的煤油灯加上一点油还能再用，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吃着东西，他想着麦奎迪现在在干什么，这种不知死心为何物的小鬼一定还在想着如何才能再次靠近这儿，他这会说不定在到处找着吃的呢。
说到吃的，他说他发现了一个大型超市，在200年前，这种地方叫做大型卖场或者购物中心，他还能想起人们抱着纸袋从卖场里出来走向自己的车子时的样子。通常，停车场附近总有一间卖着咖啡和午餐的小店，他经常开车进过那里，每次都要买一杯咖啡带走。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就停不了了。他想要咖啡，而且是开着车去买，而且方向盘旁边要有可以托放杯子的架子。但现在的人还知道什么是咖啡吗？
等他从这里出去，就要去寻找咖啡豆，哪怕现如今的咖啡豆是绿色的并且大得像核桃，再以后就是解决磨豆的问题，但……前提是这儿的食物和空气能够他活着出去。
等等，空气？！
奈德嘶声喊疼挪动屁股从没了弹性的席梦思上爬起来，把面前的油灯灯罩打开，让火苗直接在空气中跳动，他目不转睛盯着它，火苗直上，慢慢以一种最慢的速度晃动，奈德用手掌遮住嘴，把自己的呼吸挡住。在周围一片寂静中他听见火焰在噼啪作响，这本该微不可查的声音此刻清晰无比。
咖啡豆产地总是在光照充足的地方，现在它们会不会生长在绿色的、充满辐射的浓雾中？他总不能指望有种子在200年后还能用？就算有，他还得花至少十多年等这棵树长大。
奈德摇了摇头，与此同时他看见面前的火焰倾斜了，火焰的尖梢明显地朝着一个方向歪过去了——空气在流通。这也解释了为何大闸门之后臭成这样，但他进来的时候没有闻到，而地道中的空气仍然新鲜这说明这条地道还有另外一个出口通向外面。
“就是这样，宝贝。”
半小时后奈德躺在一根直径一米半的水管中，他身边一边是一条半淹水的城市下水管道，另一边是一扇圆形的网状阴井盖，外面是一条脏兮兮的小河。往远处望，他还可以看见河对岸的宅子，上面有一块商店招牌，还有更远处一座残破的礼拜堂的尖顶。但他试了各种办法还是打不开它，它整个和管道锈在一起了。
